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染了疫病的人在晚上容易发高热,光项珺看到的就有好几个是因为夜里高热人手不足照看不及时惊厥而亡。

    两人在晚上再次形色匆匆一头扎进了染病的人堆里,尤其到后半夜突然发热的人多起来,项珺真是恨不得长八只手再把整个人一分八瓣拆开去照顾这些人。

    晚上空气很湿,蒙在脸上的干净白布很闷很湿的贴在脸上,项珺呼吸不畅头也很晕,却不敢用触碰过病人的手却弄这块布,更何况在外面也没有可供更换干净的布料。

    总跟病人待在一起她克制不住的疑心自己是不是也染上了病,不然怎么总觉得头晕也热了起来,她沉沉叹了口气咬牙硬撑,期盼着赶紧看见天边的鱼肚白以求得片刻喘息的机会,熬来熬去还不见天亮倒是先把谢尧臣等来了。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项珺,“出去把手洗干净吃饭然后回去休息。”

    项珺不是很愿意单自己一个休息,咬牙不让自己显露什么疲色,“你呢?”

    “彻夜行军日夜颠倒常有,我习惯了。”谢尧臣说,“你去吧,病倒了又少一个人手反倒不划算。”

    她犹豫了下还是站起来,虽然已经放得很慢但还是眼前嗡的一黑,她险些站不住,踉跄一步赶紧抓住谢尧臣维持平衡,谢尧臣也被她拽的一晃随即稳住身体,“你怎么了?”

    项珺仅有的一只能听见的耳朵嗡嗡响个不停,头晕眼花,谢尧臣正准备上手去摸她的脑袋试探温度,又想起这手摸过不少染了病的病人,没有犹豫几秒就靠近用额头去探她的温度。

    发热了。

    这个时候发热不是好事,往好了想是太过劳累淋雨后发热,往坏了想就是染病。

    就算最好的情况只是简单的发热,在这种大疫的情况下病人很少有不疑心自己是不是染病的,心上沉甸甸压着这种要人命的事情对恢复也不是好事。

    谢尧臣沉默着,“……你太累了,多久没睡了,我送你回去。”

    ……

    项珺躺在床榻上整个人睡的很不安稳,她忽冷忽热,觉得盖在身上了被子像是一条要致人于死地的蛇紧紧缠着她,她挣扎了几下却越缠越紧。

    “是疫病。”一道很年轻的声音说,“这次大疫比起之前记载的不算厉害,这位姑娘胜在年轻,像是习武的,身体也还算不错,好好喝着药歇着应该不出什么大问题。”

    另一道沙哑的声音嗯了声,随即项珺觉得身上缠着的东西被松开了些,她终于感觉到些凉快与舒服,紧皱的眉心也放松下来,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离开了,周围没有人又很快安静下来,项珺又睡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自己的牙关都在打颤,她费力睁开眼看了看被放在一边的被子,伸出手努力的往自己身边勾了勾。

    她好像看见了谢尧臣?

    一双有力的双臂托着她的后背将她扶起一些,身后垫着另一具温热的身体,微微冒着热气的汤匙被递在嘴边,谢尧臣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张嘴。”

    项珺想听他的话张开嘴喝药,喝了药才能好,那郎中不是说她好好养着就能好么。

    但她的嘴在此刻却明显不听她使唤,牙关和汤匙磕碰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身后的叹息低的让人听不清,一双不算热的手扶着她的下巴,口气温和了不少的让她张嘴,握着汤匙的动作却很粗暴的趁她张嘴的时候硬塞进嘴里,“张嘴,嗯?把药喝了就能好。”

    就这么半哄半灌的喂了一碗药再让项珺躺好,她躺着药好像都被挤在自己的喉咙上,嘴里全是苦味难受的她想哭。

    她迷迷糊糊想昨天还笑谢尧臣对着她喊爹娘姐姐的,要不是她的爹娘和哥哥没什么可喊的她也想喊,思来想去竟然没什么值得她在生病脆弱的时候能在嘴里过几个来回安慰安慰自己的,她只好去喊身边的谢尧臣,“谢尧臣,恶心。”

    谢尧臣一怔,往她脑袋底下加了一个枕头,又往背下加了个扁一些的,“还恶心么?”

    “苦。”

    谢尧臣不理她就好了,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遂了她一次意她就更想喊了,可谢尧臣又不是什么能给她使唤的人,这么想着项珺有些委屈的落了点泪,哭了下又觉得不太对。

    谢尧臣生病的时候自己也不是任劳任怨的照顾他么,还又给他当爹当娘当姐姐的,这时候自己病了使唤他一下怎么了,不是她应得的吗?

    这么一想她心安理得不少,“谢尧臣,苦。”

    谢尧臣大概也没脾气了,似乎也是看在他生病时候也被照顾的面子上,“我去看看之前买回来的零嘴还有没有。”

    甜滋滋的东西进嘴她心情短暂的好了一会儿,身体上的病痛实在让她难以入眠,使唤谢尧臣使唤的越来越顺手。

    一直都是一个病人在折磨另一个病人。

    项珺对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极为模糊,谢尧臣站在床前面无表情的看她,项珺在某一瞬间甚至以为他是不是照顾的不耐烦要直接杀了自己,于是很惊恐的睁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他看,盯某一个地方太久眼前不可控制的模糊起来,她慢慢一眨眼,方才眼前还是一身黑的谢尧臣瞬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一身红的姑娘。

    项珺迟钝了眨了眨眼,对方颇为关切的声音响起,“姑娘醒了?”

    她看清了,眼前的人不就是本来该在燕京的小红吗?

    “小红?”项珺哑着嗓子被她扶起来,捧着递在嘴边的瓷碗一口气把水喝了个干净,“谢尧臣呢,你怎么在这儿?”

    “谢大人在外面跟官兵重建倒塌的房屋,姑娘你已经睡了一个月了。”小红接过碗对她解释,“最开始本来是谢大人照顾您,但到底是男子不方便给您擦身体,城中又需要大人露面,于是我就来了。”

    “我怎么睡了一个月?”项珺依旧不可置信,她之前醒来的记忆明明还是看郎中的那天啊。

    小红轻轻叹气,拿过温热的粥碗,“姑娘您大病初愈多少吃点,那会儿郎中一把脉说您病的严重怕您撑不过去,大人怕您忧思过重让郎中当着您的面说了些谎话,那个时候您就已经睡了五天了。”

    项珺捧着粥碗吃着没滋没味的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大吴的人……”

    “青、吴、随、松……几州都有疫病,他们盘踞此地也染上了,比我们损失更加惨重。”谢尧臣迈步进来,“而这大雨将不少地方冲垮,官道本就长久失修,这下我们的马也不能骑着贸然开战。”

    谢尧臣不知是叹息还是松了口气,“我们都误了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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