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凝吞了一口米粉,加了辣的米粉在口腔中徘徊,她抬起头扫了一眼,看到是那个律师,又把头低了下去。
陈凌眷也跟着她蹲了下去,方凝继续扒拉炒米粉,含糊不清地说:“要钱找方国成,他欠的和我没关系。”
“你妈妈呢?”陈凌眷问。
方凝头也不抬:“死了。”
五月的夜空在立夏的蝉鸣声中缓缓拉开了帷幕。微微暗黄的路灯灯光打在方凝的脸上,她瘦削的脸一半照在阴暗处,一半又笼上了一层暖色的光。
陈凌眷查过方凝一家的资料,她应该知道。
“你和你爸一直这么生活了多久?他平时有照顾到你吗?”
方凝用筷子挑起了一根辣椒,甩了出去:“四年。不照顾。”
“你……”
“你问完了没?”方凝打断她,转头猛地凑近陈凌眷,盯着她的眼睛,眼神透着几缕不耐烦的神色,“都说了方国成欠的钱找他要去。”
陈凌眷被她突然靠近吓了一跳,神色一滞,方凝漆黑如潭的眼眸倒影着她的影子,五官干净素然和湿润的眼眸明亮,校服领口的纽扣没有系,嚣张的十七八岁女孩子凌乱张扬的模样放大在她面前,危险残酷而美丽。
方凝把炒米粉的盒子丢进垃圾桶,起身往居民楼走。
陈凌眷站起来,看着她走远。
方凝走到居民楼的楼下,突然听到了一阵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向三楼的窗口,隐约间看到方国成摇摇晃晃地攥着空酒瓶站在窗口狠命地朝墙上撞去。
她忽然又不想回去了。
方凝转头回到了街道上,刚刚蹲的位置现在已经没有人了,方凝沿着街道走了一小段路,偶有几辆车呼啸而过,掀起的凤吹得她衣摆不平稳地晃动,愈发衬托她身躯的瘦削。
方凝走了几步路,看到路口停了一辆空车,边上站着陈凌眷,陈凌眷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略微卷曲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而迷离。
方凝忽然对她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依赖感。她径直走过去主动打开车门坐了上去。陈凌眷跟着她上了车,方凝坐在副驾上双眼直视着前方:“方国成在发酒疯。随便带我去哪。”
陈凌眷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方凝迅速补了一句:“别多问,我烦。”
车内陷入了黑色一般的安静,只是看得到窗外的单一风景一闪而过,伫立的路灯长长的影子在车窗上掠过,暗黄色交织。
陈凌眷把车停在了天桥边。方凝刚要推开车门下车,陈凌眷翻了条薄毯子递给她:“晚上降温了,披着。”
方凝出来直接穿的校服短袖。她接过胡乱地披在肩上,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天桥远处城市的霓虹灯五颜六色,和月光揉杂在一起,将城市的影子也点缀的纷乱繁多,方凝声音不轻不响:“方国成欠了多少。”
陈凌眷没回答,她趴在天桥的栏杆边略微肆意地姿势俯视着城市的夜景,好像很久没有来的舒适感惬意感又重新回到了体内,她半闭着眼睛感受夏日的凉风拂面,过了很久才说话:“你不用知道。”
“我这次来走访,会尽最大可能保障你的权益的。”她补了一句。
方凝冷笑了一声:“不用了,能把方国成管好就行了。”
她居高临下俯视这个世界一般地望着城市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