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假期的最后一天,天气放晴,白云幻化成各种图形飘在天上。
季明月换好了衣服,外面套上了一件厚厚的粉色羊羔毛外套。她坐在梳妆镜前面,犹豫现在要不要出去。
思索良久后,她打开了门。虽然她害怕和陈津打照面,但她又不能不洗脸刷牙。
她打开门探出身子,白色走廊另一端的门紧紧关闭着。
还在屋里睡觉?亦或是在客厅?
想到这,季明月心脏的存在感开始加强。她趁着扭卫生间把手的时候悄悄往客厅方向一瞥——没人,看来还在睡觉。
扭曲的心脏一下子松下来,她收回向外投射的视线,借着力推门。嗯?怎么打不开?她紧皱眉头,心想是不是把手坏了,因此加大了力气,让上下移动的门把手发出急促的声响。
里面的人沉默了几秒后,隔着门说:
“我在里面。”
季明月闻言脸色一僵,手也固定在原地,只有脸上的红晕呈爆炸式增长。居然忽略掉一个事实,陈津也要上厕所。转不动门把手可能是因为它坏了,也可能是因为里面有人反锁了。
还未等季明月从尴尬中抽离出来,门就被打开了。陈津用黑色发带竖起头发,露出平时被碎发遮挡的额头,饱满得像一颗剥开壳的荔枝。
他单手拿着剃须刀,下半张脸还残余着泡沫,给他无可挑剔的五官添了一些慵懒气息。
陈津逆着光,眉眼更加乌黑:“要不你先上?”他语气上扬。
“不,不用,你先用。等你弄完了我再来。”季明月慌张拒绝,说完便匆匆转身回房,企图给她的丢脸做个收尾工作。
等明确听见陈津的脚步声渐渐变小,季明月才进了卫生间。洗手台被人收拾过,干得像一片沙漠,镜子上也没有水滴留下的污渍。
透过异常干净的镜面,她的黑色眼球不动声色偏转,最后落在镜子里的另一个人身上。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突然间,镜子里的陈津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神在此刻交汇。
砰!
季明月用力关了门,脸颊满是红晕。
洗漱完后,季明月回到自己房间,她看了一眼闹钟。想着陈津应该还没吃饭,季明月将昨天装面包的塑料袋拿出来,悉悉索索地挑选起来。
这个不行,价格太便宜了;这个也不行,包装一股塑料味,还有点粘手……
正当她找到里面最贵、包装没有异味的面包时,陈津给她发了消息:
“吃早饭吗?我出去买。”
看到消息,季明月的心瞬间落了下来,手中的面包也变得没有意义。她耷拉起嘴角打字说:“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行。对了,有个事跟你说,我昨晚找好房子了,大概今晚就会搬走。”
季明月心里扭成一团,有些失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就是觉得,陈津在这里的时候,她会很安心。
陈津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缓缓打出:“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行李不多,下午我自己搬就行。你去上课吧。”
季明月发了个“OK”,偷偷开出一点门缝。陈津弓着身子低头绑鞋带,露出他白皙的后颈,肩胛骨也随手部动作清晰拱起。
太阳光照在他的背上,透着淡淡的清冷。
下午四点半,江城中学的月假结束,所有高三学生返校。
高三楼前的电子屏幕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路过它时,每个人都有些紧张。这意味着高考越来越近。
季明月偏头看着空落落的座位,视野里没有那颗饱满的后脑勺。她承认如果身边出现了微小变化,她就会变得不自在,就像发现家人将头发剪得极短,心里油然而生出那种异样和不习惯。
她停止走神,俯首案后,枕在手臂上写题。
休息时间时,广播里出现声音:
“请高三一班的季明月和陈津来年级办公室领取校服。”
“再说一遍……”
有人捂着嘴对同桌说:“陈津怎么回事,不是说校服太丑他不订吗?”
“对啊,而且马上毕业了,订什么校服?”
季明月一愣,原来还有校服这件事。若不是听到广播里的声音,她差点忘了。
今晚的月亮意外明亮,泛着朦胧的黄光。
到楼梯间时,一道高瘦的身影印在季明月身后冰凉的白瓷砖上。他出现得太过巧妙,季明月没止住脚步撞进了他的怀里。她明显感受到男生的肚子和女生的肚子触感的差别——有点硬。她猛然离开,退到后面,有点不知所措地说:“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没事。”陈津将她的两套校服递给她,一套冬季,一套夏季。
“你的事都处理好了?”
“嗯,我租的房子离你那还挺近。”
季明月“嗯”了一下,理所当然应该是近的,毕竟都在江城中学附近。
两个人一起回到教室,季明月刚进门的时候与余宛的视线撞上。余宛一诊的时候冲到了年级第八,是表扬会的重点嘉奖对象。可能最近心情好,看见季明月都是笑嘻嘻的。
“月月。”季明月被她喊住,“下个星期六我生日,你能不能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季明月想拒绝,她和余宛的交情本来就是表面关系,后面余宛还故意冷落了自己一段时间。她实在没有力气陪她虚与委蛇,不想再经历一遍类似于“我都没好好学,就考了第几名”吧啦吧啦的焦虑发言。
就在她摇头的时候,余宛偏过头对坐在后面看书的陈津说:“陈津,月月说她要来参加我的生日会,你要不也来吧。”
陈津挑眉,看了一眼季明月。季明月瞪大的双眼犹如受惊的小鹿,微微摇晃的头颅仿佛在暗示他快点回绝。
陈津装作没看见,不经意地撇开眼神,笑着说:“好啊。”
“耶!”她转头对季明月说,“月月,那我们就星期六下午放学见了。”
季明月扯了扯嘴角,无奈答应,回到自己的座位。陈津若无其事地看着高考语文背诵,季明月想起刚刚他故意避开自己的眼神,气不打一出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自己已经明确提示他她没答应也不想去的信息了。为什么不拒绝呢,让她也下不来台。
季明月从小就很讨厌别人故意忽视她的需求,故意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斜眼瞥了陈津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陈津轻笑,回头看她不满的姿态:“生气了?”
“什么?”季明月装作不明所以,眼里裹挟着“你自己心里明白”。
“因为我忽视了你的求助?”
季明月大力翻动着试卷,又哼了一声。
陈津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他好像又触碰到了她的某些不为人知。
晚自习结束,季明月出了校门,陈津背着书包跟在她后面。
一直到三楼,也就是她屋子的门口也没调转方向。
季明月先前想着是不是陈津东西没拿完,想回家里拿;又因为晚自习那件事,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毕竟自己确实表现出对他生气的样子。
“陈津,你什么东西忘拿了?”她刚转过头问他,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开锁声。
陈津对着对面推开的门,神色诧异:“没什么忘拿,我今下午就——”
他话音未落,季明月加大音量,毫不遮掩她的惊讶:“你住这?”
陈津眼神略带玩味,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那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回家。我又不是跟踪狂。”
自从今晚他发现季明月有自己的小性格时,他就控制不了逗她,想让她释放更多被抑制起来的天性。现在就是这样的心境。
“你又没提前说,我当然不知道你租到对面了。”
季明月不想理他了,今晚的陈津做的事、说的话都不在她的想象范围之内。
“再见。”季明月打开门走进去。
“晚安。”陈津也入门中。
二十多分钟后,季明月写完了一套英语听力模拟题。自从陈津教会了她音标后,她每天都听着听力纠正单词发音。听力提了起来,分数也随之水涨船高。
陈津发来一条消息:
“睡了吗?”
“没有。”
“你家洗衣机能用吗?”
洗衣机?季明月不免心中疑惑,“怎么了?”
“我想洗校服,却发现洗衣机坏了,你能让我用一下洗衣机吗?”
“好,你等一下。”
陈津拎着在他眼里设计丑陋的普通校服,早早立在门口。
季明月推开门,一眼看到了陈津那张帅脸。他微微勾着嘴角,长长的睫毛给他的下眼睑打了一层薄薄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