——今天真的很讨厌
那道疤温度逐渐升高，开始发烫，连带整条手臂都泛起细密的战栗。
很痒，可顾淮颀并不想逃。
“我觉得在你身上就很美，你不要觉得这是什么很大的事。”
余遇芋知道，顾淮颀其实一直很介意这道疤痕，介意到不想让这道疤痕暴露在任何人面前，介意到每次她抚摸到这里，他都会不自觉地瑟缩一下。
“淮淮，你现在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这不是疑问，是肯定句，她感受到他的不开心了。
顾淮颀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不开心，就要说出来，淮淮。”
“……”
顾淮颀低掩着头，这个角度，余遇芋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们可能就会误会？”
“如果我们误会了，那我们会怎么样？”
顾淮颀沉默了很久。
余遇芋也不再催促，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她一点儿也不着急，铁柱磨成针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想要打开顾淮颀那颗紧闭的心，更是不能急于一时，需要慢慢来。
那之后，顾淮颀没怎么说话，余遇芋也没再逼问他，一切都平静如常。
余遇芋洗漱完毕，斜倚在床边，目光有些刻意地追随着从浴室走出的顾淮颀。他身上还带着些许湿润的水汽，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环绕，透着一种别样的欲色的性感。
看到这一幕，她不动声色吞咽了一下，平静开口：“只要你想说，我都会在的。”
顾淮颀散漫抬眼，瞥了她一眼，沉默着走到吹风机前，将头发吹干。吹风机发出的“嗡嗡”声在房间里回荡，他内心深处涌动的情绪被这嘈杂的声音暂时掩盖。
等他回到床上时，余遇芋已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了。
顾淮颀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好像不喜欢用我的钱。”
余遇芋快要睡着了，今天回来后第一次听到顾淮颀说这么长的句子，猛地睁开眼睛，只是双眼还有些迷离。
她歪着头，像是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问道：“什么？”
“……”
顾淮颀不回答了。
在这沉默的片刻时间里，余遇芋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什么。
“那是给你买的东西啊，因为给你买的，才用我的钱啊。”
余遇芋含糊的声音闯入顾淮颀的耳膜中，这一刻，他确实被她哄到了。
他突然不想计较了，那些因她从未动用过自己给她的钱而产生的种种不安，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就连他生日时，希望她能选一份用自己卡里钱买的礼物，最后却不了了之，此刻也如同一粒尘埃，被她这一句简单的话语轻轻吹散。
他姑且相信吧，相信冬日里的暖阳总会驱散寒冷的阴霾。等哪一天她真的要买什么东西，到那时，再验证她此刻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也不迟。
“嗯。”
听到回应，余遇芋满意地又睡过去，彻底睡过去之前，她还不忘又嘟哝一句。
“只要你想说，我都在。”
声音含糊得根本分辨不清，可顾淮颀就是听懂了。他像是在安抚余遇芋，轻轻地再次“嗯”了一声。
顾淮颀坐在床头，眼神虚无地看着空中的某点，身侧是余遇芋均匀的呼吸声。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从此都不会再孤单了。
因为，只要他说，她就在。
他想抓紧她，想抓紧光，想永远和光在一起。
*
余遇芋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她无奈地睁开眼睛，半眯着眼睛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滑动着，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节目组其中有一位演员突然毁约了，而且还是在临开拍之际，这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全节目组的人员都开始紧急找寻合适的人选。
余遇芋被这突发状况搞得瞌睡都没了，迅速起床，拨通于理的电话。
“于理，找出近日在青淮的演员、歌手，时间紧迫！”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提示有新资料传来。余遇芋疲惫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而后背靠着沙发，顺势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她将每一位演员、歌手的行程安排逐一放大查看。试图从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分出能在节目录制期间空出档期的人选，哪些又是可能有空档的，哪些又是完全没可能的。
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就像平静的海面下总藏着暗流涌动，糟糕的事总是喜欢凑到一起。
余遇芋这段时间本忙得焦头烂额，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在节目嘉宾名单还未完全确定之时，余遇芋的手机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
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吸了一口气。
“喂，爷爷。”
“溢溢，在忙吗？”
“没有，有什么事吗？爷爷。”
“没，就是最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听到这儿，余遇芋突然记起两天后是江之荣的生日。
“我后天会回来的，爷爷。”
电话那头的江之荣却沉默了，好半晌，听筒才传出江之荣细碎的声音。
“好，爷爷等你。”
距离江之荣生日的前一天，余遇芋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溢溢，明天就是爷爷的生日了，你……”
余遇芋打断杨若竹的话，有些疲惫，“嗯，我知道。”
“你……”
“会去的。”
说完，余遇芋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她将手机随意地扔在一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瘫倒在了地毯上。
这一天的傍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余遇芋却总觉得胸口闷得慌，就好像只要走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突然，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备注，迟迟没有动作，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逃避。直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刻，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余遇芋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溢溢啊，爸爸都不会叫了？”
江望的声音传进耳里，空气明明还带着温热，余遇芋却莫名一寒。
沉默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找我什么事？”
语气依旧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波澜。
“爸爸妈妈回来了，你明天要回来吧？”
好半晌，余遇芋都未开口，江望都以为她挂断了电话，正要从耳边拿下手机的瞬间，她“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余遇芋便急切地挂断了电话，那样子就像是多听一秒，就会让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瞬间崩塌。
她蹲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一时间无神地望着地上某处。
顾淮颀刚从卧室出来，便看见余遇芋在地上缩成一团，不知在看什么。
“泡……”
余遇芋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她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接电话机器。
“喂。”
陈姐听到余遇芋沙哑无力的声音，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喂？”
余遇芋见对方没有回应，又问了一句，那一个带有问话的“喂”字，从她口中说出，却像是毫无情绪的机器音，冰冷而又疏离。
“节目可能要延迟了，我记得你是不是认识顾淮颀啊？”
余遇芋听到顾淮颀三个字，眼波微动，有了细微的反应。
“怎么了？”
“我就是问一下，你要是认识，能把他请来……”
陈姐后续的话，余遇芋没再听了，她的手连带着手机垂了下去。
陈姐让她邀请顾淮颀，可余遇芋从来没有想过找顾淮颀顶替，她不想因为这样一个细小的事情去麻烦他，而且他现在心情也很难过的……
她张张嘴，很想哭，却哭不出来。
周围响起细微的脚步声，余遇芋恍惚抬头，对上顾淮颀的双眸。
无言对视……
顾淮颀刚刚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他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所以他在等她开口，等她主动说出来，可她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一味地盯着自己，一味地与自己对视……
一股莫名的感受涌遍全身，他觉得她好像快哭了，他的心也在此刻开始隐隐作痛。
顾淮颀站在原地张开双手，“抱抱。”
余遇芋动动脚趾，她想起来抱住他，可她蹲得太久，腿早就麻了，一时半会儿竟站起不来，只能瞪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顾淮颀。
顾淮颀也不着急，就这么举着双手，分外有耐心地等着她朝他走过来，或是跑过来，都行。总之，他喜欢她主动奔向他。
那样会让他觉得她是真的需要他，她其实是喜欢他的，她之前离开他，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那样会让他觉得，他活着，他其实一直是活着的，那无尽的黑暗与孤独也会被她过来的光芒驱散。
那样会让他觉得，他被余遇芋扑个满怀，心也会被她占满，而他自然也就有了心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淮颀的手臂渐渐开始发酸，余遇芋站了起来，两人依旧无声对视着。
余遇芋小心地往前走了两小步，跺了跺脚，想让血液更快地流动起来，缓解腿部的麻意。期间，顾淮颀的姿势从未变过。
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算长，可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余遇芋是飞奔而去的。
因为惯性，顾淮颀其中一条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稳稳接住了余遇芋扑向他的冲击力。
顾淮颀的双手紧紧地搂住余遇芋的背，余遇芋也紧紧地抱着顾淮颀富有肌肉的腰身，两人都用力得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