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沽零镜
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只知道很长,很长,我也不记得那笛子什么时候开始吹的,只知道很早,很早。海浪在吹打着琵琶锁上的铁链,一声,一声,我躺在这里,这么多年,动也没动一下,一寸也没有。我不知道周围有什么,只知道自己躺在一块礁石上,有一条琵琶锁将我留在这里。我感受这海的温度,多年来从未变过,浸透我的每一寸皮肤。
***
有个人在陪她。那个人在四周种下桃林万顷,却因海水侵蚀死了一大片,于是补种了杏花。后又种下竹子,也是死,最后种下银兴,终于活了。
天池中的水会把她的灵力蚕食殆尽,那些来自于天地的也终将回归天地。
同样的,她身体中足以毁灭世界的东西也在被洗涤。那个人不知疲倦的在种着树,只是存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此人用废掉的竹子削了一柄长笛,声音着实难听,全且不说音色,就乐感而言,简直是不堪入耳,这人倒是全无察觉,日日吹奏。
三百年间,白千泷将修补大地的一切创伤,作为一个人去经历白九卿对人世所创造的一切恶果,并带领人们解决那些灾祸。
并在此百年间,回应人对上苍的祈求。
人神分离,直至一方死亡。
一魂双生,阴阳双伴。白千泷曾修习多大的威能,白九卿便也拥有多少,甚至因为欲的滋生,她会更加难以掌控。
直到白千泷失去了心脏...
白华的一纸符箓代替了她的心脏,苏醒后的白千泷就此坐上了最高的位置。
如今众神崩离,她只能被关在这里,白千泷也只能待在九重天上,谁都无法离开。
天庭在这三百年间被塑早,人神飞升,受人世香火供奉,各司其职,也各有主张。
这些神仙是人的模样。
最近从下界刚刚升上来了一批仙童,是沾了峥芸法王的光。
随此神仙修行者一十八人,待得道飞升,飞天成圣,只余下七人。
十七便是其中之一。
峥芸说他有仙缘,是个注定要成仙的,至于原因为何,确是说不出来。
说是有一天峥芸游历之时,在未名湖中瞧见一头巨物翻腾,彼时风雨如晦,湖中猛浪翻腾,似有巨兽历劫之相。待到峥芸踏风而至,顷刻之间,风停雨歇,云消日出,湖中平静,唯有一肉球在湖面漂浮。
未等峥芸入手,却见金光闪过,那肉球飞出,峥芸便寻过去,瞧金光落入一妇人肚中,就此安胎。
峥芸抬手掐算,福祸未有,前路未识,只有归处指向高天。直觉仙缘难测,造化有因,便向此中人家许诺,待此子知人世时,便提携座下,做一道童许成仙之路。
时世却也如此。
然而十七是峥芸手下唯一一个看不出来的,不只是峥芸糊涂,十七也糊涂,许是因为这个的缘故,让十七觉得师长也不是全能的,那个伟岸的形象和不可置疑的代表就显得没那么强烈,让他总是很大胆。就像今日开坛论道,峥芸法王讲话的时候,十七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想法。
可是不同的是,如今的峥芸已经是神仙了,不能够也不应该在今日这样,各方神仙童子都在的场合去质疑自己的师父。
这是人情世故。
倒不是说十七全然不懂,而是质疑是不讲理的。
他只是对峥芸说的不全然赞同,什么赞同不全然赞同,那就是反对,各位并不会去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是个什么意思,也许他是在补充,但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提携上来的侍奉童子在质疑他的授业恩师。
谁会在意峥芸说了什么,谁又记得十七说了什么,那都不重要。
多么的不讲道理,明明是辩经论道,却成了各方恭迎的戏台,都在抢着笑着上场。
十七不明白,成仙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还不如下界时那般自在。
峥芸法王到底是还有些大德在的,要不然早在第一次十七发问时便叫他再也张不开口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今日会让周围的人驾着下不来台,但让他真就把十七贬下去,他是万万不可能会做的,保下来,一定要保下来。
他的人,再怎么样也是他的面子。
于是大手一呼,笑脸以答,抚着胡须便让十七去各处洒扫了。
十七经由层层仙吏批注,最后被一个负责掌管仙池的小仙画下来。等到把诸天各司跑遍,人情世故都走了一通,才见到了这位住在一堆牌子中间的仙子。
“名字”
“十七”
牌子中间有个头冠晃晃悠悠,十七瞧不见人脸,瞅着对方穿个灰色的道袍正在忙活什么。
“哪位仙君坐下的”
“峥芸法王”
劈里啪啦的牌子撞动声,从后面伸出来一个牌子。
“打扫完把牌子还回来”十七接过牌子就被那人挥着手赶走。
出门口一位仙童还提醒他,这牌子只有一天的效力,若是一天没打扫完,要回来补牌,说他是个挂职吧,他牌子自己拿走了,责罚也不行的,那就打峥芸法王的脸了。
“你这是自愿服务”
十七点头,和那仙童拱手相别,便赶紧去打扫仙池了。
路上遇到些仙子仙童,莫不是一番盘问。
“原是个挖泥的,仙职都算不上。”
“你这话不对,仙池内养着神兽,这活可不容易。”
“小仙童,我可问你,是哪位仙君坐下的。”
“峥芸法王。”
“呀,你可是个好出路的。”
“走了走了,可不是你能比的,这样的清闲活计,还轮的上你吗。”
一番吵吵嚷嚷,送走了一波。
等到十七从七重天仙池中养着的巨鳄嘴里掏出一团水草时,又被路过的仙人给盘问了。
这位仙人穿绮罗,下裙有铜钱印花缀石榴花缠金枝浮祥云,脚踩缀海珠蓝莲花登云翘头履,上衣着绿荷莲花领披红翠黄帛,大袖有枣红缀凤羽纹,腕缠百环绕鸟兽衔红果挂金珠雕金兽缠指套,腰裹白金绣柳枝穿玉牌金莲带,前批百兽绕火图,白玉珠穿红玛瑙垂橘流苏挂在身侧,脖带一色大阳花三链长命金锁,耳上白玉环扣金帘红流苏,头戴朝天冠红珠插双蝠,内着紫衣显经文,外冠双披石榴红洒金披带。
额间一点红,衬得端叫个慈眉善目。
这位仙人臂弯处端着一把拂尘一把玉如意,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
一动便是珠玉相撞金银碎冰声。
“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十七。”他放下鳄鱼,对着仙君一拜便要上去,却不料被什么东西直接拉上去了。
“在做什么。”
十七发现自己的衣服污秽除尽已经干了,又拜着一回道:“打扫天池,小童师父今日开坛论道,小童口有多言,师父留情,派小童打扫这诸天仙池。”
那仙人拂尘一挥,十七便已随着来到了另一重天。
“这个池子还能打扫吗。”
十七瞧着一大片被冻住的残荷和没有围栏的池子,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此处犹如寒冰而过,冻土冰石头亦在寒雾的遮掩下不甚清楚,却也有凡世幽景山深色。未有一丝一毫雕琢的痕迹,道显自然。
“回仙君,要费些时候。”
那位仙子微微点头,不知何时已盘坐在一处大石上。
十七拜了一下,便开始打扫。
“你多说了什么。”
十七临水伸手在池中搅动,便见到冻水破开,火焰在手指间燃烧,天池的水随着他的搅动开始变得清浊分层。
“回仙君,是关于恶从何处来的探讨。”十七一边回答一边打扫:“师父说没有天生的恶,没有谁可以决定一个生命的生死。”
“可我认为,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即使做了很多善,但那不能成为做恶的由头,即使做了再大的恶,也不能否认其没有向善的心。一定会有天生就是恶的人,无论有没有做恶,既然有了恶的心,那么就应当杀掉。”
“你认为什么是恶。”
“杀人,”十七脱口而出:“伪善,无知。”
“这些都是?”
“犯下其中任意一个都要接受评判,犯下任意两个则必需要考虑绞杀,犯下所有则必须要死且接受批判。”
“需要谁来决定一个生命的生死,而不是希冀对方有改邪归正的念头。”
“就像九沽,就不应该让其出生,所以当师父在讲述祂的时候我开口询问了。”
“现在,还有人在谈论祂吗?”
“很少了,知道的已经很少了,我只是恰巧听师父说过。”
“师父在讲述人世情爱时,说每一个人都有一段缘,有一线牵,我当时询问师父有没有谁生来就没有的,或者有很多,那岂不是可以随意来操纵自已的情爱吗。”
“那时候师父告诉了我有关上古大神九沽的事情,还有当时众神对祂的推测。”
他无法理解,也毫不认同。
“祂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十七带着些疑问说道。
“六道之外,因果之中。”那位神君说道:“你问了你师父,有没有那些既定准则以外的情况,祂就是,宇宙中一定是有的,事情发生后,一切又都是既定必然的。”
“怎么想都没有错,至于众神的决策。”那位神君缓缓说道:“你师父说了,没有谁能决定一个生命的存活。未知的恶因为千万次推演中的一次成功便可以成为希冀的理由了。你也说了,需要谁来做那个决定生命生死的存在。”
“就结果来看,祂全部都做到了。”
十七已经把池子里的寒冰融化,荷叶与莲花真盛开的烂漫,也许是冰融,有毛毛细雨纷繁而落。
“你要不要,跟着我修行。”那位仙君说道,十七沉思片刻,弯腰做拜,拒绝了。
他刚刚说话实在是有些没大没小,不应该这样的,他已然失了身份。
对方拂尘一挥,一处薄雾飘开,池水蜿蜒,在寒雾的遮掩下看不清原貌,而这里的池子,十七沉着脸心想,
太大了。
“回仙君,小童领了牌子,今日只能到此,需赶快回去了。”他又开始做礼,好似刚刚那个随意大话的另有其人。
这个地方冷的不像话,待的时间越长越让人思想疲缓。
他话音一落,便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翻了几个跟头掉在了七重天的天池旁。
等到十七回去送牌子,还是问了一句,哪一处的天池会种蓝色的莲花。
那个地方不像是现世的景色,但那位仙君的着装看起来和天庭中的神仙相符,其它的就...
太奇怪了,不像是人,会是什么神兽修炼的吗。
那位仙童摇着头说不太清楚,诸天之上没去过的地方有太多了。
十七说着自己的见闻,对方沉思一会,问他是不是偶然掉落到了另一重天。
“哪一重?”十七问道。
“不是现在的,是以前的,”对方看着他说道:“百年前,这里是古神的驻地,彼时还未有天庭一说,如今的天庭其实并不是在原来的地基上重建的,而是被零镜大神分幻出来的。”
“你可能不小心掉到了百年前的某一处天界了。”对方笑着道:“也亏是你能遇到的,不过照你说的,那位神君穿着未有不同,说不定对方一直看得见我们,和我们一直在一块,只是对方生活在那边,我们生活在这边,或许就像你一样,偶然间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就见到了。”
十七跟着老六一起去见了师父,也对师父说了这件事,还当着师父的面被老六一番调笑,问怎么不跟着那位仙君修行。瞧着十七一本正经的说师父怎们怎们的好,师父也终于不再闭目挂脸,睁开眼笑骂了十七一声。
师父说老六在糊弄他,还说就老六这种的,早出生个百年自己的位置就让给她做了,要不是自己知道对方是谁,自己说不定也给对方糊弄了。但又觉得这个想法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便问老六愿不愿意去跟着对方修行,说不定真能找到这种平行的方法。
老六十分不客气的对师父说应当称作溯洄,便在师父哼声前跪趴在地,说着什么感谢师父引荐的话。
等到老六挥着道袍袖子离开,师父才对十七解释,说起了对方的名讳。
零镜。
师父告知十七,零镜是神,最后一位在九重天上的神,要十七一定要尊重祂,要敬爱祂。
“是不是看起来不像是人。”师父突然俯身凑近他问道。
十七点头答是,瞧着师父抚着胡须又坐了回去,闭着眼说,这就是神,还是幻化人样之后的,本貌也不知是何形态。
十七应声答是。峥芸法王却皱眉思索着什么,抚着胡须一番沉思,又开口道:
“若是对方没有责怪你,你便继续用平语与祂说话吧。”
“就把祂当作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吧...”
十七点头,却觉得师父多虑了。
师父也没再让十七去打扫,于是十七便整日跟随师父修行,不是在天庭,而是在人间。
许是峥芸法王也不太喜欢天庭的人情世故,只留下法身,便带着愿意下界的弟子继续修行了。
十七已经独自修行良久,多是些拳脚功夫。大荒之中各地风土习俗实在是有些大相径庭,唯有这功法倒是摸得上些同源之处。
因是在人间修行,非救人行善十七的法术便行不通,于是总会遇到些危险事。那时下了大雨,农户地里的庄稼已经全没了,他当时忙着安慰农户,却不料上游突发大水,眼看着要把人全部卷走,十七化作巨兽去阻拦,吸入大水进腹,电闪雷鸣,黑云被狂风搅动遮掩了他的身形。
一部分人逃了出去,也有一部分人被卷走。十七并没有撑太长时间,便随着大雨掉进了湍急的大水中去,也不知道飘了多久,雷电加身,他是被劈昏了的。
等到十七醒过来的时候,恍如仙境。
一大片灼目桃花盛开,他靠在一颗巨大的树下,那树没有枝条,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广阔的丘陵上开遍了不知名的花朵。
是海浪声。
他听到有谁在吹笛子,那应该...是笛声吧。
他循声而去,却在桃花之后看到了一大片竹林,翠绿之中有一片红色的湖水。
笛声停止了,他听到了人声。
应该是在和谁交谈,但他只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应当,没有那么难听才对...是的,我是在吹奏你写的曲子,不像吗...唉,可是我真的练习了很久了...知音啊,可愿意和我共奏一曲。”
那声音停止了,十七瞧见有个穿着布衣的青年正在背着篓子挖竹笋,对方也瞧见了他。
那人十分的自来熟,瞧他一幅糟糕样,便欣然接受了他的请求,十七便跟着对方回去。
此人腰上别着一根有些粗糙的笛子,还挂这个竹筒,那人瞧他盯着看,很是热情,邀请他品尝自己酿的酒。
“竹叶青吗?”十七接过问道。
对方一脸震惊,看着他笑道:“聪明,简直是知己,”十七听着这声知己又想到了之前听到的对话,也不知心里做何感想,便又听到对方说道:“是美人酒,活血化瘀正好适合你。”
对方笑得好真诚,十七心想,喝了一口便还回去了,他道谢,而对方瞧着笑得更加开怀。
“怎么样?”
“很好。”十七说道。却不料对方直接笑出了声。
“看来你真的不会喝酒,这是竹叶酒。”十七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那美人酒呢?”十七只这样问,对方却好似知道他在问什么一样。
“桃花死了很多,是做不出来了。”对方似是很哀伤,有些哀愁的说道:“此地,真是很难种下些什么来啊。”
十七安慰了两句,对方也承接了下来。
“你...会吹笛子吗?”
“当然,只是苦于此地只有我一个人,也只有这青山江河能听懂了。”对方调侃着说道,突然语气一转,询问他是否懂一些音律。
“我略懂一点琴,”十七道,对方说只有一个人,难不成刚刚是在自言自语。
“那可真是太好了。”对方很是高兴,便掏出笛子来,要吹奏一曲,让十七感受一下。
一曲罢了,十七再也没笑过,只觉得有种恶寒好似穿透前世灵魂一般进入脑海,摆脱不得。
“你...”瞧着对方一脸期待,十七还是勾起了嘴角:“愉悦自己就好。”
“实在是知己啊。”对方高兴着说道:“有机会,一定要合奏一曲啊。”
十七揣袖子的手从里面准备拉出来的弦硬生生停住了。
“你放弃吧,你没有这个天赋。”
合奏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就不因该学什么人情世故,那只会让自己痛苦,愉悦他人。
正这样想着,却见抬头处,一个难以形容的房子出现在眼前。
“我当时建造这个房子的时候就在想,在这种地方奏乐一定非常合适,听起来,一定很有效果。”对方十分自然地说着。
十七满眼放光,十分想收回刚刚说出的那句话,很显然,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乎,两个人进行了愉悦的交流。
“你说,你叫十七?”两人坐在一处长亭中,正在吃饭,一盘,焯水竹笋。
“是的,师门排行十七,我们师父为人洒脱,众位师兄弟都是按照排行来称呼的。”
“这可真是缘分啊。”对方笑着说道:“我也叫做十七,师门排行亦是十七。”
这可太巧了,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奇遇。
“只不过我在师门中修习的名字是师兄起的,也只有师父师兄会叫我十七。”对方喝了一口茶,似乎情绪不太对,对方转接了过去,“那十七兄没有其它的名字吗,行于人世,父母长辈应当会起名字的吧。”
“确实有个名字,说是我出生前母亲在梦里听到的。”
“叫做,离颂。”
对方挑着眉,眼中带着些不曾察觉的情绪,转着杯子道:“是个好名字啊。以前是叫这个名字啊。”
十七倒是没什么表情,吃下一口菜前说道:“只不过母亲和父亲都不太喜欢。”
“那叫做什么。”对方也夹了一筷子菜进嘴前问道。
“黑蛋蛋。”
“噗...”,“对不起...”对方硬生生憋在嘴里咽了下去,却卡在喉咙里了。
黑蛋蛋赶忙递了一杯茶给他灌了进去。
“黑兄...”十七拉着脸看他,对方实在没忍住,大笑起来。
“对不起,哈哈,黑兄,这名字哈哈...真的很好,不是在嘲笑...真的,我是真心的,哈哈...”
“那不知兄台的名字又是何。”黑蛋蛋猛扒拉两口饭说道。
“我啊...我,”对面的十七终于不笑了,也扒拉了两口饭。
“我能叫什么呢...”他低声嘀咕道,混着饭也听不清楚,“这可真是问到我了,黑兄啊,我有三个名字,一个是天生地养没什么含义的,后来遇到我师兄,给我起了一个,只是我行事过于出挑,不计后果,惹出了大事,犯下大错,便不敢再叫那个名,后来又在人世谋生,但因修习仙道,时岁甚久,恐搅乱人间因果事,便假死脱身。”
对方长叹一声,又扒拉两口饭,这话说的着实有些累人,“能叫什么啊。”
“既然我们两个如此有缘,不如,你就叫...”黑蛋蛋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给打断了。
“别,别,我想到了,我是有个名字的...就叫,就...啊,你千万别说话...我记得的...叫什么啊...”对方如同耍赖一般在那嚎叫,黑蛋蛋也当作没听到一样开口。
“李有建,就叫做李有建!”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不要不要,这个不行。”
“挺好的啊,兄台的建造手艺这么强,就叫这个名字,多好啊,大气。”
“那为什么不叫李能建,李好建。”
“啧,兄台怎么可以骂人啊。”
“总之,这个不行。”
两人吵吵半天,又扒拉起饭菜来,就剩下那么点了,谁都没在让的,吃的倒是挺快。
“要不就叫李建吧。”黑蛋蛋说道。
“那不还是在骂人吗?”
饭菜也吃完了,俩人收拾东西乘着小舟离开,李建带着黑蛋蛋在四处瞎逛,介绍着自己的家。
什么屋顶啊,窗户啊,走廊啊,什么池塘啊,长廊啊,假山啊,什么攒尖屋顶,什么歇山顶,还那什么小桥,门楼,院子。
移船绕柳,乘小舟于荷塘,戏鱼于莲间。杉木长亭,有古树藤蔓环合,奇石纵横,流水暗泻,依随山川式淌淌而下。竹帘遮掩,紫烟稍出,亭角高悬四方八角铃,无栏遮挡,有蒲团放置,流清屏一面,几案一张,在门框深深处...
俩人坐在一起钓着鱼,已经晚些时候了,有竹叶沙沙声,荷叶波动,烛台暗火在后,萤火明光在前。
“要不就叫李能建。”黑蛋蛋盯着自己的鱼竿说道。
“不行。”
“李随建。”
“不要。”
“李知建。”
“黑兄,我的鱼又上钩了。”
黑蛋蛋拉着脸,看着对方把鱼又扔了回去。
“换个方向吧。”对方有些疲惫的说道。
“李建设。”
“......”
“黑兄,你没有这个天赋,放弃吧。”
黑蛋蛋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钩有些沉,拉了一下,拉不动,黑蛋蛋凝神,看来是一头大鱼。
于是扯着往后拽,竟然这么沉。李建设看到后赶忙上去帮忙。
“放放...这么重?哎!拉紧,怎么这么有劲!”俩人斜着身子往后扯,水花扑腾的太大,甚至中途滑倒了几次,没有围栏太惊险,一不小心就给拖拽下去了。
咣当一声砸地,哗啦的一大声巨响带动一大泼水上岸,有个黑色的东西从湖中跃出,倒地的俩人被浇了个透心凉,才一睁眼便吓得大喊一声双双没了心跳。
夜晚除了蛙声和烛火燃烧的声音,其它的也不是正常人人能听得到的。
黑蛋蛋躺在床上,边上点着火光,照着屋里的三个形态各异的家伙。
李建设和黑蛋蛋都才换下湿漉漉的衣服,穿着里衣,披头散发,只不过黑蛋蛋是直发,规规矩矩盖着被子靠在孤单单的床上。李建设则是卷毛炸了一头,头发未免过于太长了,盘着腿坐在地上,一手支着头一手耷拉在膝盖上拽着一根非常粗的铁链。
这铁链都生锈了,发出一些吱吱声,竟然没掉铁皮屑下来,也幸好没掉,要不然李建设和黑蛋蛋两个估计会崩溃。
屋里剩下的,就是一个披着和李建设差不多长的头发的,女人?
如果黑蛋蛋没有看错的话,那应当是一个...人...吧?
这个人被头发遮掩了面容,看不太清楚,只是脸色白的一看就不正常,还有那嘴,非常红,就和吃了人一样,眼睛闭着,一圈黑,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睁着眼。
李建设牵着的铁链就穿透在她的琵琶骨上,看着实在是狰狞的狠。
那个女人被李建设穿上了衣服,如果算是衣服的话,白色的长布打着圈绕着她身上,而她则像个野兽一般四肢着地,正费力地往屋子里的黑暗处移动。
这个尴尬的氛围没持续过长时间,黑蛋蛋就抚着额头要开口,李建设打断人说话的习惯还是没改。
“黑兄,我能解释的,你听我解释。”
黑蛋蛋面色如土,从被吓到然后在没反应过来时就李建设一把扔进屋子里,再到对方邀请他去烤火,最后送他上床睡觉,这家伙一直笑着脸牵着那家伙就没打算解释一句,而现在已经深夜了...
他快坚持不下去了,硬生生听着对方一顿输出,好似自己不主动问,这家伙就准备当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你家池子里藏有人啊...活人啊...那么粗的铁链子,那伤口会死人的吧!?还有这人身上的疤痕,手脚筋都被挑了啊,这怎么看都像是被折磨疯了的人,应该是人吧...
如果不是交谈过了,他真的会怀疑李建设是个拐卖人口的变态。
说不定在练什么邪术...
“所以,你说这位是...”黑蛋蛋听完解释后一脸你哄傻子的表情说道:“九沽?”
李建设顶着毛头点头答是,“我是看守祂的。”
“李兄,你在开玩笑吗,九沽百年前就死了。”
李建设扒拉着脑袋,还是有点湿,“怎么就姓李了,”
“神怎么可能会被杀死,是你在开玩笑。”
黑蛋蛋看着对方的脸,好似说的是真的一样,“那李兄又是何人,百年间可未有什么人有看守九沽的能力。”他也是个选择性听人话的。
“黑兄,你说姓张都比姓李好一点,换一个吧。”张建设说道:“我就是个百年前的修仙人,活得长罢了,零镜大神怕我再出去惹事,就罚我在这里看守祂。”
“你说你之前犯过事,”黑蛋蛋沉着脸道:“不会是关于九沽的事情吧。”
“聪明啊黑兄,啧,我啊,当时没有教好自己的徒弟,使得祂犯下大错,如今啊...不说了。”
“徒弟?每个人都各有本性,张兄也不用都归罪在自己身上。”黑蛋蛋瞅着他的哀容说道。
“黑兄啊,欺师灭祖,引诱自己的徒弟,我啊,罪无可恕啊。”
“你!你...竟然这般,人面兽心,真是看不出来...”
瞧着越说越远,黑蛋蛋的脸又拉了下来,“张兄,你好好说话吧。”
“哈哈...”张建设尴尬的笑了两声,安静一会长叹一声,说道:“其实这位是我徒弟,我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便惧怕面对她,于是便不愿意帮助她解决困境,导致后来她犯下大错,我更是惧怕和她有一丝一毫的交集,便匆忙舍弃了她。
后来,等我放下那些念头的时候,想要弥补当时的过错,阻止她继续做恶,于是一步一步,把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已经不能放下她了,便模糊了她的记忆,装作她的丈夫。她时好时坏,我只能把她拴起来。”
“你可真是个,烂人。”黑蛋蛋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他,“你说你是九沽的话,我真的会相信。”
“哎,可是黑兄,我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啊,杀人放火,我是一个没做,治病救人倒是真的,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黑蛋蛋已经不想和他再说话了。
“黑兄啊,”瞧着对方脸色实在是不怎么好过头了,于是赶忙正经起来。
“好好好,你别生气,假的,都是假的。”黑蛋蛋已经懒得听了,这家伙嘴里没一个真话,从开始到现在,只要看旁边那位颤抖的程度就能判断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从开始到现在,对方嘴里的真话不知道有没有两句。
“张兄,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我要是真想知道什么,从一开始就问了,等不到你把这位一起带进屋,我就跑了。”
黑蛋蛋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和你觉得聊得来的朋友谈个人情感,远离朋友的个人经历,不要知道太多,这世上没几个好人。
只要等到第二天起床后,又会是新的一天,所有的糟糕都将被今日更大的未知代替。
黑蛋蛋看见那个女人安静的躺在门外的地板上看风景,或许也有可能是,晒太阳...
铁链仍旧穿着她的琵琶骨,另一端应该在屋子里那人的手中。
她的双眼是黑色的,可以直视太阳。只是眼眶深,所以那天晚上瞧着是一团黑...
她穿上了衣服,有一半的身体在水里,白色的裙子如同一朵巨大的牡丹一样漂浮在水面,衣服柔软之极,层层叠叠,把她的躯体包裹起来,广袖遮掩,看不见琵琶骨上的伤口。
她发现了黑蛋蛋,慢慢把自己放进水里,借着荷叶的遮掩,在悄悄观察他。对方早已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而是走到张建设门前去敲门。
他很感谢张建设收留自己,但是自己要走了。
才敲了一下,门就开了,看着对方的样子,黑蛋蛋十分确定,对方一直就坐在门口。他说明自己的想法,张建设一边感叹他走匆忙一边带着他往外走。
铁链被对方扔进池水中,张建设好像全然忘了昨晚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在水里的女人,带着黑蛋蛋要去吃饭送别。
俩人再次乘舟而行,那个女人一直隔着距离观察着他们。
还是焯水竹笋。
“为何走的这么急,是要做什么吗。”张建设问道。
“我四处游历是为了学习各家功法,相较于术法,一些拳脚功夫倒是可以帮得上人强身健体,不管是报仇雪恨还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都比学习术法导致一死一大片的好。而且不用看什么资质,想来之后应当是大有裨益。”
“功法,那黑兄怎么来到了这里。”
“这真是意外了,我不小心...掉进洪水里了,醒来时已经到了此处。”
“看来黑兄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啊。”
“此话怎讲。”
“一般人到了这里,怎么说也要一番询问,黑兄好似从一开始便适应的很好,如果不是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那便是知道这是那里。”
“我想,应当是前者。”对方夹着菜说道。
瞧着对方把最后的菜夹走了,黑蛋蛋只能扒拉碗里的。
“是啊,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但总会有些没有见识到的。”
“总会有遗漏的。”黑蛋蛋说道。那个女人趴在亭子上,在听他们谈话。
这里的建筑都是建在水面的,水里的人很容易上去。
“黑兄,要不要再等几天,也许这里能够补齐那些缺失的东西。”张建设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我的徒弟在功法上的建树应当是不会黑兄失望的,就当是给昨日的事情做赔了。”
瞧着对方已经把酒杯举起,黑蛋蛋端着的碗放了下来。
举着酒杯,俩人碰了一个。
“张兄,吃饭时应当少说话。”
张建设喝进去的酒又卡嗓子了。
对方已经很有眼色的把茶水递了过去。
“放弃起名字吧,黑兄。”
“要不要考虑复姓。”
“我错了,黑兄,不说话了。”
倒不是不让说,只是一说话,黑蛋蛋就来不及吃菜,对方的进食速度实在是有些快了...
“张建?”
“不行。”
“刘建?”
“黑兄,”刘建看着他手里的棋子怎么也落不下了,“我觉得原来的名字就挺好的。”
“什么。”对方一边问一边吃他子,刘建已经开始手抖了。
“赢。”
“嬴?”黑蛋蛋手下的棋子被围了。
“...嗯...爷要赢。”对方一手下去。
“邪?...曜?...嬴?”
“爷常赢!”一大片已经占据了。
“邪长嬴?”
“耶!”对方握着拳头一声低吼,拍着自己的胸膛自我安慰。
“夜?长嬴?”
“赢嘞...”
黑蛋蛋放下手中的棋子,忍住上手的冲动,对着前面的人说道:“别赢了,嘤吧。”语罢,便冲了过去。
“不能上手,不能上手!”夜长嘤喊道。
“哼!玩弄心计的家伙,不配提!”
夜长嘤简直毫无还手之力,这家伙从古至今都是个战斗白痴,只有躲藏闪避的功夫练的很是到位。
“十七兄!我错了!”
来不及了,他躲得快,恰恰激发了对方,老老实实让他揍一下说不定就没事了,两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夜长嘤侧身闪过对方的一圈,立马转身翻到柱子后面,对方紧跟着上前几个脚步,便追了上去,食指凸起侧身打去,却突然被一个道气力转移,后手反推,重心转移,打向夜长嘤的一拳划过一道弯向着来人上顶。
对方一掌推过他手腕挡住一击,另一只攻击的手掌瞬间向下抓住他侧身打来的手,脚步后瞪,把他直接拉出了夜长嘤的攻击圈。
“卿儿!”
在他脚未落地之时便猛的被拉近距离,对方一个肘击直接压住了他打出来的另一只手臂,直接把他按倒在地。
是那个女人,他近距离看着那张脸,只觉得汗毛突起,不止是对方身上的冷气,还有那张毫无感情的脸,简直不似活人...她的琵琶骨上仍旧穿这铁链,被夜长嘤猛地拉住了,应该是脱掉了外衣,不止看到了铁链,还又被外力撕扯出的伤口。
如果夜长嘤没有及时拉住,对方的可能就不是简单的压制自己这么简单了...被抓着的那个手腕疼的动不了,他甚至觉得被对方用手指穿透了,还有她的攻击,是照着他脖子来的,刚刚的肘击也是,他现在已经喘不过气了...
夜长嘤快跑过来,把那个女人从他身上拉开。
“对不住,黑兄,”夜长嘤抱着对方,用铁链绑着她,“她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黑蛋蛋的手臂没有被穿透,只是暂时没有知觉罢了,疼的发麻了已经...
“无事...”黑蛋蛋慢慢做起,看着那个被铁链捆着的浑身湿透的白衣女子,他竟然觉得有些兴奋...真是疯了...
“这就是夜兄说的,功法?”
夜长嘤还在安抚对方,脱下外衣给她围了上去。
“是的,卿儿在功法上很有天赋,和你一样,曾走遍大荒,只不过不是简单的学习,她非常喜欢再创,和她对打根本就为无法对招,她完全是凭借本能的在攻击,没有招式...”
“黑兄,等她恢复神智,我一定带她向你道歉。”
“不用,夜兄言重了,你刚叫她...卿儿?她的名字吗?”
“...小名,我自己乱叫的...,实在抱歉了黑兄,这里你可以随意走动,我先带她去收拾一下。”
黑蛋蛋点头,对方已经抱着她离去...
手脚筋被挑断还能有这样的气力,那绝对不应当是人才有的能力。
他觉得很奇怪,这里的人就不用说了,对方好似在挽留他,并不是简单的出于友好,倒像是有别的目的。还有这里,这个房子,一个人要用多长的时间才能建成,有的地方还未建好,房子的新旧绝对不是十年的差距,一边住一边修补,有的已经废弃...
最明显的,明明远看是红色的池子,怎么到了近处颜色反而正常了,还有刚醒过来时的海浪声...
对方丝毫不在乎这些明显的问题,自己也真是心大,但想来,诱惑确实有些大...自己已经算是走遍了大荒,没想到在那个女人手里撑不到两招,难道那家伙真的是九沽?
黑蛋蛋仰头看天,眉头慢慢皱在一起。在人世的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听到些什么,涉及到祂的,只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周建设不好听吗?或者陈建设,再不济还有吴建设,王建设,嗯!王建设好听。不管是叫做王建或者王有建,王建有,怎么叫都好听!
怎么就成了夜长嘤了,太俗了吧,又俗又小气。
黑蛋蛋实在是无法接受,于是等到对方划着船找自己吃午饭时,还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叫做王有才吧。”
“......”
“王富有才。”
“......”
“听起来还像个复姓。”
两个人用着正儿八经的语气天天顶这个正人君子的脸说着些让三岁小儿笑掉牙的话。
“要不叫长孙吧,长孙,长笋,挺合适的。”看着那一大盘比前两顿多得多的焯水笋,黑蛋蛋合理怀疑对方觉得他吃的多了。
“行。”
“?”怎就突然答应了,长孙嚼完嘴里的菜道:“我累了,黑兄,姓既然已经取好了,就把取名字的权力让给我吧。”
瞧着对方一脸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样子,黑蛋蛋不由得有些心疼他。“怎么能这么说,我好歹在大荒中过了这么多年,你是不知道,姓氏可不是随便取的,那些个家族弯弯绕绕复杂得很。就长孙这个姓氏,沾染不得的,再过个百年,说不定就只剩下个孙字了。听我的,就叫王。”
黑蛋蛋颤颤悠悠,终于吃上了一口菜。却像是卡嗓子一般,突然不说话了。瞧着对方一脸颜色变幻,王建设悠哉游哉的开始了。
“黑兄啊,我徒弟今日好了大半,亲自下厨做的,给你赔罪的,怎样,好吃吧,嘿嘿。”黑蛋蛋瞧着对方吃着那菜,面不改色不说还吃的挺带劲,简直是要疯了。强压着咽了下去,捧着碗喝一口饭压压惊,幸好,饭还是原来的饭。
他一个借住的,别挑了...默默安慰自己,又吃了一大口饭。
“请叫我,颜如玉。”对方微仰着头笑着说道。
“你怎么不叫黄金屋。”黑蛋蛋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那一盘菜真的不能碰,“你怎么像是一个老母亲一样,”瞧着对方一会收拾碗筷一会给那个女人穿衣服梳头,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
外面下雨了,黄金屋带着他来到了一处极为宽广的屋子里,屋子四面的竹板都是可拆卸的,像个有屋顶的庭院一样。
“想不到这间屋子还能有打开来使用的一天。”黄金屋开了南北两个大门,东西方向有风。他坐在挂竹帘的一个矮窗前的榻上,四仰八叉的枕着窗台睡大觉。
黑蛋蛋看着对面那个穿着繁琐,被白衣服层层包裹的女人,觉得快要窒息了。
对方身上的铁链已经很自然的缠绕在身上,像个装饰一样,前提要忽略琵琶骨那处。
打了半天,没有一句话,他也没有。他停对方也停,一旦倒地对方便自动收手,不会要他小命。黑蛋蛋忍不住感慨,如果自己不是上过天可能早就被打死了。
虽说是点到为止,但是对方的点和常人不太一样,再说功法大多是杀招讲究一击毙命,所以抗揍是关键。
是不是以前的人身体都特别好,要不怎么会经得住这样的攻击,创造这样的攻势。
才堪堪躲过对方的一个爪勾,就被紧随而来的一个半步横劈打倒在地。
黑蛋蛋觉得没法玩了,摸着自己脖子上的血痕想着,这根本就没有任何学习的地方,对方的攻击方法是有违常理的,只有攻击,没有任何防御招式,他的攻击总会被对方借力打力用掌推出去之后扣手抓着他近身攻击。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招式,这家伙每次的攻击都不带重复的。
学她的更是不行,漏洞太明显,换做是自己绝对会被打死的,但这家伙不一样,她放出来的明显的漏洞有百种方法应对,简直是不要命的招式。
渐渐的,他有些理解为什么黄金屋的闪避这么厉害了。黑蛋蛋觉得自己现在也可以在躲避上和他较量一番了。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这家伙也在学习他,简直不是人,她的理解能力,很快就能学会,并且就像黄金屋说的那样,再创。
只是一旦攻击成功,便不会再使用,他只有一次机会能看透对方的招式是否来自于他的变形。太憋屈了,在发现对方不再只是以打倒自己为目的的攻击时,就感觉像是送自己来帮助她快速吸收这百年间的功法的。
她在试探他,引诱他把自己会的全部施展一遍,如果不变换,就会被对方反复用同一招压制,更加憋屈。
于是每次在三招之后,黑蛋蛋会用对方使用过的招式来攻击,看看对方要如何破解。
在打了四百招之后,黑蛋蛋学会了。
就像是自己发现功法是有本源的一样,这家伙其实从始至终只会一招。
黑蛋蛋也不再刻意使用那些的招式,而是依随本能的攻击,很快,他便发现了,自己被打的更惨了。
“黄兄,你觉得好吃吗。”黑蛋蛋捧着碗说道。旁边坐着两个人,桌子一下子变得拥挤了不少,但是专心吃菜的就一个。
“啧,黑兄怎么说话呢。”对方放下碗筷,赶紧捂着那个女人的耳朵,看着黑蛋蛋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吃饭不要多说话。”
那个女人做了一大盘菜,但是自己没有吃一口,按照黄金屋的话就是,她不能吃。
黑蛋蛋觉得应当不是因为难吃所以不能吃。俩人饭才吃了两口时,那个女人就趴在地上睡着了,应当是打了一下午架的原因,任谁顶着那样的伤口折腾也撑得住啊。
黄金屋为她披上宽大的衣服,袖子正好可以团一下,他叠了一个小枕头轻轻托起她的头,垫在她的脑袋下面,俩人继续吃着饭。
“黑兄学的如何了。”黄金屋笑着问道。
“这种功法并不适合我,不过却也补齐了缺失的。追本逐源,问题不大,最重要的是,觉得可以放手了。”
“哎?为什么要放手。”黄金屋道:“全部学过来不好吗。天下第一,舍我其谁。”
“总会有新的变化。”黑蛋蛋摇着头说道:“那些找不到的也有可能是被淘汰的,就像百年前可以用那样的打法,百年后则不然,人的体魄,对于招式的追求,一直都在改变。其实早就够了。”
黄金屋点着头,但是不明白,理解不了为什么要止步在最后,管他什么变不变,自己拿到了才行,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心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拿下不行吗,可能对于功法,自己的确天赋不高。绕不过这个弯,黄金屋还是决定说出来。
“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黑兄既然已经修习了当世的功法,为什么不试着全部拿下,总有一天这些也会过去,但,总要有人知道原来是什么样的,不是吗。”
“没有对照,何来变换一说。黑兄是不是被打怕了。”瞧着对方笑得狡诈,黑蛋蛋本来敞开的心莫名的觉得有些打不开了。
“是啊,怕了,所以很佩服黄兄,能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了几百年。”黑蛋蛋吃着饭,堵在嗓子的气顺下去了。
“还好吧...做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俩人突然都安静下来,不再说话,默默吃饭。
晚间雨下的有些密集,黑蛋蛋安静的在屋子里运行小周天,有人深夜到访,徘徊在门口。
对方没有敲门,开了一个很小的缝隙,仅足一人宽。
没有穿鞋,所以也没有什么脚步声。
她跪坐在黑蛋蛋床前,仰着脸看,也不说一句话。就这么一直盯着,不知道为什么,黑蛋单突然觉得很熟悉,并不是被人这样偷偷进屋里盯着看的感觉,而是这种事好像自己也做过...
他睁开眼,有些困惑的低头看着那家伙。
“你要做什么...”大晚上的,黄金屋未免太心大了...
自己被对方悄无声息吃了都没人知道。
对方不说话,瞧他睁眼还向下缩了一下身体,似是看他没什么动作,便又试着靠近,趴在床沿,歪着头看他。
黑蛋蛋觉得一点也不好。
“你应该回去,不能随便进别人屋子里,尤其是男子。”他耐着性子说道,眉头已经皱在一起。瞧着对方睁着眼看,他深吸一口气补充了一句,“至少进屋子前要先敲门。”
于是便见到这家话默默起身,去把门打开了很小的缝隙,默默关门离开。
黑蛋蛋正要闭眼,却听到了敲门声。不重不轻,慢慢的敲了两下。他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瞧着对方以同样的方式又进来,然后默默趴在原来的位置上抬着眼看他。
怎么,自己是应该表扬她吗。
“敲门是询问,我没有同意,而且已经很晚了,你必须要回去睡觉,男女有别,你不能在晚上进入男子的房间。”黑蛋蛋说完,也不管她,直接闭眼。
对方离开了,然后敲门声又响起来了,他已经开始运转小周天,根本不管门口那个家伙。
等到外面的雨下的很急的时候,黑蛋蛋已经运行完毕,吐出一口气,准备开始睡觉。
然后又听到了敲门声。
这家伙没有走,一直在外面。
黑着一张脸,黑蛋蛋说了一声进来。那家伙用同样的方式,携带着一身冷气,开的门小,所以进来的雨声也就大了一会便被关上的门遮挡。
对方趴在原来的位置,盯着看他。
黑蛋蛋同样看着她,最后皱着眉头朝着她伸手,对方没有躲,一动不动。
他用手捏开她的嘴,大拇指伸进去探查一番。
有舌头,但是堵在嗓子里。
黑蛋蛋默默收回手,脸色黑的不正常了已经。
黑蛋蛋起身,走到屋里的水盆前默默的洗着手,只觉得心累。却不想回头时,对方已经睡着了。
难不成是自己抢了她的床?这是她的屋子吗?不能吧,这里这么多屋子?
黑蛋蛋决定换个屋子,拿着烛台去了隔壁。外面可真冷啊,黄金屋也不知道去那里了,不是说看守她吗,就这么放出来真的不碍事吗。
黑蛋蛋瞧着大开的屋门,空荡荡的屋子没一点人影,于是随便找了一个屋子进去睡。
然后,又被敲门声吵到。
熟悉的敲门声,熟悉的进门,熟悉的趴在床沿,黑蛋蛋的眉头已经皱的不能再皱了。
“会写字吗。”也不管对方,自己打着油灯在屋子找纸笔,原本在考虑用什么语言,后来想着这家伙估计是九沽,直接用神语来写。
很好,瞧着对方拿过笔墨,黑蛋蛋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些。
他写的是为什么要来自己这,对方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离颂’
‘心脏’
他呼吸有些乱,盯着对方,不知在想什么。
‘谁的心脏’
她写下来了让他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还给我
姐姐的心脏’
‘你身上
有姐姐的气味
你和她在一起吗’
是零镜大神吗...离颂,又是离颂。
‘我怎么会有你姐姐的心脏’
他匆忙的写下来,字体有些潦草,这是不应该的。
‘是你挖出来的
我看见了’
他的心脏跳动的有些快,那家伙盯着他,一动不动,他只觉得这家伙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自己怎么就放她进来了。
白纸黑字,好像在控诉他,
‘离颂早就死了’!
他写的字太过深,已经有些扭曲。
‘他为什么挖你姐姐的心脏’!
‘你姐姐那么厉害
怎么可能会被其他人挖走那么重要的东西’
......
‘祂们是不是做了什么’!
......
‘祂们是什么关系’!
......
‘她是个骗子’!
!
脑海中不断的涌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巨大的爆破声与嘶吼,满目硝烟...
“白千泷...我真想看看你有没有心。”
***
“找什么东西,”离颂打开门,烛火微弱,看不清他,也应该看不清她。离颂走进屋子里随手带上了门,他的衣服很繁琐,很厚重,走动时会发出沉厚的摩擦声,她未动一下,呼吸随着那声音渐渐停止。
“苍生草?”他蹲了下来,捡拾着被她翻乱的书。
她没说话。离颂轻轻的把她手里的书抽了出来,扶着她的臂膀让她站了起来。
“不是给你了吗?”离颂看着她说道。
“我想知道怎么养它。”白千泷抬头看着离颂说道。
他们都在这微弱的烛火中看不清对方,他们处的很近。
“呆在这里就行了。”离颂道,眼睛没有离开。“魔界有它需要的一切。”
“哦,这可真方便。”白千泷笑着说道。
离颂放下了搭在她身上的手,出去了。不久,屋内的烛火灭了。
***
白千泷在屋里坐着漫不经心的翻书,有些慵懒。离颂在门外摆弄着廊下的花,非常认真。
过了一会,白千泷合上了书,声音干脆地刻意。离颂恍若未闻,好像对手下这不经意出现的东西来了兴致。
白千泷枯坐着,看起来是起了睡意,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可眼睛亮堂着。好一会儿,她低了低头,说道:
“离颂,不早了。”他手下停了,站起身来,把门推开至可容他进入的宽度,随手关门。白千泷在他去退衣的时候侧身躺在了床上,向里面挪了挪。不一会儿,被子的一角就被掀起了,她盖在身上的温度没有丝毫变化。
他们的呼吸声都很小,可在这夜色下,寂静中,再小也是可以听到的,似乎缠绵着。心脏跳动着的声音也小了。可慢慢的,这些都大了。
“这是洞房夜,对吧。”白千泷声音低低地说道。
“对。”离颂说着。
“你今天累吗?”白千泷道。
离颂没说话,白千泷以为他这是累了,没再说话,准备去睡。可突然间离颂从背后抱住了她,下巴放在她肩上,身体与她贴在了一起。那些声音顿时大了好多。
“你累吗?”离颂贴着她说道,那湿热的气吹的她红了。
“不累,”白千泷说道。
“真话?”离颂问道。
“嗯。”白千泷道。
离颂的手臂探到白千泷的脸前,手掌盖在她的头顶,安抚的拍了拍。
“尔笙,好梦。”离颂道。
好梦。白千泷在心里说道。
是好梦啊。
***
等黑蛋蛋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外面的鸟叽叽喳喳,床前也是热闹。
黄金屋靠着他的床在地板上睡觉,那个女人爬在他身上,被他用那个宽大的衣服包裹着。
黑蛋蛋第一次梦到有关那个人的这么和平的事,但是睁开眼后又觉得平和的心情都毁了。
那张纸还皱巴巴的捏在手里,他沉着脸口中念述咒语,火焰瞬间把那张纸燃尽。
他是十七,不是离颂。
他比任何人都要明晓这个事实。
等到黄金屋醒过来的时候,先对着他十分自然的寒暄一声就抱着那个女人回到自己屋子里去了。
又是一盘焯水笋。
至少是黄金屋做的,黑蛋蛋瞧着那盘正常大小的盘子,把堵在嗓子里的气咽下去了。
“黄兄昨晚有事吗。”
难道都不解释一下吗。
没想到对方一个拍筷子,自己先发起脾气来了。
“黑兄!不是我说你,要不是知道你的人品我昨晚就要说了,你怎么和我徒弟睡在一个屋子里,俩个人偷偷玩竟然不带我!那么大的雨,我忙着去检查屋子,你们倒是睡得自在,躺在地上就睡了...”
“别瞎扯,”黑蛋蛋冷静的说道:“好好说话。还有,别随便扔筷子,在饭桌上发脾气。”
黄金屋默默拿起筷子,老老实实开始说话,“我没骗你,只是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味,我徒弟脑子不太灵光,把你认错人了...至于靠在你旁边睡,是因为...她混淆了...把你当作亲人。”
“我检查完屋子回来瞅见门户大开,找到的时候就看见你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把你放在床上了,我徒弟死活不愿意走,我也没办法不是,吵醒了你多不好啊,看你睡得那么舒服...对了,你梦里叫的尔笙是谁啊。”
瞧着对方一脸八卦,黑蛋蛋倒是没一点怯。
“不知道,谁会记得梦里的人。”
黄金屋嘿嘿两声继续扒饭,黑蛋蛋只觉得这家伙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这里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还是有关那个人的...灵气波动,至少应当是在他运行完小周天之后的,有人闯进来了?
不能停留太久。
又打了一上午,只是黄金屋并没有再睡觉。下午黑蛋蛋帮忙一起砍竹子,长的也太快了...
瞧着黄金屋很是熟练的修补屋顶,刮枝叶,锯竹子,用着一个转轮很轻松的就把竹子拉到了屋顶。
整个下午都在四处修补,看来昨晚雨下的是真的大。
“昨晚打雷了吗?”他只听到了下雨声,就连风声都是很低的,怎么破坏的这么吓人。
“不止,风太大,屋顶都差点给我掀起来,那几间没来得及关窗户的,那边还没有建成的,全给我毁了...幸好没发大水,要不然就别活了,前面几个山头要是淹了就吃不着饭了...”
黄金屋会翻越几个山头去和那边的人家买粮食,有时候是竹笋,有时候是鱼,但大多数是去给谁家招呼盖房子,甚至是接生牛犊子。
“也该考虑自己种粮食了...”黄金屋愁眉苦脸道:“这片土地什么时候才能长出庄稼来,就算长出来也不知道能收多少,前些日子村里大妈还给我抱怨说今年收成不好,让我少去要饭,哎!那怎么能叫要饭,都是空壳子能怪我吗,这土地就这样了,能种出来什么...”
对方抱怨起来没个停,也是,自己就是被冲过来的,想来这边...等等,自己是被冲过来的,怎么这里就没发大水?
“黄兄,今是何年何月...何日?”
黄金屋捆着竹子,扎着裤腿撩起袖子咬着叶子头戴帽子,满脸疑惑的瞅他。
“你问哪一个,天时?”
“不...夏时...也不对。”
“甲申,壬申月,三日。天时,鹿符岳,钤正宫,骏和。”
黄金屋取下嘴里的叶子看着黑蛋蛋说道:“黑兄,有什么问题吗?”
有,有问题,他怎么回到了发大水的那一天...黄金屋应该是弄混了...明明,他已经来人两天了,怎么今天才是他被水淹后的第二天。
这家伙是不是待在这里时间长了,记错了吧。
“没什么,被你的竹子吧。”黄金屋疑惑着脸,继续叼着叶子捆竹子。黑蛋蛋招呼着把竹子背起来。
晚上的时候,俩人吃了三大碗,这次已经不觉得菜难吃了,黑蛋蛋和黄金屋都没再说话,忙着吃饭了。
他再次对黄金屋提出要离开,这次对方也没说什么,只说明天送他出去,路上长满了竹子,窜的太快。没有一点问题,不同的是,那个女人又和他打了小半夜。
黑蛋蛋合理怀疑,对方就是在趁机从他身上逼出更多的东西来。唯一庆幸的是,这家伙睡得早,打完最后一场直接倒地睡着了。
可能年纪大了,睡得早。
黑蛋蛋想都没想就关门睡觉去了,一刻都不能耽误。
第二天走的时候,黄金屋做了好菜,焯水笋,加了盐的。
俩人又回到刚来时的那个扮相,黄金屋背着篓子手拿弯刀在前面开路,扎着裤腿卷起袖子,一点也不怕虫子往身上爬。
“黑兄啊,没有和你合奏一曲真是遗憾啊,”黄金屋道。
黑蛋蛋只觉得幸好自己走的早,都以为这家伙忘记了。
“有机会...有机会一定。”黑蛋蛋瞎说道。
“唉,估计难了,我徒弟好的也差不多了,等她认出我的时候,我们就要离开了。天大地大,真是凭缘分了...”
黑蛋蛋也发现了,至少昨天晚上,那家伙已经完全看不出兽类的行径,十分的规矩,也不会盯着人或者什么一直看,如果不是对方不说话,听不懂人话,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
“不过也要恭喜黑兄了,至少功德圆满,此去定要好好保重啊。”
“黄兄这是何意。”
“没什么,黑兄修习仙法,在大荒中四处救人,凭此功德,飞天成仙应当是不为过吧。”
“黄兄说笑了,我还差得远呢。”黑蛋蛋说道:“倒是黄兄,看守九沽这么长时间,不但没有让消息流露出去,还能废去她的神格,实在是为苍生谋福啊。”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实在不敢居功。我只是把她的躯体剁碎埋在了大荒各个地方罢了,滋养各地生灵,把大荒的灵脉重新填补,想来也足够千年的长盛,至于千年之后,或许就像黑兄说的那样,变化,淘汰。”
“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生活这么多年,就没想过离开?”黑蛋蛋终于还是问出这个憋在心里的问题了。
“没办法啊,天上有人,又不是我能决定的。”黄金屋一边说着一边用刀指着天。
“既然不喜欢,等她恢复后,就放她走吧,她已经,没有威胁了,新生的躯体和常人没什么区别。”黑蛋蛋自己也不清楚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
“啊,可是,我最先破坏的就是她的头,当时没有注意,让她一个人,不行不行,再说还要去参加友人的吉日,我必须看着...”
黑蛋蛋无语,这家伙就是当妈当上瘾了。
这叫什么事。
两人先是弯腰做礼告别,一番寒暄,接着是挥手告别,再三叮嘱。
等黑蛋蛋走远了,向后看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海浪声隐在大竹之后。
十七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只是最近遇到的奇怪事有点过了,于是等到被师父召回,上天受赏的时候反而生不起什么情绪了。
他发现老六有些神出鬼没的,说着说着人就不知道去哪了,总是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常常前一刻俩人还在路上走着,下一刻对方就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下一个岔路口吃桃子。
十七和老六说了他遇到的那个奇怪事,老六啃着桃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师姐,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六闻言左右瞧了一瞧,回头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说了在外叫我师兄。”
上天也是重男轻女啊,要不怎么就叫老天爷不叫老天奶。
老六放下了她的桃子,坐得正经。
“你可听过卫丘?”老六道:“那里的竹子大的可以做舟,有赤泽水,名曰封渊。”
“是很像,当时怎么会有海浪声。还有,那是大荒北系山脉,我当时顺水而下,应当只会飘向南部,或者东部。”
“你说...那个女人可能是九沽?”
“八九不离十,不像是假的。”
“十七啊,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总能遇到些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老六啃着桃子,她站起身来看着远方,“我费尽心力研究的东西,早在百年前,不,可能是千年前或许更早便被灵活使用了...那个地方是南溟,现在叫做南海,天庭第一次到达那里的时候和当时的紫皇打了个照面,零镜大神也有参与,派去阻止深究的就是小十八...
有去无回,师门中都不清楚为何当年天庭钦点还为飞升的师父身边的小童,如今我倒是有些明了,甚至我自己...
九重天的一处废弃高塔里面有很多不能言说的东西,我当时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意放置,连个看守也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六一下子说了太多话,十七第一次有些无法理解,尤其是关于小十八的。
老六蹲在他跟前,声音有些颤抖,“塔里面的东西全是一个人写的,那里曾经有人居住,最高层,那里的东西被毁的彻底,”她抓住十七的衣领,已然有些喘不过气:“很多,很多废墟,都是一个人毁的,全部都死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她放开十七,跌坐在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桃子,开始啃食起来。
老六一边啃食一边发声说道:“吃人,吃人,你见过下面人吃人的场景吧,一直都没变过...一直都没变过...我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一直在重复这些,”老六咬着核,好似停不下来,“南溟,九沽被放出来了,南溟的海水一直在刮着她的神灵,所以直至都没有被发现,源源不断充盈着大地的灵脉,直到耗尽的那一天,”她从怀中又掏出一个来,不断地在嘴里塞着,不敢停下来,“被发现了,切碎她的神格...不会被谁发现,神灵体不会枯竭...”
“十七!”
她压着声音哽咽道
“你我的飞升,百年的飞升,是吃着人上来的!”
“祂在找祂的心脏...祂在找祂的心脏!你知道在哪?”老六手里的桃子被人拿掉,有人封住了她的嘴。
老二用布条缠住她的嘴,她的眼,她的四肢。
“师兄,”十七怔愣着道:“你知道吗?师父也知道吗?”
老二抓着他的肩膀道:“十七,那不是你的错,”他摇晃着十七,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回过神来,“你要记住,你不是离颂,”老二满脸焦急却目光稳如火炬,他声音坚定,好像能把一切阻挡,“你是十七,不是离颂,离颂早就死了...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十七。”
十七握住肩上的手臂,满眼猩红,“师兄,”他低声说道,一遍遍叫着,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坚定,“我要去灭了祂。”他推开老二,跪行至老六跟前,把她扶起,“师姐,众神已死,不过百年而已,我一定会送走祂的,祂应当死了!”
天庭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有一位不知名的神仙突然出现,那位恰好十七认识,正是黄金屋。
俩人难得坐在一起,不是吃菜,也不是吃饭,而是喝酒。
美酒,琼浆玉露,天上的东西确实不一样。
十七对黄金屋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话,什么吃人,什么善恶,什么因果,什么轮回。
黄金屋回答的十分不着调。
“黑兄,你会怜悯一颗麦子死活吗?”
十七没有说话,酒水便是用麦子酿出来的。
“你吃菜的时候会感叹那颗菜多么可怜吗?感叹一颗石头的命运,试图用血来浇灌一颗大树。”
十七摇着头。
“很久以前有人这样做了。”黄金屋喝着酒说道:“那棵树觉得,太残忍了,怎么可以踩踏石头。”
“一切造化因果,并不在神的眼里,那是人,所以眼中滋生百相,以何求观何果。黑兄,与神同行要弃人道,快些离去吧。”
黄金屋在天上四处游荡,不管谁来宴请都欣然而往,说是回来述职,也不知找的谁。
最后有关他的话就是说,他和一位神仙相谈甚欢,两人转变九重天不说,还一起下了界,最后也不知去了那些地方便消失不见了。那位神仙倒是又回到天上,至于关于他的事,也没什么奇怪之处,二人只是如同好友一般,从头到尾把自己的经历互相说了一番而已。
至于十七,第二件事便是他的师姐,老二自己跳下去了。
天庭也只是稍稍震惊一下,甚至没有黄金屋游玩的讨论声大。
只是不清楚,老二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当,偏偏去做什么岁有尽时容有老却的散修。
再不久,天庭中又出现了一则事。
说是各有司职,不得有任何变动,不得说任何不合规矩的话,怎样的规矩十七不太清楚,只知道很长很长。其中不乏规定如何说,怎么说,如何写,怎么写。
十七只记住了一个,那就是神仙之间禁止私情,任何的情欲都不可以。
那是因为他的师兄用亲身经历换来的天庭大改革。
他的师兄也跳下去了,没人知道,知道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行踪了。至于为何出现那些规矩,天庭认为,那是因为被老六传染的,因为走得太近,因为有人私欲。
十七觉得难以理解,这些神仙连老六是女的都不知道,也幸好不知道,要不然就会传成是因为两人要私奔。
却也没想到,百年后还真是这么个传说...
只是时间有些差错,两人不是因为天庭不让在一起,而是为了追求自己的道而已。
听说乾清玉昆真人造出了一个法宝,可以让人去到从前的任何地方,说是在时间上开了个大门。其友太华无量尊者常年漫步于人世,造了很多庙观,尤爱观戏。
十七已经长至成人样貌,按神仙的岁命来讲,说明他已经活了三百年了。
“您等了多久。”十七扶着那人坐到榻上,周围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清。
“唔...记不清了,但好似,就在昨天开始的一样。十七,东北海以外,有座附禺山,卫丘三百里,南有帝俊的竹林,大可为舟,你去过吗?”
“听过有片红色的湖水,名曰封渊,好似也在卫丘之南。”
那人盯着他,看得很认真。
“十七,我记得你刚来时,还和我莲池里的荷叶一般高,如今怎么就高过我了。”
“你在这儿待多久了?”那人眯着眼睛,好似看不清他。
“唔...记不得了,但又好似,就在昨天开始的一样。”他学着话,想逗那人。
“十七,这天上,有夜晚吗,有星辰吗?”那人拉着他,眼神直触他心底。
“这里是没有的,不过您若是想看,自是可以去云汉星君那里的。”他低了低头。
“我在这里也能看见。”那人认真道。
“自然,您想要看的,都能看见。”他微笑着迎上那人的眼神,很合规矩。
“可卫丘的竹子我看不见,封渊的赤泽水也看不见。”那人放开了他。
他瞧着那人,感觉有些看不清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离颂,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小九还在我身旁,我还能看见她,她去哪里了,”
“她怎么不来瞧瞧我。”那人慌忙得问着,满腹委屈,可他是十七,不是离颂。
“我曾经伸手一勾,她就在我怀里的”
“离颂,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是从天上来的。”那人小心地说着,很是温柔,但也很是谨慎。
“您累了。”他声音发抖,但还是尽力微笑着。
“你怎么,不叫我千...”
“叫您什么?”十七看着那人在眼前化作飞尘。
“千泷?”他的声音好似从好远好远传来,金雾迷漫,那人,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