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离玦走出房间,昨晚收拾好的屋子又乱了,而始作俑者正打着呼噜躺在沙发上。
打了一夜通宵麻将的离燕是她亲姥,六十岁的年纪看着比同龄人时髦,红得惹人厌的卷发像抹了一层过期麻油,泛着作呕的油光,这人常年烟酒不离手,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小山,熏得屋子臭烘烘。
离玦烦躁换鞋出门,想起店里该进新货了。
“店里该进货了,拿钱来。”
声音大,离燕被吵醒,一听讨钱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往她身上砸,离玦急忙抬手挡下。
手肘传来痛意,与此同时遥控器跌落在地,‘啪’的一声,缠绑在遥控器上的橡皮筋再次松动,两颗电池滚到脚步。
“晦气!赔钱货!扫把星!就知道盯着我的钱!”
每次都是这些话,离玦盯着四分五裂的遥控器,一脚把电池踢进柜子底下,头也不回关门离开。
关门力度极大,她使足了劲,楼道间荡起重重回音,今年新贴在门上的红福字震脱了胶,顶端一角垂下,在‘嘭’声的巨震中摇摇欲坠。
离玦木讷看着,突然发了狠般撕扯下红纸,用力揉成一团。
下楼,二楼屋门紧闭,离玦把废纸丢到门边的垃圾袋上。
已过九点,离玦骑上自行车到垌街前巷觅食。
“小玦。”包子铺老板满脸红光迎上来,“后天开学了吧,家全打球去了,你随便挑,今天勇叔请客。”
陈勇语气得意,离玦便知他昨晚又赢钱了,赢的还是离燕的钱,毫不客气点了半屉小笼包,两块米糕和一碗豆粥,吃饱后假惺惺道谢。
午市将至,老街巷溢出污腥的气味,青石板路坑坑洼洼,两旁摊档边上全是菜皮垃圾堆,路面几乎无下脚之地,运货的三轮车经过溅起脏水,引起档主恶语谩骂,离玦在嘈杂声中骑上自行车离开。
寒假仅剩两天,她先到十公里外的批发市场取预订的一箱白帆布鞋,又骑车回店。
来回将近两小时,骑车搬运耗时耗力,她的短发渗出薄汗,长衫后背湿了大片,回店卸下货物,才坐下来拧开一瓶冰红茶。
正歇息,一道身影遮住身侧的光,抬头看,是俞珵。
白天的‘娇花’多了一丝不修边幅,眼底冒出青浅的眼圈,碎刘海捋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显得五官周正分明。
这小子晚上看着有钱,白天看着有颜。
“买方便面。”他打着哈欠进店。
买呗,离玦随手往身后的货架一指,“自己挑。”
“要海鲜的。”
一小破店哪来海鲜,往后看,行吧,鲜虾鱼板确实算海鲜。
“四块五。”
他又拿了零食和冻饮,结账时动作稍顿,“扫你的码?”
离玦不作声,指尖敲了敲收银台上的收款码,随手给他扯下一个塑料袋。
很快店里响起金额入账广播,紧接着一笔转账通知从离玦手机弹出。
这次是五元。
人傻钱多?离玦抬头,眼神中带着疑问。
“塑料袋的钱。”他漫不经心。
这口吻多少有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意味,天降横财不要白不要,离玦展露标准的营业笑容,“谢了。”
他却不领情,“言语谄媚行动为零,真感谢怎不帮忙装袋?”
“穷乡僻壤没有周到的服务。”
“不仅没有服务,还没有外卖。”俞珵郁闷,“附近一家外卖也没有,平时你们吃什么?”
这问题还真难倒她了,垌街哪来的外卖,基本都超出配送范围,整个寒假她多半早午饭一起解决,晚上随便煮点面条吃,一天两顿马虎应付。
“不都跟你一样。”离玦下巴一挑,“海鲜。”
俞珵正要说什么,一名女生咋呼着跑进店,“离玦,我的鞋子到了是吗?妈耶有帅哥!”
女生的反应一惊一乍,俞珵面色变得古怪,拎起袋子走了。
“这谁啊?怎么没见过。”
“不认识,来买东西的。”
“他朝后巷走了,不知道他住哪儿。”
离玦没应声。
下午陆续有学生来取鞋,五中对学生服饰要求严格,在校必须穿校服、白布鞋,批发市场供应便宜的白帆布鞋,离玦看中商机进货回来,低于市场五元转手出售。
忙碌大半天鞋子仅剩一半,预留起明天送货的量,她着手整理散落一地的塑料袋和鞋盒。
收拾完已是晚上八点,腰酸脚麻,她捶了捶僵硬的肩膀,懒得洗锅煮面,从货架拿下一盒方便面,才发现这是最后一盒鲜虾鱼板面。
重新换成红烧排骨口味,正要烧热水,手机响了。
显示陌生号码,离玦看了一眼直接挂线。
不料对方再次打来,离玦又挂线,连续两次后终于压不住躁意接通,“谁啊!”
“是我。”对方一副自来熟的口吻,“你没看微信?我给你发了很多条信息。”
身边异性朋友不多,离玦压根没听出对面是何方人物,“你是谁,打错电话了吧。”
“俞珵。”
“?”
“我迷路了,来接我。”
“???”离玦心里直呼离谱,才见过几面居然敢使唤她了,“不去,我不是你的监护人,找小梅姐去。”
“不想麻烦长辈。”
“那就麻烦我?你自己不会看导航吗?”
“给你两百。”
“实时定位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