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易居安在易道生墓碑前插上香，这才拍拍身上的灰，起身走到早已在远处等候的几人。

    “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两手空空。”王忆扔给她一带包裹，随即登上马车。

    “没问题。”

    他们规定好顺序轮流驾驶马车，准备出发前往鄞州。

    鄞州曾是虞朝皇室未迁徙之前的京都旧址，从李姝多年寻找的线索来看，虞高祖的皇陵就建在鄞州，而非后来的西宫。

    在几人出发前，李姝拿出一张破旧的地图，点了几个朱红圈起来的地方：“这是虞朝开国时的地图，我听说为了防止后人盗墓，迁都之前虞朝开国皇帝虞高祖的皇陵就建在鄞州。”

    “所以呢？”易居安仔细观察着这几处的地形，她对于风水学研究得不如李姝透彻，她所有的风水学知识都来自于李姝。

    李姝指着鄞州界内的几处山脉：“根据这幅图上的地形地貌来看，鄞州这几处山脉宛如蜿蜒巨龙，其起伏、转折、绵延的形态，均是龙脉走向的直观体现。从地图上观察山脉走势，可以看到这几处的山脉起伏自然流畅，无断续、扭曲之象。不出所料，龙脉应该就在鄞州。至于具体在鄞州的什么地方，我还在查。”

    易居安很快就想明白李姝要表达的意思：“也许找到皇陵，就是找到龙脉的关键。鄞州是聚气之地，当初虞高祖定都此处想必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没错，”李姝点点头，“鄞山鄞向灵源聚，宝气隐鄞州。宝器合灵塑奇脉，血启皇陵幽。杖葫扇驴篮莲剑，玉板笛中留。诸般齐聚龙形现，皇陵秘隐东钱丘。”

    “这是什么意思？”易居安疑惑不解。

    李姝耸耸肩，回答到：“我也不知道，我是在调查的时候发现的一些机要文书里找到的。关于前朝的很多事都被篡改或者被消除了，很多东西无从考证也无从查询。”

    “宝气应该指的是龙脉之气，宝器合灵塑奇脉——则指的是八宝合聚。但是这血又指的是谁的血？”

    “若我没猜错的话，只有皇室直系子孙的血才可以打开皇陵。”

    “那东线丘是指？”

    李姝：“我想，应该是代表地形之类的，因为我并没有在鄞州地图中找到任何地方被命名为‘东线丘’。”

    “看来，这个鄞州是非去不可了。”易居安摩挲着手里的匕首，匕首在手中转了几圈，最终插到鄞州这两个字上。

    另外几人觉得这辈子上族谱的机会也是有了，这可是从龙之功啊！

    几人当即一拍即合，向着鄞州进发！

    .

    黎尘鸣坐在主帐中，看着太后的密报：

    “凤翎军已出发南下剿匪，玄惑速回京城。傅怀似有异动，你带队速速南下鄞州。”

    黎尘鸣找到了又跑到溪边疯玩的小皇帝：“离京城不远了，明天傍晚便能回到，也不知如今云州是什么情况了。”

    “这么快！我还没玩够呢！”黄玄惑脱了靴子踩水。

    黎尘鸣看着他，没有出声。

    良久，小皇帝坐到他身边：“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

    他们都知道说的是谁，但黎尘鸣也答不上来，这段时间，他总是有意打探她们的消息。

    “没死呢，听说去了鄞州，又离开了，看样子是要持续南下。”

    黄玄惑抓耳挠腮，终于忍不住道：“其实……我还是挺想她们的。小易太医虽然骗了我们，但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她不是个坏人，要是她真的想篡权夺位，取我性命，以她的能力，整个朝堂都无人能挡。”

    “而且……”他偷偷看了眼身侧黎尘鸣的侧脸，“这天下就是个烂摊子，她比我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也比我更正统——”

    话音未落，黎尘鸣突然强硬地捂住他的嘴，双眼冒着怒火瞪着他：“这话，别让我听到第二次，更别让太后听见！明白吗？”

    他力度过大，黄玄惑不慎倒在地上吓住了，有些呆愣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慢慢收回眼神：“……知道了。”

    黎尘鸣起身，克制一会才说道：“这乱世多少人难求自保，多少人苦于灾难，死于非命，你享受着万人供奉敬仰，如今短暂的和平是几年前牺牲了多少条人命换来的！更何况，这皇帝远不是你不想当就不当的。”

    “……”黄玄惑低头不语，轻声问道，“这辈子都要过这种生活吗？”

    但黎尘鸣已经走远了，并没有回答他。

    黎尘鸣独自回到将军主帐中，一个人坐了许久，手掌不自觉地放到心脏上，感受了几息心跳。

    砰，砰，砰。

    .

    鄞州地处南方，自从迁都后，就被规划为蜀国境内，是个水产丰富、土地肥沃、风景优美的好地方。

    易居安一行人南下连赶了三天的路程才到达关口。

    四大判官如今已和易居安的行踪深深绑定，就算是回了老家，也不能轻易暴露身份。几人便用胡萝卜伪造了盖了章的通关文书，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这几天我提前让那些假扮公主和我们的人离开了鄞州，之前潜入鄞州的杀手大多被他们吸引，转移走了，鄞州城内杀手走了大半，是个寻找龙脉的好机会。不过行事依然不能太张扬。”

    “假扮我们的人，还顶得住么？”易居安略显担忧。

    却见陆之道眼角微挑，拍拍胸脯，略显得意道：

    “放心吧，就那些杂兵，光是黑白无常两人就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该上当的总会上当，不上当的，自然没办法，只有一战到底。但，至少寻找皇陵的时间，我们还可以争取一下。”

    易居安看了他们良久，轻笑出声：“行，多谢。”

    四大判官都使劲挠着头傻乐。

    李姝从包裹中拿出一个罗盘，外观古朴典雅，由铜质的外壳和内部的磁针构成。边缘雕刻着精细的龙形图案，宛如活脱脱的龙在罗盘周围游动。

    “哇！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失踪多年的九曜天枢盘么？”

    李姝点点头。

    莹玉几个人特别激动，搓着手嘿嘿笑：“听说国师不仅能用九曜天枢罗盘测量风水，预知后事，更能逆天改命！前辈能不能给我们几人算算？”

    众人虽得知李姝精通起卦算命，但这一路上疲于赶路，都没好意思开口，如今机会一到，纷纷嚷嚷着要算命。

    “我不能，但我师傅能。”李姝慈爱地看着她们。

    “谁？”

    “前朝国师谢明玑。”

    易居安若有所思。

    李姝继续道：“若是她在，必能找到皇陵。”

    “为什么？”

    李姝隐秘地勾了下唇角：“因为就是她指导重建的。”

    “那她得多少岁了呀？！”七脸震惊。

    “啊，”李姝陷入回忆中，“据说有上百岁，但说实话，我只见过她真面目几次，她好像……永远不会老。”

    “你们算命的——”王忆迟疑片刻，“都是神仙吗？”

    “我哪有那能耐，”李姝摆弄着罗盘，“闲话少叙，我们，开始吧。九曜天枢罗盘构造精妙复杂。最核心的天池其中的海底线与指南针紧密相连，能精准指向南北方向。环绕天池，有三层二十四山，从内到外依次为地盘二十四山、人盘二十四山、天盘二十四山，各自承担着不同的测量与判断功能。比如用地盘正针确定房屋的座山和朝向，因其所用五行为正五行，在判断方位吉凶时起到关键作用。”

    “阿黎，助我。”

    易居安点点头，搬了桌子来到室外，其他人自觉地给两人让出空间。

    李姝指尖抚过罗盘天池的海底线，她将罗盘放到桌面上摊开的地形图中，五指张开，笼罩于上，将内力灌注天池。天池中的指南针剧烈震颤，李姝的青色内力从天池中迸发，展开成一个巨型罗盘，针尖泛着青芒直指天际。

    “哇！”局外的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绚丽的场景，不由得发出感叹。

    “东位震卦现血色云气，木气相生。”易居安手持一卦尺疾步上前，卦尺边缘的二十八宿纹路突然迸发金光。

    两人目不转睛：“看这罗盘人盘，卯位木气暴涨，正应‘线’字中的绞杀之象，乾坤未定，此龙若任其游走，地气如丝线绞缠，会将方圆百里生机尽数抽离！”

    李姝突然将罗盘猛地翻转，三层二十四山在月光下飞速旋转。当人盘的丙午丁三山与天际凶星连成一线时，罗盘表面竟浮现出血色纹路：

    “‘丘’字为土，对应中央戊己，天盘坤位土气壅塞，廉贞凶龙借土势增生，必须以水破局！”

    唰唰唰——

    几人目光寻至声源，只见李姝原本的包裹被狂风吹开，一本破旧的书卷掉出来，书页无风自动，快速翻飞，最后猛然停住，任凭风再如何吹，都停滞不动。

    易居安迅速拿来看：“青囊奥语？”

    李姝接过书来看：“山管人丁水管财，山水颠倒祸事来……借天盘壬子癸的坎水，冲散坤位浊土！”

    “找一块大石头。”

    易居安已将罗盘置于一处青石之上，指尖蘸取旁边草木滴落的露水，在罗盘天池边缘画出书上显现的水纹。

    瞬间，四周由青色内力显象而成的山涧水流倒卷而起，在空中凝成九条水龙，却被土黄色瘴气阻拦。

    李姝抓起一把掺着铁屑的朱砂撒向罗盘，高声念道：“东方震木，以金斩断；绞杀丝线，水来冲散；丘土壅塞，天火焚燃！三盘联动，天地归位！”

    随着一声龙吟般的轰鸣，黄色瘴气如潮水般退去。易居安擦去额间冷汗，指着罗盘上逐渐消散的土色纹路：“用地盘正针截断东方木气，借人盘消去绞杀丝线，再以天盘坎水冲散坤位浊土。但还需在丘顶立七盏引路灯，取‘火生土，土载木’之理，重塑地气平衡。”

    终于，一声元炁迸发的巨响，一切归于平静。

    “看来东线丘并非福地……”易居安突然意识到，“而是——”

    “凶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