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草

    八月中旬,深海市下了一场小雨。

    位于市中心的美术馆内举办一场艺术品展览会,邀请了一些很有名气的艺术家。

    茳序做为究极艺术爱好者,自然是风雨无阻的来参加。本来是挺开心的直到他在人群包围里看到那个令他六年间,脑海里都挥之不去的身影。

    他高中时期的男友洛寒笙,毕业后两人和平分手,他去了国外自己则留在国内。

    “接下来展示的是洛老师在列宾留学六年期间里,所创作的一幅油画《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也是他的成名作。”讲解员端庄的声音在大厅回响。

    洛寒笙自打小开始学美术,他的艺术风格有浓烈的色彩、细腻的笔触和强烈的情感,喜欢把内心的感受通过画布传递给观众。

    可以说是美术史上叱咤风云的存在,但人也是出了名的古怪,比如为了画这幅画在薰衣草田边带着口罩站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躺在田边时被人误以为死在田边了,吓的赶紧打了急救就电话。

    茳序混在人群最后面,静静注视着洛寒笙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他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

    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狭长的凤眸透露着冷淡,高挺的鼻梁上是一颗淡痣下是薄而紧闭的唇,白且修长的脖子一路往下,搭配深红色的外套和黑色的内衬,双手交叉在胸前。

    “请大家把相机之类的摄影产品收起来,保护作品的版权。”茳序收起已经打开拍照模式的手机,讲解员在确定好安全后才命人将画抬上来。

    画面的主色调是那片片薰衣草的紫色,从淡紫到深紫,一层层地将色彩叠加在画布上,金色的颜料勾勒出麦浪的轮廓,阳光洒下,光影交错,微风拂过,麦浪翻滚。

    “不愧是出自洛老师之手,对色彩和光影的独特处理而闻名于世。”讲解员笑呵呵地瞅了一眼露出职业假笑的洛寒笙。

    “七月中旬时,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薰衣草田开的正旺,洛老师也就是在这时获得的灵感。”

    普罗旺斯以广袤的薰衣草田而闻名,每年六月中旬至八月中旬,薰衣草盛开时,整片田野像是一片紫色的海洋。

    观赏的艺术爱好者们脸上满是欣赏与赞美,只有茳序满脸疑惑。

    洛寒笙不是花粉过敏吗,为什么会跑这么远的地方去看薰衣草田。

    洛寒笙的花粉过敏症状他在高中就知道,当时正值暑假,他路过一家花店,恰逢薰衣草卖得特别火爆。

    洛寒笙搂着他的肩膀,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茳序关心道“感冒了?”

    “没呢,哥哥,我只是花粉过敏。”

    从那天起,茳序偶尔会去他家打理卫生,看见偌大的别墅犯愁,包里也会准备生理盐水鼻喷雾和紧急肾上腺素,时常关注大风天气。

    洛寒笙也越来越黏着他,说自己找了个好老婆。

    ……

    茳序回忆着那段短而甜蜜的时光,酸涩感在心尖上舞动,毕业那年,是洛寒笙主动提出分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要说心里一点恨意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洛寒笙的家境优渥,学习长相都属于上等,这样优秀的人跟自己谈喜欢,他本不该相信的,奈何他的爱意如铺天盖地的潮水,淹没了当年相信纯爱的自己。

    许久,茳序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脸上的表情从紧绷变得柔和,他确实曾深爱过洛寒笙,但那终究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最该做的,是静下心来,好好欣赏眼前的艺术品。

    人生充满活力的时刻并不多见,过去的伤痛切勿一直萦绕在心头。

    外头的雨渐渐停了,深海市受季风影响,夏季风从海洋带来大量水汽,所以降雨频繁,好在每次不是特别大,茳序能够勉强回家。

    茳序身上被淋的很湿,眸子嫌弃地眯成一个小缝隙,脱下脏衣服扔进竹筐里,朝浴室奔去。

    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他洗完澡走出来,浴室里还弥漫着未散去的热气,他将擦的半湿的毛巾随意搭在肩膀上,身体被热水浸泡得暖烘烘,皮肤上还残留着沐浴露的清香。

    茳序泡了一杯咖啡,打算今晚要熬夜更新。

    他是“新漫”这个网站的知名漫画家,由于先天性色弱,为了方便他选择经典的黑白画色,好在剧情优秀收获大批粉丝。

    作品爆火之后,熬夜更新也成了常态,现在他的粉丝就在后台催他更新,开玩笑的说他是“拖更大王”“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休息”。

    半小时后,茳序卡剧情了,咖啡也被喝的见底,他咂咂嘴,咖啡的苦味还在嘴里环绕,像极了他卡剧情时啥都画不出的心里苦。

    没了云的遮挡月亮整个露出来,月光轻柔地洒下来,受霓虹灯的影响沉浸在这份宁静之中。

    “咔嚓”伴随着“嘀”的一声,家里的密码门突然发出打开的声音,茳序手里端着新泡好的咖啡,忐忑地停在原地,眼神一直往门口扒去。

    见一直没有下一步的动静,他才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门确实是向内打开的,但门口没有人,茳序揪住的心放松下来。

    也许是门锁坏了,他心想。

    茳序将咖啡放在鞋柜的柜台面上,那上面堆满了七零八碎的小物品,大多数都是茳序一时兴起拆奇趣蛋拆出来的。

    茳序挂上门,为了防止半夜门又像这样莫名其妙地打开,他想去阳台上拿两个衣架像网上说的那样,将衣架交叉扣在门把手上。

    网友评论都是“非常牢固”

    他刚转身,一阵熟悉的气息从背后传来,茳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一双略带寒意的胳膊已经紧紧地环绕住,后背撞在结实的胸膛上。

    “嗯……”

    门被关上,陌生人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脖颈处,茳序整个人瞬间僵住,引起阵阵酥麻,醉汉身上浓郁的酒气迎面而来。

    茳序的眉头紧紧蹙起,他僵硬的手指狠狠地抠住醉汉的胳膊,试图从这令人窒息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然而,醉汉的身体却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茳序只觉得一阵心惊胆战,脑海里只剩下“要被人绑架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哥哥……”

    什么?

    陌生男人的脸凑到江序耳边,呼吸粗重。沙哑道“今天的艺术展览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洛寒笙……放开我!”茳序本能的喊出这个熟悉无比的名字,挣扎的愈发剧烈。

    也许是不满茳序的挣扎,洛寒笙搂地更紧了,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融进身体里,他低着头,用脸颊轻轻摩挲着江序的脸颊和脖颈,手也不安分地在江序身上游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

    茳序面色潮红,哼出几声鼻音,白皙的身子颤了颤,洛寒笙见状,勾唇低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茳序,你哪里都忘不掉我,今天的展览你偷看了我三次。”

    茳序愣住了,原来自己所有的一举一动洛寒笙都尽在眼底,而自己还像个小丑一样不断回避,心里不断祷告。

    他去那个艺术展览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没……有。”茳序皮薄,不想承认。

    “没有什么。”茳序的脖子也开始慢慢泛红,洛寒笙如同附身的魔鬼,不想放过他“那你这算什么?”

    江序紧闭着眼,他想偏过头,不愿看到自己不争气的模样。然而,洛寒笙却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他知道自己力气不如对方,只能像一只蝼蚁般,做着徒劳的垂死挣扎。

    “睁眼看看。”

    “洛寒笙……你混……蛋!”

    “嗯……我是,承认吧,你还挂念我,前男友。”

    ……

    许久,后面一直粘在自己身上的人没了动静,抱着自己的胳膊慢慢松弛下来,重心渐渐抛到茳序身上。

    “洛寒笙?”茳序疑惑地喊他

    没动静。

    “洛寒笙?”茳序第二次喊他“你要是没死就回话。”

    没了束缚茳序很快挣脱,他单手拎住洛寒笙的大衣领子,防止他一个没站稳摔下去。

    洛寒笙压在茳序身上,眼睛微微闭着,呼吸平稳,眼睫颤了颤,下至围了一圈淡淡的黑色,看起来是累坏了。

    原来是喝醉睡着了。

    茳序有那么一丝无语,洛寒笙自顾自的性格一点没变,喝醉后还能一路找到自己家。

    他腾出一只手摸索到绑着洛寒笙头发的皮筋,然后用力一拽,头发墨一般的散开,茳序抱起洛寒笙,向房间走。

    茳序踹开房间门,把洛寒笙扔在床上,随手在衣柜里掏了一张自己不怎么盖的被褥,囫囵地往他身上一扔。

    做完这一切,茳序才感到一丝疲劳,看了一眼醉的不成样子的洛寒笙,心想看来今天晚上要打地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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