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错了，一定是错了。
这个巨大电缆围困住的人类，就是咎谣的牢笼。
不是问罪，从一开始，她们就身处在这个巨大华丽的牢笼里，被命名为生活的言语。
：【怎么了，你不进去吗？】
那是停留在终端处的家伙，他离开了光脑，在一瞬间壮大，几乎占领了大半个终端界面，它终于不在暗中窥视，忍不住露出了自己的犬齿。
那当然不是兰微渺，她没有在被关在里面的人得到一丝关于自己的熟悉感，只感受到了被算计。
“什么意思？”
“进去后，如果我没有继续联系你，就证明，咎谣在公司顶楼，你和步眠另外想办法。”
纸娃娃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不能够进行通讯——污染浓度高于纸娃娃这个异端的本身，那些信息就会被拦截住，像是被网住的鸟，飞不出去。
“……我知道了。”凌元忠低声道：“你进去吧。”
进去当然是要进去的，如果不进去，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接触到魇的核心。
在踏入其中的刹那，兰微渺只觉得自己的思绪都被扯动了，身躯越来越轻，慢慢的，她已经感觉不到呼吸的起伏了。
人类从出生起，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呼吸。
只有呼吸才不会死亡，吸气呼气，深呼吸调节自己的情绪，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
踏入电子世界的一瞬间，她身侧就跑过了一个人，兰微渺下意识开始追逐对方，在拍上对方肩膀的时候，他回过头，露出了一张由电子线构成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特质，没有五官、性别、身材的特征，是一个十分匀称的身材，只是有些瘦小。
被兰微渺拍打肩膀的一瞬间，那张脸微微侧过头，逼近了兰微渺。
刹那间，兰微渺感觉到，两张脸颊接触到的一瞬间，产生到了微弱像是静电一样的吸引力。
他的声音雌雄莫辨，听不出男女，“你是在呼吸吗？电子世界，不需要呼吸。”
她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了自己正在缓慢起伏的胸腔，而那颗电子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
面前的电子人却没有心脏。
兰微渺抬起头一看，四周是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电线，那些电子人就那么站在四周，从高处缓缓低下头，直视着兰微渺。
“恭喜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语调高昂的电子赢响起，那些身材一致面庞一致，唯独身高不同的电子人缓步上前，将兰微渺缓缓的围绕住。
那一个个空荡的胸腔回荡的似乎是某种高兴地情绪，条状的电子烟花从她的脚下炸开，穿过她的身躯与心脏，毫无阻碍的飞向高空，又缓缓落下，交错的电子炸开微弱的光辉。
“……这是哪？”兰微渺听见自己的询问声。
“这里是电子人的世界，所有有罪的人都会被我们通过植入电子虫的方式腐蚀大脑与心脏，直到他们停止思考失去生命，瞧瞧，你还有这自己的心脏，是因为你的身躯还活着吗？”
电子人围绕着兰微渺，像是在看着一个稀奇的物种一样，他们没张嘴，有的声音像是从它们的头顶上传来，有的则像是从他们的唇边，又或许是脚边。
不，他们所在的地方，都是他们声音来源。
“欢迎来到电子的世界！”
“在这个美妙的世界里，你将不需要吃饭喝水睡觉，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沉醉在这个美丽的天堂里！”
兰微渺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特征，转头时，她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头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她看见那些电子人周身产生了类似于桌面的物体，有电子连线的光脑键盘，也有比他还要大的电子人，还有被制造出的电子人。
它们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狂欢着，电流在它们的身上游走，似乎真的成为了一个极乐世界。
兰微渺试着触碰自己的耳垂，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纸娃娃并没有跟随她一起进入这个世界，也就是说，兰微渺处于魇的核心，她可能和咎谣只有一墙之隔。
而她生活在咎谣打造出的世界，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在背后会做出什么。
在治安局，那些人已经完全放弃了对于步眠的看守，最开始对着步眠疾言厉色的男人，此刻也带上了许些谄媚，“那个，你应该不知道我名字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广泰平。”
步眠没有说话，她有些警惕地看着男人，不知为何，这么过分亲近的态度，让她下意识的有些警惕，“干什么？”
“眠姐，你看你想活吗？”
步眠：“？”
广泰平见她的表情奇怪，解释道：“我这里有不少人准备见面的地方，你要是不想活我们就给你弄个死罪，你死前就把这些人都给枪了呗？”
步眠算是听出来了，这人是想榨干自己最后一丝价值，。
她嘴角微抽，无奈道：“你好歹是治安局根正苗红的执法者，怎么说出和土匪一样的发言。”
广泰平道：“什么叫做和土匪一样的发言，眠姐，你是不知道，你最近把那些人搞得多生气，不少人叫嚣着来我们治安局杀你，结果一杀一个准，大把大把的功绩往治安局送，不少兄弟都升官发财了。”
也就是说，步眠从原本的嫌疑人摇身一变，迅速地成了吸引老鼠的奶酪，罪犯的兴奋剂。
她刚想说话，就感受到耳垂一烫，步眠说：“我想上个厕所。”
广泰平当即起身，恨不得将步眠一路护送到厕所，如果不是性别不对，巴不得上手为步眠做出所有的举动。
她对这个谄媚的动作弄得有些浑身不适。
上厕所当然是假的，这是治安局难得的一间盥洗室，步眠用水打湿了自己的脸颊，看着自己略微苍白的脸颊，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最近几日兰微渺都没有联系自己，她不知道如何使用纸娃娃，每次都只能靠着凌元忠的单线联络。
在步眠现在的想法中，步眠留下来吸引咎谣现身，兰微渺联系光脑中的人，而凌元忠主要去帮助兰微渺。
“……微渺姐进了光脑的世界，已经失去联系有一段时间了。”
步眠关上了水龙头，声音冷静直逼问题的中心，“一段时间是多久？”
凌元忠心道这孩子怎么这么敏锐呢，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也就是你刚进治安局没多久。”
步眠看着镜子中被水打湿的自己，因为好几拨人的连续找事睡眠有不好，虽然说治安局拦下了大部分的人，但是总有一些聪明的或者不走寻常路的，还是成功顺藤摸瓜，摸到了步眠的房间。
“微渺姐应该是自愿进去的，没人胁迫，至于之前的那个光脑人，微渺姐说那家伙们只能游走在电子产业中，而且不愿意出来。”
“不愿意出来……”步眠双手撑着洗手台，微微蹙眉，“我倒是想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
步眠：“百年前岚观志怪小说盛行的，其中一种怪物叫做水鬼，它会伪装成被淹死的人，等待居民的救援，一旦你伸出手，就会被拉住手，然后被淹死在水中。”
凌元忠：“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故意把人带进去的？”
“只是一个猜测，微渺姐是在哪里进入的？我知道了。”
凌元忠那边一挂断纸娃娃，看见的就是在厕所那边等候的广泰平，他双眼亮晶晶的，再次发问，“你真的还想活吗？”
步眠突然有些头疼。
她对着人伸了伸手，低声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引诱人失踪，你要不要去？”
这对于广泰平来说，根本不是要不要去的问题，在他的脑子里，已经被自动翻译成了——我有个升职加薪的机会，你要不要和我去？
男人当即小鸡啄米般点头，“要的要的。”
步眠：“好，你把你那个戴着贝雷帽的师妹派给我，我现在就带着你师妹杀穿引诱失踪的地方。”
“只要我师妹，不要我吗？”
步眠：“你喜欢抬杠不服从命令没有你师妹有元气，让她跟着我就行了，有事我会喊你的，不要告诉别人。”
广泰平在一连串标签中击中了心脏，他一步三回头，露出了一双茫然无辜的狗狗眼，试图喊回步眠的心软。
但步眠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你好。”贝雷帽开门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她依旧穿着那身几乎包裹住身体的透明防护服，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面前的女人，十分眼镜的询问：“请问这个可以让我升职加薪的机会，真的是像是彩票一样，落在了我的头上吗？”
广泰平就一手扶着墙壁，躲藏在凸起的墙壁后，又羡又恨的看着贝雷帽的背影。
女孩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师兄已经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射穿的样子，只是在想，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是不是有些薄了，否则怎么会脊背发凉。
“师兄，有事吗？”
广泰平收起自己的视线，他沉默片刻，“好好休息，注意饮食作息。”
贝雷帽先是一顿，半晌，那长在灯光下有些发白的脸带出一抹笑，“我知道了，师兄。”
步眠：“我说地方，你只需要开车带我去，就足够了。”步眠说。
贝雷帽：“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一辆漆黑在黑夜中丝毫不显眼的车辆缓缓的停靠在了大楼前，那是步眠曾经呆过的公司。
贝雷帽显然也是听过自己师兄师父说过一些传闻的，她咬着自己的手指，表情显而易见的有些古怪。
她低声问：“真的是这里吗？可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一个很好的人，总是会给不少的地方捐钱的，彻听也不算一个特别恐怖的人工智能，它的电子程序设定是一个很有人性的人工智能。”
步眠想到那个拒绝报案保护用户隐私的彻听，丝毫不敢觉得对方是一个人性的人工智能。
坐在后车座位上的步眠停止了翻阅终端上的电子书籍，她说：“苏溪死后，我第一时间汇报给了彻听，拒绝让我报案的就是苏溪，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下，苏溪的死有什么关联吗？”
贝雷帽明显没什么心眼，她想了想，“你知道机密资料被销毁的事情吗？苏溪手上拿着的就是防火墙的钥匙，你当时换衣服也是被当枪使帮助了另外一个人逃跑，所以才会被关住的。”
步眠点头，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因为品行不端今早被彻听开除公司的员工，这么做，是为了报复公司？”
贝雷帽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瞪圆了的双眼写满了惊讶，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她也不敢说出来。
步眠说：“我在这个公司呆的久，也是最清楚这些事情的，顶楼有一个从不让踏足的地方，每周都会优化掉一批人，主公司那边是两个，这边是一个，那么每周优化掉的三个人，去往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