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月往后退了几步，心跳好似慢了半拍。她知道陈津长得好看，可当他的五官真正逼近她，她才感受到那股冲击力。

    “我可以进来吗？”陈津问。

    “不能，你把衣服给我就行。”季明月瞪着他说。

    一直以来，陈津对她和别人明显不一样。说实话，对于这样明目张胆的差别对待，她很难不愉悦。可就在今晚，陈津忽视了她的想法，使她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低落和烦闷。

    现在就是这种状况。

    看着刻意瞪圆的杏眼，陈津心里被人挠了一下，痒痒的。

    “你生气了？”他的语气比绒毛还轻柔。

    “嗯。”季明月也不伪装：“你为什么答应余宛？”

    “周六下午没事，就当给自己放松一下。”

    陈津的解释来得很快，但他没说实话，真正的答案是“因为你在”——你在我就去。

    “怎么？”陈津向她靠近，两人中间只隔着长条状的门框，“就因为这个生气？我还以为你没有脾气呢？”

    听到他这么说，季明月立马辩解：“才不是，我生气的原因是你故意忽视我！”

    “我都用眼神示意你了，而你却装作没看见。”季明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

    陈津偏头笑了一下：“我以为你摇头在扇蚊子呢？”

    季明月皱着眉头：“你告诉我冬天哪里来的蚊子？”话毕，她从陈津手里拽过装校服的塑料袋，将门往自己这边带，无声示意陈津赶紧离开。

    “诶，”陈津赶紧拦住门，将自己的头塞进半开的门中，“我错了，我刚刚开玩笑呢！”

    “我就是想——”他垂下眼眸，眉弓给眼眶打上了阴影。

    “想什么？”季明月问，心里不自觉冒出一个想法——他是不是想和自己待一会儿？她微微晃脑袋，想让这种冒粉红泡泡的想法跑出去。

    但无需她自己清空，陈津的话率先斩断了她的幻想。

    他对着季明月说：“我想让你和同学多接触接触，而且高三压力挺大的，适当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

    他的眼神极度真挚，屋里的光散在他幽深的瞳孔里，像是藏有一潭波光粼粼的湖水。

    季明月仰头看着这样的他，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落了下来，心也掉了下来，产生的滞空感让她后退几步。

    “他居然在为我着想！”

    自从那一晚过后，季明月和陈津在班里恢复成了以前的模样，一个平淡如水，一个冷漠少言。

    但是两个人总是很默契地走同一条路线回家，季明月在前，陈津在后。路上的同学逐渐变少，一直到只剩他们两个人和路灯。天上偶尔会有月亮，或圆或弯，陈津总是逮着季明月的书包让她陪他看一会月亮。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陈津问，风恰到好处地撩起他的头发，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季明月。

    “我记得，”季明月看着月亮，“你说不管是残缺的月亮还是圆满的月亮都熠熠生辉。”

    她偏过头看向陈津，眼眶下积攒了细细的水痕：“我也是这样，不管是勇敢的我，还是懦弱的我，都熠熠生辉。”

    “嗯。”

    又一个周末上午，季明月出门给余宛选生日礼物。

    她走的时候，对面的门紧紧关着，门口放了几个很大的快递箱。如果季明月没看错，最上面那个快递箱的单子上写的都是“高考冲刺一百天”之类的字样。

    “不会都是题吧。”季明月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自从家长会那天去陈津爷爷家回来后，她才知道陈津不是天赋型选手，成绩好只是因为他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学习刷题。

    离江城中学不远处有个商场，这个地方在周末成了附近高中生买衣服、吃饭、看电影的集中消遣地。

    她刚进里面，就遇见了同班同学。如果季明月没记错，她叫蒋倩倩。

    季明月抱着“如果她不打招呼就当没看见”的想法目视前方走过去，还强迫自己的眼神不要乱瞟。

    “嗨，季明月。”蒋倩倩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

    终究没逃过，季明月也笑着回应她。

    “你来这里是买什么东西吗？”蒋倩倩在班里成绩中等偏下，但人却异常活泼，上课主动跟老师互动的只有她一个人。

    “嗯，我想给余宛买生日礼物。”

    她闻言变换了表情，有种想吃瓜的感觉：“你居然忍受得了余宛？”

    “她怎么了吗？”

    “她这个人没啥大问题，就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说一些让人觉得很装的话。比如‘我没学都考这么好，学了那还得了’这样的话。说一次两次还好，天天说这些东西，我都快ptsd了。”

    蒋倩倩越说越激动，还不忘模仿余宛的语气。

    “唉，”蒋倩倩将手搭在季明月肩膀上说，“跟她当朋友不容易。”

    季明月由她联想自己和余宛的相处，回了一句：“是不容易。”

    “诶，不跟你说了，我回学校了。”蒋倩倩和她告别。

    “学校见。”季明月礼貌地回答。

    *

    季明月原本想送余宛一些实用的东西，比如杯子、护手霜、围巾什么的。但她逛了一圈都没发现合适的。这个商场买的东西要么太过老成，要么太过成熟。

    快到上学的时间了，季明月两手空空地离开商场。她沿着路边走，路过一辆商务车的时候，耳旁传来一句：“你怎么在这？”

    季明月回头，车里坐的人正是叶修明，她名义上的哥哥。

    季明月和他算不上熟悉，她回了一句：“去商场给朋友选生日礼物。”

    “礼物？”他向下瞄了一眼她的手，“什么都没买到？”

    “嗯，都不太合适。”

    “给你。”他从窗户里递给她一个橘色的口袋，里面是条女士围巾，“本来想送给别人的，但没机会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遗憾和自嘲。季明月还从未见过叶修明这样，在她眼里，他可是个不苟言笑的资本家模样。

    “我不要你东西。”她坚决回绝。

    “拿着，给你就拿着，别搞弯弯绕绕那一套。就当哥哥送妹妹的见面礼。”

    他说完就丢下袋子，丝毫不给季明月反悔的机会。

    季明月弯腰捡起袋子，想还给他，一旁玻璃窗户却早已和凹槽严丝缝合。

    和礼物一起落地的，是一段汽车灰蒙蒙的尾气。

    季明月提着袋子站在原地，“这个人，比她想得还要任性。”

    周五那天，高三全体同学统一进行体检，学委负责收集体检表。

    陈津做完了全部体检项目，然后走到学委跟前。

    学委伸手去拿他的体检表：“诶，津哥，全都做完了，这么积极。”

    陈津手腕往后一缩：“李佳明，你是不是还没去做体检？”

    “嗯，老师让我把体检表收齐了再去，上次体检就有人没交。”

    “那这样吧，我帮你收，你快去体检，等会高二来了，人多。”

    学委犹豫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体检表交给陈津：“谢谢啊，津哥。”

    “没事。”陈津不再看他，转而将视线放在手中的体检表上，手指捏着左上角翻动起来，眼里映出一个又一个名字。看见心里的那个名字后，翻页声戛然而止，陈津抽出那张体检表。

    随后视线往下移，一直到视力那一栏才止住：季明月，左眼600度，右眼720度。

    陈津眼眸微闪，心里有了数，将单独抽出的体检表塞回中间，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