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们虚弱、病苦对他有什么好处吗?惠芷玉揪住窝头两端一用力,以她的手劲居然都没能一下子扯断,她迅速扔掉窝头。转头一看,娘亲重新捡起,擦了擦其上灰尘,放入怀中。
“娘,这个不能吃。”惠芷玉捉住她的手腕,赵汀兰摇摇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浪费,我替你先收着吧。”
撇撇嘴,知道娘说得有理,惠芷玉收回手恼道:“都怪蒋献!”
观察了这些守卫一日,其间蒋飞叶前来探望带了几个馒头。惠芷玉发现她们所在的屋子守备相当松懈,从木门缝隙可以大概看清农家小院整体布局,也能看见屋外究竟有几个守卫。
她们被关在院落偏角,只有两个农民服装的村人假装干晒米的活来看顾着她们的屋子,连武器都只是扫帚。虽然蒋飞叶会来跟她们说话以表重视,但只看平时状态,根本是打开门窗就能跑。
更别提晚上了,她专门熬了一夜观察,发现这两个村人轮流看守上下半夜,但也都精力不济呵欠连天,一副毫无威慑力的样子。
于是被关押的第二日,惠芷玉便跟赵汀兰窃声商量:“娘,到了晚上,我们就爬出去吧。”
“你别忘了这是个村子,哪怕跑出这家小院,只要碰到一个村民我们就会被发现了。”赵汀兰提醒。
“总比一直被关着强,这么偏的地方,不出去的话李常安可能也找不到办法带我们走。”惠芷玉坚持。
赵汀兰面露犹豫:“……这一日都没有他的消息。”
“他一定在的,就算他不在,我们也要出去一次看看情况。”
两人小声讨论了一阵,最终赵汀兰妥协:“也是,总会有办法的。”
母女俩便在白日睡觉补充精神,认真啃掉窝头保持体力。夜幕降临,惠芷玉听见门边守卫的呵欠声,朝赵汀兰比了个手势。
赵汀兰点头,用小木块慢慢撕开窗上的纸糊,伸出手去捏住插销,小心地拔了出来。无声推开窗户,她双臂撑身坐上去,挪到窗外跳下。惠芷玉紧随其后,动作麻利翻出。
窗户对面是两人高的院墙,她们没有工具无法攀爬,只能贴着小屋的墙壁,一点点挪向屋门的墙壁。惠芷玉打头,她探出小半个脑袋一眼缩回,借着那一下的功夫看清了值夜的村人靠在墙壁低着头,昏昏欲睡。
她脱掉外套两手抓成一条,用眼神示意赵汀兰后,以迅雷不及掩耳冲出,勒住看守的口鼻。这一下看守霎时睁眼蹬着腿试图抓掉勒物,赵汀兰在此期间冲出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带到窗户那堵墙后。
母女两的合作下,值夜村人尽管奋力挣扎,却仍然由于窒息而渐渐无力,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确认是真晕,惠芷玉狠狠松了口气放手。常年干农活的男子力气是真大,若非她因练箭手臂也有力,娘被他推踹也不放手,恐怕还真难以拿下。
“娘,有受伤吗?”惠芷玉托起她的胳膊小声问。
“皮肉伤,快走吧。”赵汀兰催促,两人便重新绕过小屋,继续朝着农家小院院门赶路。
小院不大,门就在她们斜对面,只需要穿过两间屋子就能抵达。一眼望去甚至院落中都没有任何侍从,惠芷玉暗自庆幸还好是被关在了普通人家,牵着娘的手就往院门悄悄跑。
畅通无阻抵达院门,惠芷玉贴着院墙观察外界。整个村子都陷入沉睡的黑暗中,甚至没有打更人,边界用篱笆简单区分了村内存外,只要对准一个方向奔跑,很快就能彻底离开。
心头一喜,惠芷玉牵着娘抬脚,下一秒却感觉后衣领被揪起脚步腾空,惠芷玉下意识蹬腿,听见身后蒋献的声音:“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
根本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女儿有危险,“放开她!”赵汀兰一拳挥向蒋献,他抬掌接住顺势一甩,将赵汀兰摔倒在地。
惠芷玉听着动静挣扎更激烈,反手去掐他的手臂,“不准伤害我娘!”蒋献随手一砸,身体撞上地面的痛苦直接令惠芷玉咳呛一声蜷缩在地,她强忍着抬头,就见娘已经爬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蒋献笔直地站着,月光在他身后衬出面庞阴影,他俯视她们,轻摇红扇,说:“小安不懂事就罢,赵夫人,你就太不应该了。”
李常安,影一呢?惠芷玉缓过劲抱住娘,左右探看。回应她的只有蒋献一声:“这次就当给你们一个教训。”
随后蒋献一左一右将两人拎起,轻功掠到柴房屋,将她们扔回屋中。再次撞上地面,惠芷玉感觉背上火辣地疼,她只能躺着喘气。
没喘多久,被蒋献叫醒的村人拿了两条麻绳进来,粗暴地抓住她胳膊翻身,惠芷玉下巴都磕碰发痛,努力扭脸,看见自己两只手交错着被反剪在后,麻绳一圈圈勒上,粗糙的草杆嵌入皮肉,她又疼又痒。
绑完二人后村人才起身,跟着蒋献走出柴房关上门。惠芷玉忍受着强烈的不适去瞧娘,赵汀兰滚了一圈起身,坐到她身旁心疼的问:“还痛不痛?”
“手上很不舒服,但也还好。”惠芷玉扭来扭去找到一个借力点,总算能坐起身挨着她,“娘呢?”
“我自然无事,”赵汀兰叹了口气,“你好好歇会儿。”
娘没有提李常安,但显然已经对此不报期望。他们真的跟丢了吗?惠芷玉低下头,不安如同瓷瓶上的裂痕悄然蔓延。
深呼吸压下情绪,惠芷玉细细琢磨。蒋献亲自守在院子里,那她们就绝对不可能逃得掉。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他支走,让她们顺利离开这里?
他既然会来这个村子,肯定有什么想见的人,要是能知道他离开的时间……惠芷玉小声对赵汀兰说:“还有办法,我们轮流守在门边,只要看见蒋献离开就有机会。”
“那时候看守肯定会增多,不能从大门走。”赵汀兰道。
惠芷玉抿唇想了想,看了一眼窗外的围墙,说:“我们现在已经有绳子了。”
依偎在一起勉强睡了一觉,次日一早,蒋飞叶就提着一篮馒头与她们一起坐在柴房地板上,“听说你们昨晚要跑?”
惠芷玉闭着眼假寐,赵汀兰也并未回话,蒋飞叶倒是不在意,取出篮子中的布包放在地上:“我哥说,如果还有下次,就不会让你们待在一起了。”
“什么?他明明说好了的!”惠芷玉睁眼怒目,蒋飞叶耸耸肩,“没办法啊,除非你们别跑。”
两人对视,气氛僵硬,赵汀兰看看女儿这一副惨兮兮并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模样,还是插话进来:“蒋姑娘,你为何每天都来看我们?”
“你们就当我没事可干好了,”蒋飞叶配合地松缓了氛围,“这个村子小,大家虽然表面上积极开朗,但真说起话来都苦大仇深的,我不是很喜欢。”
“没事可干?”惠芷玉问。
“嗯,他们都只认我哥,可能是因为他有功名又是男子,反正我就是个没用处的添头罢了,”蒋飞叶咬了一口馒头,含含糊糊着,“一会儿他还要出去,我就更无聊了。”
蒋献一会儿要出村?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情报,惠芷玉盯着她看了几息。蒋飞叶面色不改嚼着馒头,整个吞掉后拍拍手站了起来:“总之,还想待在一起就别跑了。”潇洒离去。
她不是说会站在她哥身边吗,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百思不得其解,但白馒头香甜的气味在飘散,惠芷玉看了眼娘,娘说一句看好了,就躺倒,撑起上半身叼住一个馒头。惠芷玉有样学样吃了起来。
既然一会儿蒋献就要走,那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吃饱喝足,惠芷玉又开始跟娘小声密谋:“我们趁着蒋献走再跑一次,娘,你看着门,我想办法弄掉绳子。”
“你打算怎么弄掉?”赵汀兰疑惑地扫了眼堆积的木柴,虽有棱有角,但仍然粗钝。
“别管啦,娘看着门就好,现在那个更重要。”惠芷玉起身迈向屋内那摊青苔积水,在旁坐下,也顾不上衣物被沁脏,斜靠半躺着让麻绳吸饱了雨水。
手腕被饱胀的麻绳压迫更狠,惠芷玉抿唇抖了两下手臂,一只水滴形状的白玉滑入她掌心。摸索着探出尖头,惠芷玉捏住圆端,反腕开始一丝一丝地切割麻绳。
本就被绑缚,还反绷着腕,惠芷玉很快就后背发热,手腕火辣。她不吭一声换了个手继续割着,只有麻丝断裂的触感才能令她有些慰藉。绳越来越细,也愈发像刀尖,抵在肉里疼得冷汗直冒。
惠芷玉的手指也有些捏不住玉了,她将水滴玉拢在掌心,吐出一口气看向木头堆,挪过去用木块尖勾上麻丝。粗糙的木块扯着麻丝,腕处跟被火烫着一般,再继续下去必然要受伤。
看了眼盯着门缝的娘亲,虽然眼睛朝着外,但耳朵朝着她。不能让娘更加担心,惠芷玉咬紧下唇猛低头后背抵紧狠狠一刮!细微绳断音随在整片火烫与尖刀割肉之痛后,双腕终于卸力垂落。
抖着手收好水滴玉,惠芷玉简单用衣袖包住渗血的伤口也做遮掩,擦掉额头冷汗,噙起笑凑到赵汀兰跟前:“娘,我好了,你继续看着。”
赵汀兰声音迟疑:“真没事吗?”
“就是皮肤有点红而已。”惠芷玉抬手搁在赵汀兰身后绳结上,仔细翻看研究了一下走势,顶着皮肉撕裂的疼痛用玉尖端发力,打开了绳结。
赵汀兰双腕解放,她手掌圈包着手腕转了几下,“他刚刚走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更多村人来看守。”
“那我们快点做个伪装逃出去吧。”惠芷玉道。
母女两人迅速揪出包袱里的衣物,勉强用木柴堆拼了个人形披上衣服。赵汀兰抄起一把木柴用麻绳绑住,趁着看守的村人还没增多,两人再次从窗口爬出来到院墙前。
已经能隐约听见前来包围的一队人的脚步,惠芷玉咬咬牙说:“不能再等了,不管蒋献有没有走远,我们得先爬上去。”
于是抓起木柴堆往墙上一扔,她的手劲够大,这把木柴也顺利越过院墙。惠芷玉拽住绳端一扯,柴堆滑动着被院墙的檐挂住。惠芷玉蹲下身说:“娘,你踩着我先爬上去,快。”
赵汀兰匆忙地看了眼绳子又看了眼女儿,迟疑中听见脚步声更大也更近,她板起脸抓住绳子踩上惠芷玉肩膀,借着女儿的身高与绳索拉扯坐上围墙。
一上围墙视野便开阔,能瞧见已经远离村子的蒋献背影,也能看清围了半个屋子的村人队正绕过柴房向惠芷玉方向来。赵汀兰慌忙拽着绳子伸手:“安安,上来!”
惠芷玉拽着绳索踩着墙往上爬,身后已经有村人大喊:“她们要爬墙跑了!”
不能急不能急,她可以的,这次绝对不会被抓住!惠芷玉顾不上手腕伤口似乎又崩裂渗血,猛力蹬脚拉住赵汀兰的手坐上围墙。
身后已经一片糟乱,这些人肯定要绕过来堵截。惠芷玉看着三米多高的地面只说:“跳!”屏气抱着脑袋就跳了下去。
扑通哐咚,毫无缓冲的撞击疼得人嘶声,眼泪都飙出来。惠芷玉含着泪连忙爬起一瘸一拐拉住娘亲:“娘,快点起来快点跑!”赵汀兰喘着气披头散发爬起,两人相互拉扯着迅速奔往村界篱笆。
亡命关头心脏跳动飞快,两人奔跑的速度居然一时也快得非常,篱笆近在咫尺。惠芷玉都以为能够甩掉村人了,眼前一花闪出两道穿着短打的农人身影,他们拿着扫帚站在那,就已经是一道不可攀越的高墙。
可恶,居然没把会武功的也带走吗!惠芷玉攥起拳摆出架势,恼极大喝:“李常安——!”
两个武夫一愣转头,惠芷玉趁机扑上,夹着玉尖的拳头直袭一人脖颈。此人反应迅速打飞她的手腕,扫帚携排山倒海的呼啸声拍来。
不行,能看见但躲不过。惠芷玉咬紧牙关抬起手臂,下一秒却听见急促的马蹄声逼近,两名武夫顿时如断线风筝侧飞出去。
李常安与影一在他们身后显出,李常安此刻也是汗流如注,迅速伸手扶起惠芷玉道:“抱歉小姐,属下来迟。”
惠芷玉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手揪住他衣袖,一句“我娘——”还没说完,就见影一已经扶好娘亲翻身上马,表情严肃:“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