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事件终究被通报,泉哥发了好大一通火,“被流言蜚语误导,怎么当我的学生,怎能成大事!”
又来了,泉哥斗志昂扬的‘大事论’。
离玦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听着,昨天班级群转发了陈筱红澄清的郦中公告,传言一度拐弯,真相下,俞珵的口碑直线上升,不乏人云亦云说俞珵被冤枉受委屈很惨很无辜的言论。
‘可怜小狗’成了俞珵的代名词。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不得不说风向转得真快,离玦打开练习册做题,月考快到了。
开学初的月考难度一般不高,老师们为摸底,会考教学进度以外的内容,饭后几人散步来到操场大台阶,树荫下张筝儿抱着书背单词,“刚吃完饭太困了,背不进啊。”
“吃片记忆薯片。”陈家全把手里的薯片递过去。
“不吃,我下巴都长痘了还让我吃。”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使其生无可恋,只是月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看我,没复习不照样吃好喝好。”
“斯到普,别拿我跟你比。”张筝儿合上书就往他背上拍。
离玦坐在台阶上看着好友追逐打闹,俞珵与她相隔一个座位,一高一低坐着。
自从打架事件后她与俞珵的交流减少,本都是淡漠自我之人,他心里藏了事,她识趣给予足够的空间,现在大部分时间两人皆默契地选择沉默。
倒是其他同学对俞珵态度变了,他与东子打架的视频传遍整个年级,陈筱红不再来八班,也不再叫嚷关于郦中的事,毕竟视频中的俞珵十足一头疯癫的狮,凶狠暴戾。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有关郦中的过去是这位转学生的逆鳞,碰不得。
离玦并不关心这些事,她心里只有下周的月考,而杂货店也该进货了。
回教室的路上张筝儿提议周末一起复习,她随口答应,脑海里盘算货品清单。
“离玦。”回到八班,跟在她身后的俞珵忽然出声,“你这周六有空吗?”
周六?批发商会送货到店里,“没空。”
“周日呢?”
和张筝儿陈家全约好一起复习,“也没空。”
硬邦邦的对话气氛略显尴尬,俞珵不再问,“那没事了。”
离玦没放在心上,周六中午她在店里收拾杂乱的货物,这个月订货量大,光清点已花费不少时间。
“我说小老板,你们家总赊账可不行啊,一月份的货款到现在三月还没结,哪有人像你们这样做生意的?”供货商拿着货单催|债,“再不清账我吃西北风了。”
“我不是老板。”离玦道,“你找离燕去。”
“我能找到离燕就不找你了,别赖账,统共就几千块,你们要拖到猴年马月?今天必须先结了前两个月的账款,不然下个月别指望我们送货。”
供货商态度强硬,离玦无法,只能给通讯录里的某个手机号打去电话。
对面挂线没接,‘嘟嘟嘟’的提示音煽升离玦的怒火,不得不压着火气发去短信,‘有人上门催货款,打钱!’同时发去供货商的银行卡号。
“等着吧,一会儿就到账了。”
供货商看着她,“你家真够奇怪,店里没备余钱?”
“没有。”其实是有的,离燕的银行卡。
准确来说是她妈给她和离燕打生活费的卡,但她不知道密码。
“行了,收到了,下回别再拖了。”很快货款到账,货商离开,离玦把单据锁进收银台抽屉,落锁时心底莫名一抽,怯意骤生。
越过离燕直接找她妈结款,若被发现,今晚必定不太平。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离玦继续整理货架商品,正忙碌,身后传来行李箱轮子的拖拉声,回头看,是梅亭。
“小玦。”梅亭进店把一个礼品袋塞进她怀里,“在忙吗?来,这是我出差给你带的礼物。”
“谢谢小梅姐,这我不能收……”
“别客气,都是合作方送的小玩意,我用不上给你正好。”梅亭看了眼她身后的货物,“你还要忙多久,等会儿我和小珵出去吃饭,一起吧,昨天让他问你想吃什么,那臭小子也没个回复。”
难怪他无缘无故问自己周六日是否有空。
“我就不去了,还有一堆货要上架。”
“上货也得吃饭。”梅亭不容她拒绝,“吃自助怎么样,海鲜日料什么都有,镇中心商场新开的那家自助还不错,就这样说定了,五点半出发。”说完风风火火拉着行李箱上楼了。
手里的礼袋沉甸甸,打开看是某品牌的护眼台灯,离玦根据包装型号上官网查价格,将近三百元。
没由来觉烫手,礼物贵重,不知如何答谢才算恰当。
“离玦。”
猝不及防有人唤她,离玦心脏惊颤一跳,捧着礼物的手下意识藏到身后。
看清眼前人是俞珵才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离燕。
“买东西?”不知俞珵是否注意到自己的举动,离玦尽量恢复自然之态,如往常般问他要买什么。
“梅亭说你在忙,让我来帮忙。”俞珵看向她身后堆积成山的纸皮箱子,“需要我做什么?”
难得俞娇花如此积极,离玦没当真,“不用了,都不是什么大活。”
闻言俞珵不再说什么,但也没离开,静静倚着店门看她擦货架,清点货物数量,换价格牌上货,收拾纸皮壳子。
杂货店不大,这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站着,存在感格外强烈,离玦略觉不自在,“你可以回去了。”
店门旁的人影站直,“我在这儿妨碍到你?”
“不是说你碍事,而是你站在那儿挡光,店里没开灯本来就暗。”
说罢吃力搬起一个未拆封的大箱子,俞珵快步走过来,帮她稳稳托住箱底。
手里重量骤轻,他搬起整个箱子,问她放哪里。
“放那边的货架吧。”指尖一瞬相碰,短得来不及在皮肤留下温度,离玦收回手,指向货架最角落的位置。
他走过去,身影从离玦的视线中掠过,轻薄的蓝色牛仔衬衣领口外翻,露出里面的白色棉T。
兴许是强迫症犯,离玦鬼使神差地跟随其后,并抬起手。
触及他的衣领,俞珵似有所感回头。
她不比他高,低头的一霎他眼睫微垂,显露出眼窝的轮廓,顺着鼻尖而下,唇启,却无言。
指腹仍留在他的后衣领,彼此目光相撞,离玦耳根不受控发烫,后知后觉此刻自己的动作有多亲昵。
掌心温度迅速攀升,连呼吸也变得清晰粗重,所幸他疑惑的眼神分散了她的注意力,默默自我催眠这人和陈家全一样都是自己的朋友,故作自然把翻叠的衣领理好。
“你的领口翻过来了。”
她头发略黄,是泥土大地的沉黄色,眸瞳亦非纯正的黑,偏暗棕调,肤色纸白,营养不良的体质让她看起来像褪色的豆芽苗,说话时,脸颊泛不出一丝红。
俞珵盯着她收回的手,五指瘦削尖细,她卷起了长袖,露出纤薄的手腕,丝毫不像十五六岁女生的手。
与东子打架那天盛怒侵占理智,竟没发现曾被自己握住的手腕如此单薄,枯枝一般,仿佛不必用力也能轻易折断。
耳边不禁浮现梅亭的话。
“你下楼帮帮她,那小女生不容易,我搬来两年了,那家店只有她一个人在打理,搬货抬物可不是轻松事。”
无法想象过去年纪更小的离玦,是如何独自一人搬抬大件重物。
下午五点半,梅亭开车载两人到中心商场。
整个下午俞珵都留在杂货店,离玦再三表明无须帮忙也不离开,宁可坐在店里发呆看手机,原以为他和小梅姐吵架了,可晚饭时气氛并无异常,离玦越发奇怪了。
自助餐厅食材新鲜,菜品丰富多样,用餐的客人不多,想必价格并不便宜,梅亭说公司可以报销,离玦不敢把客套话当真,中途离席到前台打听价格,一听单人价格四百八十八,眉心倏地一跳。
“加锅底每桌五十,押金一百。”服务员的声音像冰冷的铁锤,每说一个字就在她的耳膜重重敲一下,离玦指甲轻掐掌心,魂不守舍回到座位。
“怎么没拿吃的?”梅亭见她空手回来,“不是说去拿水果吗?”
“找不到草莓,大概是没了吧。”离玦随意扯了个借口坐下。
“是吗,那直接点吧,让他们送来。”梅亭在平板上点菜,“小玦你明天有空吗?我很久没逛街了。”
“抱歉小梅姐,明天约了朋友一起复习。”
“复习?准备考试了?”
“是,月考。”
“都开学一个月了。”梅亭说着看向俞珵,“你也得复习吧。”
正在吃饭的俞珵头也不抬,“没必要。”
“说什么混账话,都高中了还吊儿郎当,成绩退步了你妈该找我了。”梅亭瞪他,“小玦,把他也带上。”
“我说了不用。”
俞珵语气不算好,离玦生怕二人起争执连忙打圆场,“陈家全和俞珵不同班,去他家估计不方便。”
“你去谁家?”不等梅亭应声,俞珵先发问,“陈家全的家?”
“嗯,以前都是去他家复习。”
“你们两个女的去一个男生家里?”俞珵像听到什么荒唐话,眉头都拧起来了。
“他家大,也近,我和筝儿家都不方便。”
“可也……”俞珵欲言又止,终是在梅亭探究的眼神中道,“明天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