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管刮擦墙面的噪音还在楼梯间嗡嗡回响，菄月雪雫紧盯着楼下通往仓库区的通道口。

    没过几分钟，那群人就离开了。

    “现在可以去仓库看看了。”太宰治率先一步从拐角走出，菄月雪雫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仓库附近观察了一番，发现里面发出了一些响声，看来那群人已经进去了。

    他们慢慢走到仓库外面设置的一个窗口前，踩着能够踮脚的建材，爬上去观察。

    “看来是想经过混乱来搬运东西么。”菄月雪雫看着下面正在搬运建材的一些人。

    “可以这样说，既然知道了，就先离开这吧，回去有的事情干呢。”太宰治用手机朝着里面拍了几张照片。

    他们从另一小道绕回了公司后门，看着太宰治把锁撬掉后，又重新回到了三楼。

    渡边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没人，看来那三人已经撤离到其它地方了。

    桌子上的电脑屏幕还未关闭，下面主机箱正在发出轻微的嗡鸣。

    太宰治径直走过去敲了下键盘，屏幕保护消失，露出还没来得及关闭的邮箱界面。

    回收站图标上有个鲜红的“1”。

    移动鼠标点开，一封邮件孤零零躺在里面，发件人：吉野十三郎。

    主题：【明天老地方见】发送时间：昨天晚上十一点

    菄月雪雫凑近屏幕：“老地方？”

    “谁知道呢。”太宰治耸肩，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了几下，调出登录日志。

    “三分钟前清空的……嗯？最后一次操作不是删除邮件。”

    屏幕跳出个命令框，里面是一行简短的格式化指令，看着目标是财务备份的文件夹。

    太宰治退出日志，走廊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惊呼，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出门。

    声音来自楼梯间，伊藤佑真脸色惨白地扶着墙，几个员工围在下方楼梯转角，堵住了去路。

    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让开！”

    人群分开一条缝，菄月雪雫看到楼梯下方平台。

    渡边正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趴在地上，脑袋歪向一边，后脑勺一片黏腻的暗红。

    上面的血液正顺着台阶的缝隙往下淌。

    伊藤佑真看到他们，嘴唇哆嗦着：“渡边先生……他，他摔下来了……”

    太宰治走下楼梯，蹲在尸体旁，他没碰任何东西，只是歪着头，用指尖点了点渡边垂落的左手腕。

    那里有一圈不明显的紫红色勒痕，被手表表带压住了一半。

    “摔得真巧，手腕都捆出印子了。”太宰治发出的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围观的员工脸色更难看了。

    而另一边的菄月雪雫注意到了渡边右手紧攥着，指甲缝里似乎卡着一点极小的，颜色发暗的碎屑。

    看着不像是他的东西。

    “报警！封锁现场！”伊藤佑真总算找回一点声音，对着员工吼道，“谁也不准离开！”

    太宰治站起身走到伊藤佑真面前：“报警？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他指了指旁边的菄月雪雫。

    “太宰大人需要看看渡边先生留下的账本。”

    伊藤佑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

    “办公室，电脑。”

    面前人的脸上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牙点头：“我带您去！吉野！吉野呢？！”

    没人应声，在这场混乱之中，吉野十三郎不知何时不见了。

    渡边的电脑被重启，需要密码，伊藤佑真尝试了几个渡边可能用的密码，都失败了。

    “让开。”菄月雪雫上前一步，她回忆着刚才在办公室看到的登录日志，在上面输入了一串字符。

    屏幕解锁了。

    旁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菄月雪雫没看他，点开被格式化的那个财务备份盘符，里面空空如也。

    “备份呢？”

    “大概是被摔没了吧。”太宰治靠在桌边，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菄月雪雫没说话，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点开浏览器的历史记录。

    最新几条全是加密邮箱的登录痕迹，她尝试恢复缓存，只找到一封未完全加载的邮件草稿，正文只有一个模糊的附件名称。

    “最终账目……”她轻声念出。

    “找！”伊藤佑真催促道。

    她开始搜索本地硬盘，而一旁的太宰治则是走到了渡边的文件柜前。

    手指划过一排排文件夹，最后停在一个不起眼的硬壳笔记本上。

    他抽出来，随手翻了翻，里面是些会议记录和数字，翻到中间时，手指的动作顿了一下。

    指尖捻起一张夹在里面的，边缘已经有些卷曲的照片。

    渡边和吉野一左一右，笑得有些僵硬，中间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只露出小半张模糊的侧脸。

    太宰治把照片放进自己的口袋，这时，伊藤佑真突然传来一声低呼。

    “找到了？”听到声音的太宰治立刻凑到菄月雪雫身边。

    菄月雪雫指着屏幕上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躺着一个加密的压缩包，渡边显然留了一手。

    她让伊藤佑真尝试了渡边的生日，名字拼音等等都失败了。

    见此，太宰治原地踱步，回到了刚刚尸体的地方，没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电脑前的菄月雪雫：“试试这个。”

    菄月雪雫接过，将东西插进接口，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个文件夹，她点进去，快速浏览了一番，找到了解压密码。

    压缩包解开了，里面是那份“最终账目”。

    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中，几个被标红的条目触目惊心——远超正常价格的“特殊建材”采购。

    收款方赫然指向几个海外公司，而其中一个账户的尾号却是……

    “吉野，这个混蛋！他竟敢……”伊藤佑真看清内容，脸色瞬间铁青。

    “不止是他。”属于太宰治的声音凉凉地插进来，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屏幕亮着，显示着最近删除的信息箱，是一条已模糊了的短信：

    【钱我已经转……他认为计划有偏差……灭口……】

    “看来这次森先生想新开发的项目算是被合伙坑了呢......真可怜。”太宰治摇摇头。

    说完这话，原本脸色还在黑着的伊藤佑真却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最后将目光定到了菄月雪雫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恭敬，而是混杂着一种被眼前景象搅乱固有认知后的奇怪。

    “……真是令人意外。”

    伊藤佑真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斟酌。

    “总部果然人才辈出，能……如此驾轻就熟地处理这些。”他顿了顿，似乎在挑选合适的用词。

    “……这些技术性的细节，这种……对情况的‘洞察力’，实在罕见。”

    这话听起来来很像是在恭维。

    但伊藤佑真没有直接进行询问，而是却在反复强调一些事情，将它们指向了同一个核心疑问。

    本部派来帮忙的两位不会被掉包了吧。

    身后的几个心腹员工也屏住了呼吸，他们的视线在菄月雪雫和太宰治之间游离。

    “至于这位……”

    此刻被提到的太宰治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拨弄着桌上一支笔，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这种过分的“置身于事外”，在伊藤佑真看来，就是一种异常。

    “这位菄月下属……倒是沉稳得很。”

    他意有所指，将“沉稳”二字咬得略重，在港口黑手党，一个下属在上司处理如此重大的事务时，表现得却像个无关路人。

    上下级之间应有的紧张感和依附感，在他们两人身上似乎……错位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不是她的问题。

    菄月雪雫恍然大悟，她能感觉到伊藤佑真的想法，所以......这个摊子还是让太宰大人来解决比较好。

    而另一边太宰治仿佛接收到了她的信号，拨弄笔尖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依旧没看伊藤佑真，只是微微侧过头，对着菄月雪雫，用一种带着点抱怨的口吻说道：

    “真是麻烦啊……每次都要解释，看来下次得让森先生给我配个喇叭，录好音循环播放才行。”

    太宰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慢悠悠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上面随意点了几下，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随后，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略显失真的男性嗓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清晰地回荡在办公室里：

    “此次北海道项目调查，由太宰治全权负责，其身份及行动无需向任何人解释，质疑者，视为阻碍任务，按叛徒论处理。”

    录音结束，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伊藤佑真原本脸上的怀疑被瞬间冻结，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首、首领……属下失礼！请太宰大人恕罪！”

    他猛地躬身，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而周围的员工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这声音……貌似是合成的吧。

    菄月雪雫看向太宰治，对方冲她几不可察地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封锁消息，尸体等警方，现在，全力追查吉野十三郎的下落。”菄月雪雫皱起眉头，表情看着有些不耐烦。

    “是！是！”伊藤佑真连声应道，慌忙离开房间带人去布置。

    “反应太慢了哦——”太宰治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逐渐被控制住的混乱场面，警车的灯光已经开始闪烁。

    菄月雪雫没反驳，她看到太宰治正低头看着那张三人合影。

    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打火机打开，橙红色的火苗凑近照片背面，小心翼翼地烘烤着。

    “这是？”

    “渡边先生临死前，大概想给我们留个地图。”太宰治慢悠悠说道。

    在火苗均匀的烘烤下，照片背面原本空白的地方，渐渐显露出一串清晰的数字和字母。

    “坐标？”菄月雪雫凑过去。

    “札幌市郊。”太宰治关掉打火机，指尖弹了弹照片，“看来我们的“老地方”风景不错。”

    而在公司对面的街道，阴影中，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缓缓摇上车窗。

    车内，吉野十三郎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着耳麦低声急促地说道：

    “坐标泄露了！他们找到了渡边藏的东西……”

    耳麦里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沙哑声音，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杀了他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