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廊上,站起一个凝结成那只厉鬼,形状似人非人,再桥廊中撑着红伞。四肢由血色淋漓的肉块组成,这次它的眼睛拼反了,漆黑的眼珠向眼尾靠近,腐烂的嘴角中,黏腻的血液一点一滴。它高阔的身躯站在小鬼旁,像是静谧一角。
贺诉没有再次使用封印阵法,因为连续使用封印阵法会消耗大量的灵力,下次封印时得留存力量。
被困住的肉块在火焰之中被灼烧着,最终消散。但也在源源不断地从四周涌出肉块。它们跳跃着,执着地向廊桥上冲出。迭枚控制着三枚银针,将它们贯穿。
它们从空中坠地,溅出黑血。
从廊桥上,望来贪婪的一眼,黏腻、阴冷。贺诉察觉到,这些腐肉的状态不对,“尸块变了,当心。”
说完,贺诉用符剑立刻斩杀了扑上来的肉块。
尸块越来越多,业火符也逐渐失效了。
众多尸块已经快要凝结成一大块了,在月洞门逐渐显现出人形。
贺诉想要越上前去,迭枚拦住他,“别忘了,我可是迭家人。”迭枚将色泽完全不一致的银针拿出,冲了上去。关于尸体,湘西迭家最有发言权了。
贺诉拿起符箓,转身往廊桥上一看,鬼孩已经闪到了他的身前。鬼孩旁边的另一只厉鬼不见了。
鬼孩速度之快,伸出来变换的长手,在疾速中想要垄断贺诉温热的脖子。
来不及了。贺诉以一个诡异的身姿躲开,但离他更近的右手小臂还是遭了殃。那里就像被钉子环刺了一般,被鬼手缠住了,瞬间疼的失去了力气,符剑掉落在地上形成了符灰。
同时,贺诉扬起左手拿出至强符握住那只鬼手,绿火灼灼,鬼手被烧断了。贺诉的右手挣脱开来。
贺诉握紧右手。他把离他很近的鬼孩用几剑把它打到廊桥上,它闪的很快,几乎是瞬息之间。
但加上之前的符箓,这样都没有打散,应该都算是高阶厉鬼了。
迭枚这边也出现了意外。她用尸针控制了刚形成人形的尸块,结果余下的尸块快速牵动被控制的尸块,导致控制及不稳定。
廊桥上准确地说是孩鬼身边,又形成刚初具人形的尸块,顶着坑洼的脸,用一只青白的眼斜瞟着贺诉,又阴又冷,迅速地顶起血色的红伞,朝贺诉猛地一窜。
那是人骨做成的伞柄,怨气之足。
贺诉化用符剑抵挡,最终被撞到河道旁爬满翡翠葛的墙壁上,贺诉呕出一口血。他左手的蛇纹有些发烫。
迭枚在廊桥中,立马用银针对它形成了暂时束缚,对又开始重组的尸块用银针进行追击。
在翡翠葛的绿松石花串中,贺诉耳畔传来孩童的嬉笑声。
长长的青绿的翡翠葛花簌簌摇坠。
孩鬼在墙壁之中。
贺诉起身,迅猛地用铁杖往刚才肩颈侧的地方砸去。墙体里传来狂躁的呜咽声。
这两只厉鬼确实难以解决,但是贺诉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只要它们距离过近,它们就变强了。“它们”准确来说是指那个撑骨伞的,它的力量在靠近孩鬼的瞬间就变强了。
可是,它们看起来难以分开。
暴躁的孩鬼从河道中涌出,想要杀掉贺诉。迭枚刚刚控制的尸体也逐渐脱落。
水中圆圆的脑袋肿胀得巨大,绵长的双手躲过贺诉一次又一次的袭击,想要堵死贺诉。
贺诉迅速跃上石墙,压下灵盘,将孩鬼给逼回水中。
他快速地走上廊桥,和迭枚将残留的尸块给灭了。
“它们还在这附近。”迭枚道。
贺诉把铁杖抚过,递给她两张静止符,“我刚才发现它们距离过近,拿骨伞的厉鬼就会变得非常强,是守护关系。
“所以我们要分开行动?”迭枚说,“但是守护类型的厉鬼不容易分开的,除非你会招魂术。”
“是的,我们要分开行动。”贺诉接着道,“你要它们引到很远的地方,然后我在阴气最重的阁楼那里招来孩鬼,我来对付它。”
贺诉道,“你拿着这静止符,因为你可以一定程度上对付实体的尸体。但它是强化的,你要小心,坚持不住了就用这静止符,还有一张是备用。”
“然后我去阁楼先探探路。你把它灭了的话就在阁楼等我。如果我没有出来的话,第二张静止符的背面是融辛符,你把它贴在楼下,我这里还有一张,可以大幅度增强阵法力量。”
“两张?”迭枚扬了扬,“这么看来,你也没多少了吧。”
迭枚把有融辛符的那张静止符还给他,傲笑道,“一张我也是撑得住的。”
贺诉确实只有一张静止符了。看到迭枚还是把符还给了他,他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了。
他们快速地穿过廊桥和又一段青砖路,道路开阔起来。
“记得先弄那个孩鬼,然后把它们往东引。在阁楼下我们汇合。”贺诉道。
迭枚往墙体上甩了几枚大针,“好,那你小心。”
说罢,她朝东边疾步掠去。
墙中的小孩被灼烧着,发出嘹亮的呜咽声,它爬了出来,朝迭枚扑去。
贺诉快速地往阁楼的方向奔去。
月光下,密密麻麻的建筑在此处拥挤着,一层层白墙经风雨洗涤露出了里面的灰砖。几株芭蕉宽大的叶子在桥头摇晃着,贺诉穿过水桥。
一路上,翡翠葛的身影随处可见,蓝青色在月色下轻轻晃动。
天空开始泛着红光,这是、要天亮了。
贺诉眉头一紧,他快速布了个八卦阵,边急速奔跑边确定迭枚拿着符的位置。天亮了会是另一个世界吗?他们都会卷入吗,或者还是会有人留在黑夜?可是不对,为什么会天亮,契机是什么?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在天亮之前解决那两只厉鬼,再从阁楼中找到那半只眼睛。
望着眼前高耸的木制阁楼,它大概有四层。这阁楼看起来比那些白墙黑瓦还要陈旧,瓦片已经发白脱落了,留下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漆黑的孔洞。挂在二楼外的牌匾被遮盖住了。阁楼的正门早已经被贴上封条。
贺诉在正门口迅速摆好了祭台,从背包里拿出铝片裹好的三根香,把它们点着,举香至齐眉高度,鞠了一躬。
一缕缕烟雾如细纱般缭绕,他在虚无缥缈的香雾中垂着眉眼,安静地肃立于其间,眼神空阔,好似无欲无求。
第一支香插入香具的中间,贺诉画了一个引魂阵。第二支香插右边,接着用朱砂点睛。随后是最后一支香,是为固形。
“起!”贺诉用指尖血往前方扬去,在朦朦散散的血雾中,孩鬼抬起了脑袋,招魂术成功了。
孩鬼从空中跃了过来,贺诉顺势给了它一符杖,把它打入了事先布置好的阵法中。
他用浑石延展成一圈虹光,把浑石压住了伸手出来的孩鬼。浑石的虹光层层包裹住它,把最后的手也吸收了进去,变得奇重无比。浑石只能压住这种程度的厉鬼。
贺诉给浑石包上一层锡纸,就把它放在了隐秘的地方,这种等待后勤来就行了。
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发亮,还没有黎明前破晓的那种感觉。
靠近阁楼,铁索已经生锈发黑。贺诉把它给一拧一搅,它便掉了。
贺诉触碰上门柄,还正在用罗盘检测周围的情况。
手上突然被覆上一层青白有力的手,借力一推门就开了,贺诉被带入其中。
“去吧,我等着你。”
耳边传来温和又刺骨的凉意,贺诉的身体被覆盖在阴影中,贺诉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周烛又抽什么神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贺诉猜测他已经有把握可以破开逆辛符了,但他还想要什么,是我的命吗?还有那丧怅,也是个威胁。
贺诉扬起绿火朝他一漂,绿火在昏暗的地方尤为耀眼。
但身下少年的绿瞳似乎比它更耀眼,一双透亮的沉醉的眼睛。
贺诉充满着警惕,用绿火刺剌着周烛的手,挣脱周烛束缚的瞬间,绕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的手臂毫不留情地一撇,清脆的响声响起。周烛的右臂没有力气地垂下。
贺诉离他远远的,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搬回着手臂,脸上没有一丝痛苦。
望来的眼神幽深而不见底。
贺诉不看他了,他拿起罗盘,罗盘疾速地翻转着,一直停不下来。
这里的磁场及其不稳定。
灰尘覆上一层朦胧的色彩,有些木料已经从房梁上掉了下来,变得腐烂灰败。
贺诉觉得除了那个飘着的周烛,还有东西在盯着他。
使用半溪眼他竟也看不出来个什么。
贺诉正在寻找楼梯。这里其实隐约看得出来有生活迹象。但总体结构以庄重为主,有点像李老头给他画的燕窝居。
房梁上有着非常古朴的雕花,四间摆放着长长条条的石头,刚好围成规矩的正方形。
正屋有些落了灰的板凳和桌椅。经过侧屋,这里有着倒扣的缸具和碗具,中间海挂着一个空篮子,看起来时间久远。还有一些木柜,里面全是碗。
贺诉往上望去,感到一股纵深感。那是暗红色的楼梯,它延展着,仅仅只有四层。破败的瓦顶透出光线,打在楼梯上,红的发红,暗的发暗,对比十分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