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珺斟酌着放下一颗黑棋，状若无意的询问，“青州的任命什么时候下来？”

    谢尧臣看着棋盘并不回答，“怎么？”

    “……”项珺催促他下棋，“没怎么，就是这段时间没听你提起过青州了。”

    “早就下来了，皇帝不信任宸王，自然也不信任我，派遣的人不是我的，是舫专的人。”

    “那怎么办？”项珺问，“青州不要了？”

    “不急于一时。”谢尧臣平静至极，口吻中的笃定却不容忽视，“不管谁去，我都能让他干不下去。”

    项珺慢半拍放下黑子，抬起眼飞快瞥了他一眼，他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此刻不动不笑坐在这里周身像凝了一层霜，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极致的漠然。

    项珺能猜出他们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宸王想取而代之，谢尧臣跟着宸王共谋大业，不论是抢夺矿山，招揽有好名声的文运之都是周全之策的一部分，但做这种看似野心勃勃的事情从始至终却是副不咸不淡的态度。

    项珺摸不准他，说他没有野心他大可不必参与这种事情，说他有野心却有种甚至不把自己放在心里的漠然。

    项珺：“……嗯。”

    *

    “你是说，这次派去青州的刘大人是舫专的人？”李燸脸色算不上好看。

    “总比派去谢尧臣的人好吧。”项珺不紧不慢夹着桌上的菜。

    “没好到哪里去。”李燸说，“舫专这人想起一出是一出，从不按常理出牌，更何况是开矿这么大的工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何不给那刘大人三成？”项珺说漫天空话毫不心虚，反正许下诺言的是李家人又不是她项珺，最后毁信弃约的也是李家人，她空话当然张口就来。

    李燸皱眉，“不成，三成实在太多了。”

    项珺轻飘飘看他一眼，“要么拿七成，要么一两银子都拿不到，哪个多哪个少你自己看着办。”

    “李家也不是我的一言堂，就算我现在说给他三成也是不作数的。”

    项珺不冷不热开口，“原来你说话也不作数啊。”

    李燸正皱着眉，敏锐的察觉到这话中的不悦，“这事关系到整个李氏，我当然不能一言蔽之，可若是我自己的事当然由我做主。”他伸手抓住了项珺的手，言辞颇为诚恳，“事成后你是我李家的大功臣，我当然会娶你。”

    项珺忍着烦像是被他说服一般，“你能这样想就够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家那始终没什么消息，项珺也愈发焦躁不安起来，李家人下定决心开矿是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更何况她已经让文运之通知那些大吴旧臣混入青州，李家人不开矿这事就不成，一旦不成她在大吴旧臣心中本就没有多少信服，更会瞬间土崩瓦解。

    正当她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李燸终于再次约见了她。

    “开矿了？”项珺很直接的询问。

    “是。”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项珺再次冷静下来，也不再急着跟他虚伪与蛇。

    “李家的人已经到了青州，这段时间陆陆续续运了不少东西过去，开矿的矿工也是从青州和青州周围找的，那位刘大人上任半路被截下来，允诺给了他三成已经谈拢，开始准备动工了。”

    等了这么几天这里顺利的不可思议，项珺紧绷的神经松懈了点。

    李燸紧接着开口，“只不过还不能松懈，矿山开采一旦开始不好停止，谢尧臣绝不会死心控制青州，只怕是会不断插手试图把自己人派去青州。”像是解决了心头大患，李燸神情是这几次以来难得的平静温和，“接下来还是要麻烦彦君多多盯着他了。”

    李燸对着项珺小意温柔，一副呵护至极的样子。

    项珺心里冷笑了几声。

    一上来就笑吟吟表露好意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

    不止是李家这里有好消息，青州大吴旧臣传信来告诉文运之已经成功潜入挖矿队伍中，李家正规划开矿后运矿的小路，其中有不少人直接参与进了这里边，项珺成算着最早半年就能拿到第一笔银子。

    这下心里才算有了点底气，这种世道，要么有名，要么有兵，要么有钱，什么都没有只能当作弃子被抛弃。

    这一切的一切都顺利的有些太过不可思议，项珺过去的一切总是在似乎有希望后又破碎，她总觉得不会这么一帆风顺，但为还未失败的事情整日忧心实在是愚蠢至极的举动，项珺没把心思全放在那儿。

    这段时间谢尧臣盯她练枪盯的紧，项珺隐隐约约有预感马上就要实打实来一场了。

    果不其然，燕廷颁布数道调令，其中属于谢尧臣的那一道，目的地是松州。

    燕廷南下所经的大州是青州、随州、吴州、杭南郡，再往南能称之为大州就是苏、杭、扬三州。

    至于松州这个地方项珺几乎没听过，更不清楚到底在哪里，还是看了谢尧臣摆在那里的州郡图才看出是在随、吴两州中间，实打实论离青州也不算远，如果不是中间隔着山大概就是地处三州交接的风水宝地。

    谢尧臣面无表情握着那道调令，慢慢在纸上落下松州二字，项珺见过他的字，人不回所有字都写得好看，总有那么几个，譬如像自己的名字一般常写的熟练又好看，他这个松字就写得极好，行云流水万分熟练。

    “去松州我们先行，骑快马日夜兼程大概半月能到。”谢尧臣说，“松州有常备军……”

    “半个月？”项珺没忍住打断了他，“去青州才不到三日。”

    谢尧臣被打断也不见任何不悦的神色，“你的速度，要是不满意我可以骑马带着你。”

    项珺：“……”

    见项珺老实闭嘴谢尧臣才继续开口，“松州有常备军，你要以我妻子的身份在松州行走，我们到了松州要接替松州兵马督监暂代兵权。”他指着地图，“青、杭南、苏、航、扬几州都有大吴旧臣，几州相互配合，他们会把残部逼向随、吴两州，到时候松州会发挥重要作用。”

    政务项珺对大燕没话说，军事项珺也没话说，这些残部几乎是必败的局面，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她轻轻点了点地图上的松州二字，瞟了眼谢尧臣，一脸若有所思。

    谢尧臣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