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瞬冷哼一声坐下来:“算我自作多情,不过我也不是为了你,为的是我宿家的脸面。”
宿雅心有不甘,看得出来,即使宿瞬不去了,她也想去。
宿鸣拉着宿雅坐了下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往后都不能随便见外男了知道吗?”
宿雅哼了一声,不知听没听进去。
醉红楼的三位掌勺师傅与宫里的厨子师出同门,所出菜品皆是一绝,佳肴美羹上桌,宿宜又让人起了一壶好酒热上,热食入腹,原本诡异冷淡的氛围也热络起来。
宿雅最爱这里的乳酪奶包,便捏了一个放到宿宜的碗里:“大哥是第一次来醉红楼吧,这个特别好吃,我最喜欢了!”
这奶包一份三个,本全是为了宿雅点的,她吃了两个,还割爱给了宿宜一个。
宿宜看着这晶莹剔透的奶包,吃一口,宿雅就咽一下口水。
他忍不住笑起来,道:“也不是第一次,前两日晚上才是第一次,那时小妹不在。”
宿雅的笑僵在了脸上,宿瞬更是让热汤呛着了,咳个没完。
这时,忽闻隔壁雅间传来老妪的哭声,伴随着桌椅板凳的移动声。
兄妹几人的目光纷纷移向那处,隔壁传来男子压着嗓子的训斥声,听不清说的什么,只是那老妪的声音却是清清楚楚。
“祁温纶,你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你辱我闺女却不愿纳她为妾,将她逼得悬梁自尽,你不得好死啊!”
宿鸣一脸担忧地看向宿瞬:“二哥,咱们要管吗?”
宿瞬蹙眉摇头:“这妇人来历不明,咱们还是不要贸然出头,被人当枪使了。”
闻此,宿宜满意地点头。
正此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了,伴着妇人的哭闹声,全部都在耳边清晰起来。
老妪跪趴在地上,向宿瞬爬来,抓住了他的裙摆。
老妪身后,跟着五位公子,其中四位是京都四少,另外一位是袁枭。
宿鸣护着宿雅,往后一退再退。
宿宜抬头,与袁枭对视的瞬间,两人都感到了压迫感。
老妪对着宿瞬哭诉起来:“宿二公子,您曾经帮别的良家女鸣冤,如今您也帮帮我吧,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这达官显贵人家都是披着人皮的兽,逮到咱们平头老百姓就是要吃人的呀,只有你……只有你不一样啊!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冤死的女儿啊!”
这老妪奔他而来,确实来历不简单,宿瞬抬头看向宿宜,宿宜也正看着他,微微一笑。
什么意思?
让他再为了良民与祁温纶做对一次。
一年前,祁温纶当街为难一个弱女子,宿瞬看不下去,维护之间,跟祁温纶动起手来,将祁温纶打得不轻。
此事对簿公堂,那弱女子的爹,却说是他自愿将女儿卖给祁温纶为奴。
至此,梁子结下。
凡是二人都在的场合,祁温纶没少为难宿瞬,甚至在马球会上,对宿瞬的马动手脚。
宿瞬的红鬃烈马有市无价,就这么死在了马场上,宿瞬功夫了得,摔下马事做了防备没受重伤,只是没了马,就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一般,让他多日辗转难眠。
宿瞬将老妪扶了起来,道:“并非我不为你做主,只是凡事讲究证据,您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女儿的死与祁温纶有关呢?”
老妪嗫嚅着唇,只掉下眼泪,没说出半句话。
祁温纶轻嗤一声:“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没想到这般拙劣,连证据都没有就想加害于我!”
老妪回头,目眦尽裂地扑向祁温纶:“你简直就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你不得好死!”
祁温纶甩开老妪,怒声问:“你一介白身穷困潦倒,不可能靠自己进入醉红楼,说!是谁带你进来,是谁让你污蔑本公子?”
老妪被推倒在地之后又扑了上去,她抓住了祁温纶的腿,狠狠地咬了上去。
袁枭看着,只感觉自己的小腿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抓着祁温纶的肩膀,强势地把人拉到了一边,而后吩咐身后人:“来人,去查一下这老妪怎么进来的。”
祁温纶差点没站稳,面有怒色却不敢发作。
除了宿宜,全屋人都站着,袁枭大跨步进来,坐在了宿宜对面,他高大的身躯在宿宜落座处投下了阴影,宿宜抬眼,没有情绪地瞧着他。
袁枭拱手:“长公子那日走得着急,袁枭还没来得及给您赔个不是。”
宿宜倒想挤出一抹笑,可他做不到,便别开眼淡道:“现在也不是袁二公子的主场,不如先料理了眼前的事情吧。”
袁枭叩一叩桌子,吸引宿宜的注意力,宿宜淡瞥他一眼,仍不愿正眼瞧他,他便矮身凑到宿宜眼下:“若我将今日这事办得如你所愿,长公子可否不计前嫌?”
门开之后,屋里温度就降了些,袁枭说话时,带着酒味的暖雾埋没了宿宜的呼吸,宿宜伸手推他,袁枭瞧见了却不觉得这病歪子能有什么力气,任他推,结果宿宜力气霸道,直接将他连人带座椅,推得人仰马翻。
这手劲……还不等袁枭反应,只见宿宜站了起来,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袁二公子这是要与宿某敲竹杠?”
宿瞬三两步跨到宿宜面前,结结实实地挡着他大哥:“袁二,你不要太过分!”
袁枭黑着脸站起来,四下看看,众人分明都信了宿宜的话,没法不信,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宿宜有这等力气,明摆着就是他假摔妄图陷害。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袁枭咬着后槽牙作揖:“袁某没坐稳,吓着长公子了,都是袁某的不是。”
袁枭起身,正对上宿瞬想吃人的凶煞表情,他还没来的开个玩笑打个马虎,就见宿瞬掌风劈来,他侧身躲避:“宿二公子这是何意?”
语毕,宿瞬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这一脚没留情,袁枭撞开两人,被墙面弹了回来。
袁枭喉头一甜,不可置信地看向宿瞬,没听说这小子功夫了得啊……宿家这一个二个,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看到袁枭吃瘪,祁温纶心里暗爽,却不着痕迹地装出关心,扶上袁枭:“袁二公子没事吧?”
袁枭甩开他,走近宿宜,抹去嘴角的血:“敢问长公子消气了吗?”
门外,刚到的小厮打断了他的问话。
“几位爷,小人奉命而来回话,这老妪是今日新来的厨房烧火婢,冒犯了几位,小人这就把她领走,再给各位爷请罪。”
小厮说完话就要走,祁温纶叫住了她:“且慢,本公子不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把录用这老妪的管事的给我找来。”
祁温纶话音才落,就见一个妇人到了跟前。
看到她,祁温纶的脸色变了又变。
宿瞬认得她,是他曾帮过的良家女的母亲,他到时,正碰见这女人被祁温纶的人打得昏死了过去。
妇人伏身行礼:“见过几位公子,奴家姓沈,是祁公子要找的,录用这老妪的人。”
祁温纶眯了眯眼,指着沈氏小声道:“你是故意的。”
语气嚣张,不见害怕:“你还真以为弄个老妪来,你就能嚣张了?便是拿到了京兆尹,本公子也不怕!”
宿宜咳嗽两声,淡笑道:“闻言,祁公子认得沈氏,不知祁公子与沈氏有什么前尘?”
这话问的是祁温纶,旁人都看着祁温纶,等他回话。
要论尊卑,这里当属这位宿家的嫡长公子最尊,祁温纶虽是王爷之子,可到底是庶子,也就只能在他们这些官员子弟中充一充老大了。
可一碰见真权在手的袁枭,和宿宜这种权官世家的嫡长公子,他便矮了一大截。
“哦,不太认识,只觉得现在的良民都太猖狂了些,上来就敢给咱们这些勋贵人家乱扣帽子。”
宿宜轻笑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
袁枭顺着宿宜的眼神,看了一眼门口……不对,宿家三兄妹的贴身仆从都在,宿宜的仆从呢?
这时,正巧以为小厮端着残羹冷食路过:“贵人们让一下,让一下……”
四少纷纷让行,袁枭便看见那餐盘底下的银光匕首,说那时迟那时快,小厮提匕捅向祁温纶,大喊:“你偿我妹妹命来!”
袁枭眼疾手快拦了下来,那小厮拼命挣脱不得,最后调转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祁温纶早就跌倒在地,此时更是吓尿了。
“刁民……刁民!杀了……全部杀了!”
祁温纶指着沈氏与老妪喊着,身下白色的衣裳却湿了,一股淡淡的骚味弥散在空气里。
宿宜想起自己交代下去的话:“叮嘱他们凡是做得狠些,一切有我收场。”
小厮的脖颈在突突冒血,宿宜转动指节上的扳指,他害怕他们不够狠,却不想藏在平民百姓心里的仇恨这样深。
“不对,不对……”祁温纶爬起来,“快,快封锁这个地方,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就完了!”
然而不需要袁枭吩咐,血案一经发生,不消片刻就来了个男当家,带了几个武夫,从容地将人拖进了宿宜的雅间,过道上的血水顷刻间被擦得一干二净。
雅间的门被关上,男当家眼神犀利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然而,这是第一次,他没看出来是谁在他的地盘主导的这件事。
男当家赶来,祁温纶当即松了口气,他与这当家的打过交道,只要钱给够,这楼里发生的所有事都能捂住。
武夫将小厮装进了裹尸袋,鲜血已经不外露。
男当家摆手吩咐:“从厨房带出去,丢进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