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路上,君如月有太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知清河邀请君如月去他家休息,君如月欣然答应。
路过楼下的水果店,两人买了一半冰镇西瓜,知清河提着和君如月一起走向大楼。
经历了应家的事,他忽然就想通了。
应氏一族,明明在几百年甚至于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发现了这样的诅咒,后代却还是飞蛾扑火一般冲入这个火坑。
不是他们不在乎祖先说的话,也不是不害怕,更不是不在乎结局。
他们无法自制地踏入这个漩涡,长时间的情感压抑让他们在意识到“爱”的时候,这样美好的感觉让他们难以自拔。
而结局呢?恰恰因为太在乎了,他们更加珍惜每个当下。
六岁通读兵书,十二岁精通三种兵器,这些除了天赋异禀难道就不需要任何后天的努力?她所做的一切,说不定只是为了让父亲看到她。可惜这个诅咒,葬送了她的父亲,也葬送了她。
那就珍惜现在吧,比起担忧以后,知清河更想和君如月过好每一个当下。
这些日常而又细微的琐碎片段,在别人眼里看起来那样微不足道,却是他赖以生存的重要养份。
“太阳那么大,站太阳底下干什么,上楼啦!”
君如月走了几步,发现知清河还站在门外,呆呆的。
“来了。”
知清河小跑几步过去,自然地用另一只手牵起君如月的手,
“等下想看什么电影?”
“前些天我看到一部影片,评价很好,专门攒着和你一起看。怎么样,今天累不累?”
知清河笑着摇头,
“不累,一点都不累。”
“我看你刚才都流汗了,应家那么低的空调度数,你不知道……”
渔意传媒,首席执行官办公室。
“华总,已经找到了。”
肖楠眯着眼睛,
“酒没有任何问题,一个狗仔找关系当上了这次晚宴的服务生,他知道X-ing喝不了酒,于是在水里掺了些高浓度的酒,想要用微型相机拍下X-ing失态的照片,以此勒索,企图让我们出高价把底片买过去。
这次是我的失职,还好X-ing酒品不差,喉咙也没受到伤害。”
当晚知清河和前辈寒暄,心里却并不安定,一心想着君如月的事。
说了几句话觉得口渴,示意肖楠给他递一杯水,一个服务生正好从旁边端着盘子走过。
他心乱如麻,端起杯子将水一饮而尽,他没喝过酒,但直觉这杯水味道有些奇怪,借口自己要去洗手间从一群人中脱身。
参加这次晚宴的都是些名人,按理说主办方不敢怠慢,肖楠没有检查那杯水便让知清河喝了下去,看他匆忙要离开才发觉了不对劲。
喝醉后知清河吵嚷着要找君如月,他不放心,不知道那杯子里除了酒还有些什么东西,只好给华意浓打电话。
“让他去吧,就算有东西也毒不死他。”
这样,肖楠才把知清河送往了君如月楼下。
华意浓对他摆了摆手,
“无碍,不要自责,就算拍到什么也不要紧,你辛苦了,先下班吧。”
知清河最开始找到她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样貌和名字能被所有人看见,他外形条件优越,唱歌的嗓音与音准在人鱼里也是万里挑一,华意浓乐得捧他。
“华姐,我要找圣子,我要让圣子看见我,她来这里了。”
“圣子?”华姐冷哼一声,不咸不淡地开口,“来这里太久,你不说我都忘记什么圣子了。”
“华姐,现在黑水壑的人都过得比以前好多了。圣子教我所有她会的灵术,我又教给黑水壑的人。他们现在已经不会天天提心吊胆地生活,也不会饥一顿饱一顿了。”
“圣子?他们不都是贵族的走狗?”
知清河摇头,
“并不是,只是历代圣子太过软弱,但这次的不同,她叫君如月,”提起君如月,知清河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她不仅慈悲,还聪明勇敢。”
“但愿如此吧。”
华意浓已经对他们那彻彻底底失去了信心,那个狠狠伤过她的心的地方。
“当艺人,当歌手吧,我找几个声乐老师教你唱歌。”
“唱歌?”
“嗯,唱歌。你可是人鱼,唱歌对你来说和吃饭没什么区别。对了,名字就叫知清河?还挺好听的,自己取的?”
“圣子取的。”知清河骄傲地回答,“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君如月抬头望向海面,
“你还没有名字吧?”
“我吗?”
银色鱼尾的人鱼拿着一卷龙绡,环视一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忐忑开口。
“当然,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可以吗?”
人鱼放软鱼尾,整个人呈现一种跪趴的奇怪姿势,
“圣子赐名,是怎样的殊荣,您想怎么叫都行。”
君如月扶他起身,
“那你便叫知清河吧。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很多河流与海洋,但都没有一个是绝对干净的,我送你一个永远清澈的河流,希望你永远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为何坚持。”
君如月递给他一颗水晶,知清河甚至能想象它放在阳光下的样子,光线在其中涌动,就好像一条清澈的河流。
他们生活的地方少水晶,像他这样的藻民是不配拥有的,可他不愿意拒绝。
“收下吧。”
“好,那就知清河这个……”
“不,我想用这个字可以吗?”
“什么字?”
知清河还不会写现在人类的简体字,只会写很久以前的古文字,好在华意浓能看懂。
他提笔写下一个字,华意浓仔细辨认,
“星?”
知清河温柔地看着纸面上的字,
“嗯。”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既然这样,你的艺名就叫X-ing。”
“诶?”君如月看到茶几上摊开的相册,
“这不是我们前些时候出去玩拍的照片吗?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
知清河现在经常整夜地失眠,昨晚实在睡不着便躺在床上翻看这本相册,越看越觉得房间闷。
走到客厅又看了会儿相册,知清河把客厅阳台的窗户打开,任热空气扑进,相册就这样被他遗忘在了茶几上。
“这些照片是你拍的吗,我都不知道诶。”
君如月指着上面她的单人照,
“当时觉得好看就拍下来了,这张是在动物园,你给长颈鹿喂吃的,这个是海洋馆的,你双手贴在玻璃上说你从来没见过企鹅。”
君如月翻看着相册,知清河把勺子从厨房拿出来后坐在君如月的旁边。
他撑手往君如月边微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沙发上硌到了他的手,低头一看他不小心压到了君如月的防晒衣,于是又收回了手。
君如月察觉到他的动作,
“怎么了吗?”
“没事,不小心压到你的衣服了。”
已经到了室内,君如月打算把防晒衣脱下来,摸到旁边的口袋时她愣了下,把里面的珍珠从口袋里拿出来。
一颗圆润而有光泽感的珍珠躺在君如月掌心,在她拿出来的一瞬间,知清河就知道这颗珍珠来自于自己。
毕竟鲛人落泪成珠,每一颗珍珠都是自身精气所化。
两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开口,僵持着,最终知清河败下阵来,
“这颗珍珠……是我的吧。”
“那天晚上,你醉了,从你那掉出来的,但我看你好像从来不用珍珠饰品。”
“你…想知道些什么吗?”
“拿到这颗珍珠之后我经常性地做梦,精神状态不太好,但刚才你引了什么东西进我的身体里,感觉好多了……你想说吗,这颗珍珠的来历。”
知清河看着她的眼睛,摇头,
“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夜晚,知清河靠在在客厅的沙发上,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
“我看了应家的情况,如果要顺着这个线找下去,徐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最近不是有慈善拍卖会?”
“到时候我把请帖给你,你和圣子去吧。”
“麻烦你了。”
“……还是决定不告诉她吗?舍不得?耽误了时间怎么办?”
华意浓最近在忙一个大制作,晚上才抽空了解到应家最近的情况,给知清河打了电话。
“舍不得占很少的原因吧,”知清河透过玻璃门,阳台的窗户,看向天上的月亮,
“圣子现在很快乐。这些天我们出去玩,吃各种好吃的,我没时间陪她她就去当志愿者帮忙
……她很喜欢吃甜食还有零食,喜欢去各种地方玩,华姐,她是圣子,是我们的救世主,她可以是任何人,只有现在,她才真正是她自己。
我在浮城好多年,几乎没看过她真正的笑,等等,再等一等吧,浮城的事,半年几个月的,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华意浓叹了口气,
“行吧,这个月的钱我打你卡上了。”
“钱你还是拿着吧,你能帮我找到阿月我已经很高兴了,这个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
“你一年给我赚的钱又不少,我也不是全给你,就提了一小部分出来,你就不要再和我客气了,有事挂了。”
因为君如月,华意浓第一次对圣子的印象有了改观,以前她一直以为圣子要么是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要么是哀怨的懦夫,现在看来,也许她真的会改变什么,也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