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知秀还是瞒着所有人离开了，让003独自出现在他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很紧张的，这段时间你做梦都是，万一003突然晕在公司里怎么办。

    好在洪知秀设计的硬件和你植入的软件功能都十分强大，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平安度过一周。

    照例开部门内部会议的时候，几个主管反驳我提出的仿生体可以从当下的实验动物往更多的动物方便走，能用于保护动物还可以起到企业社会责任。

    “你知道一个造价有多高吗？”

    “而且每年公司也都有公益捐款，把核心技术去做公益，也太天真了”

    其他主管早就对你的空降不太满意，这下更是口诛笔伐，接二连三的发言。你刚想反驳，003突然开口“认为这个方案是不足，但大方向是对的。至少她有思考，你们的方案在哪？”他的声音不大，但把洪知秀不怒自威的习惯几乎完全复刻。

    反对的声音戛然而止，开始结结巴巴的解释，你已经不在意其他人的方案来，回头对上003的眼神。他冲你微微一笑，洪知秀会在这样的场合替你说话吗？这是谁的意愿？

    你回到实验室还在思考，如果不是洪知秀本人的习惯，那就只能是003有了个体意识吗？还没想明白，003推门进来坐到你对面。

    你调整好思路问他怎么了，他耸耸肩。

    “不知道，就觉得我应该在你身边。”

    听着他的话，明明知道他的意思是以前一直都是你和他呆在一起，给他调试但心里还是不争气的漏了一拍，又暗骂自己不要对一个仿生人动感情啊，挤了一个笑脸跟他说

    “你现在是洪总，我们不能像之前一样，有什么需要调整的，等大家都下班了，我会留下给你处理好之后我再走”

    003听完没说话离开了你的实验室，你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竟看出了一些落寞？

    类似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003在你吃饭走神时，向你凑近，在你面前叫你名字，你吓一跳的推开他。也会不厌其烦地陪你处理最基础的数据，你都烦躁了他也只是把屏幕调到自己面前。会在你看到又有仿生人治疗失败投入焚烧炉的时候，讲一些无厘头的冷笑话逗你开心。

    你晚上躺在床上，总是不自觉的回想白天公司的事，你不知道这些是在洪知秀的代码下正常会发生的事，还是说真的有了情感？

    你打开灯找出来了入职那天的工作守则，“谨慎交互！仿生人的行为模式已高度拟人化,切不可产生多余的情感寄托”红色的字让你默念了三遍。谨慎交互！谨慎交互！谨慎交互！

    随着公司业务深化，研究所的空间越来越不够用，洪知秀收到CFO的电话转告你，让你跟着003一起去城郊的工厂看看选址。

    你应了下来，第二天开车带着003出门，这是003重启后第一次离开公司，坐在车里左顾右盼，撅着小鸭嘴看着外面，虽然感觉像带了一个第一次出门的小孩一样但又看见了洪知秀新的一面，也蛮划算的，你看着后视镜里003的样子默默地想。

    初夏的雨下的突然，一声巨大的雷声让你感觉工厂的天花板好像都震了一下，吓得拉了一下003的手臂，他竟立刻站到你身前护住了你。

    很快就是瓢泼大雨，厂房里已经锈了机器被雨声咋的发着沉闷的声音，你看着平板里的地图，带着003走到每个地方实地记录，上传云端。

    站在四楼拐角，外面的雨飘进来，吹到你的白裤子上，你不在意的往里挪了一下就听见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砸破墙体，起重机臂早就老化的锁扣在被雨水侵蚀后断裂，直接砸了过来，你下意识地往后跑，但极大的恐惧让你崴了脚，扑到了水泥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一个黑影冲过来把你往前推，自己被机臂头砸中肩膀，倒在地上。

    机器还压在他身上，你连忙爬起来忍着脚踝的疼，蹲到他身边，西装被铁锈砸破，划了很大的一个口，往外渗着深红色的血，仿生人和真人即便在受伤时，也几乎是一样的，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他们的血颜色更深一些。

    你撤掉脖子上的方巾，简单的给他打了个结，扶着他走回车里。才发现自己的裤子也被被磨破了，膝盖的血凝到周边的布料上了，003赶紧拿矿泉水拧开，想给你清理。但动作一大扯到肩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你夺过他手里的水，给他把安全带系上，一路无言，到研究所楼下，你拿着把他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遮住伤口，自己挡在他身前上了楼。

    进入实验室你才松了口气，让他躺倒实验床上给他包扎，他抓住你的手。想先给你把膝盖消毒，你甩开他，脚踝的肿胀刺了一下你又跌坐在椅子上。

    “你为什么不在乎你自己？就这么担心他吗？”

    你憋了一路再也忍不住，抬头望向他，声音都在颤抖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会毁了你的”

    “我知道，这不是程序，我就想这样做”003看着你，眼里像公园晒得暖洋洋的草地，“这不是什么代码设定，你就是最重要的。”003的每个字都重重的砸向你，你回望他一个有了自我意识和情感的灵魂，通过那具第一眼就好看到惊艳你的躯壳注视着你。

    你回到家里盯着自己膝盖和已经肿成馒头大小的脚踝，又想到白天的场景，如果仿生人有了自主意识公司知道了会怎么办，你又想到那个焚化室，浓烈的火光在黑暗里蒸腾。

    从床上惊醒看时间还早，昨天回到家就和洪知秀汇报了受伤的事情，只是下意识地隐瞒了003的行为，刚开始你以为他会担心003有没暴露没想到竟然是问你严不严重。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003在培养舱里恢复的如何。

    公司内其他人依旧有条不紊的准备着今天的换体，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甚至这个客户还是“回头客”，常规人造肝的时期平均是3-5年，但只是代替肝功能，和仿生人技术比还是差了一些，只是仿生肝平均寿命是2-3年，但这个客户已经奢靡成一年一换了。

    这也是今天主刀医生的第100台换体，他熟练地为仿生人进行麻醉，准备开始移植过程。你在家也拿着电脑观摩，但当他打开仿生人的身体时，那具身体里的肝，和宿主的CT呈现出一致的黑色素瘤。

    你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你非常清楚，仿生人身体器官不可能无故衰竭。除非......在换体前已经把病变的器官移植到了仿生人体内。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电脑画面屏闪后黑屏，你把电脑合上，陷入椅背里，这段时间公司的动向你都会向洪知秀同步，但这件事，你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发出去。

    “摧毁！必须全部摧毁！我们就是个普通的制药公司。”洪知秀接着CFO的电话，看着眼前的海，眼底晦暗不明。

    “万一有转机呢？”乌云覆盖在海面上，越来越低。

    “能有什么转机，难道要我那个仿生大哥拿着枪指着我脑门的时候，再摧毁吗？洪知秀你要站在公司立场啊”CFO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过来，混着窗外雷暴的声音，洪知秀把电话拿远了些。

    “你不在公司吗？外面下雨了？”

    “没，放的白噪音”洪知秀面不改色的回答，回了句我在思考一下，挂断了电话。

    CFO的家庭情况比自己要复杂的多，一直是CFO就是因为CEO还是他大哥，仿生人研制成功后，受益最大的就是他了，把大哥囚禁起来让一个仿生人当着空壳CEO，五年马上就到了，马上就能拥有家产了，这时候收手是真的害怕吧。

    洪知秀走到露台，暴雨刮到他身上，他也不在乎的盯着尽头的海岸线，看着一天都安静的邮箱，直觉让洪知秀登录操作后台，意外的发现了003的情感代码波动，昨天下午5：26分，然后就是红色受伤警报。

    洪知秀站在露台，用003的视角看完了这段时间所有和你的互动，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洪知秀摘下全息眼镜，白色T恤已经被打湿，粘在胸腔上，粘腻的触感，他扯了扯衣服走进客厅。

    “听你的，全部摧毁”洪知秀平静的说出来，倒让电话那端的CFO打了个冷颤。

    那边似乎松了口气“很好，包括...003”

    洪知秀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声音没什么变化“好”

    挂断电话，洪知秀坐在沙发里，抱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定了最近的航班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