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那日之后,谢淮纾就再也没见过陈则肆。
后座只有段聶一个人陪他们不厌其烦地聊天,还有整日坐在陈则肆位置上,过来骚扰许羡的孔家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喜欢许羡。
唉,可惜郎有情妾无意。
每次下课谢淮纾坐在位置上写作业时,总是能听到许羡问段聶和孔家傲,陈则肆怎么不来上学,她感到一股微妙的东西产生在许羡身上,至于是什么东西,谢淮纾她不敢想。
只要谈到陈则肆时,谢淮纾就会把耳朵支得老高,可段聶和孔家傲却怎么也不告诉他们关于他的事,谁问都不说,而且新班主任余秉然也从未在班里提起过陈则肆。
不光是谢淮纾和许羡想知道,还有一些喜欢他的女同学,经常在窗边偷偷往里瞧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身影有没有出现。
上次陈瑾呦的话,谢淮纾想了很久,却想不通,理不清,那些话犹如巨大的顽石压藏于她的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时间过得平平淡淡,很快就到了期中考的日子。
自从分班后,谢淮纾交了几个朋友,肖荔和刘芯梦。她们的成绩都比较优秀,可以说是不相上下。这次,几个女生还约在一起说,谁考得好谁请客吃饭。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刘芯梦考得最好,班级第一,肖荔就稍次了一点,但也不差,第四,许羡则是十名开外了。而谢淮纾,因高烧缺考了四场考试,排名在倒数。
当事人谢淮纾却没有过多的在意,她此时正倚在床尾细细翻阅着《巴黎圣母院》,膝下卧着腕哥儿,地毯上的笔记本电脑半打开着屏,还泛着点亮光。
孟瀛敲门进来,她手中还提着一个袋子,谢淮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你爸爸托人送来的最新款手机,卡我帮你插上了,他让你好好学习。”孟瀛把袋子放在桌上。
谢淮纾抬头,看清了袋子上的苹果标,她抿了抿唇,不要白不要,还是最新款,不过这些钱对她爸谢频算不上多少,自他们离婚以来,谢频在物质方面上从来没亏待过她。
见谢淮纾没露出不满,孟瀛接着提议:“出去走走吧。你都在家闷三天了。”
谢淮纾点头。
十一月的天还是凉飕飕的,黑夜愈发浓,昏黄的街灯将影子拉长。
谢淮纾随便走进板街的一家便利店,她买了两份关东煮,一份是自己的,一份是留给孟瀛的,此外还有些带学校吃的零嘴。
付完钱后,谢淮纾就顺着路灯一路沿南走,走到最后一个路口时,她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一些争执声。
她蹑手蹑脚地想穿过这条道,眼睛却忍不住往里看去。
巷里气势汹汹地站着一群人,将一个瘦男围堵在角落里。
谢淮纾看得不甚太清,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识得那人竟是刚开学骚扰过自己的那个于龙。他此时跪在地上求情。站着的几人基本上都穿着三中校服,只有中间的一人伫立不动。
她不敢出声,只得捂紧嘴巴,听见声音后浑身僵在原地。
“于龙,别给脸不要。”
那声音冷冽又耳熟,谢淮纾身体轻轻一颤。
与此同时,陈则肆抬眼看见了她。
谢淮纾捂着狂跳的心口,只觉得那双眼睛带着几丝冷戾,她踉踉跄跄地退后,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
不仅是陈则肆看见了她,以及那群不良青年,和痛哭流涕的于龙也都看见了她。
于龙连手带脚地想爬起来,颤着声向谢淮纾求救:“姐,救救我……”
谢淮纾呼吸急促,她不知道谁是恶人,也不该留在此处多管闲事。
良久,远方传来一声犬吠,她的眼尾落下一滴泪,谢淮纾擦了把脸,眼睛移向陈则肆,目光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站在陈则肆旁边的黑蛋看到谢淮纾,黑脸皱成一团,他叫陈子峰,是陈则肆二叔的儿子,他的堂弟。
陈子峰指向谢淮纾:“哥,这女的……”
陈则肆抿直唇线,朝后招手,几个青年架起于龙。
他扔给于龙几张卫生纸,蹲下拍拍于龙的脸,声音冷了几个度:“回去告诉范虎,他在至城就算有通天的本领,老子也能逮着他。”
少年的狂妄,让人不寒而栗。
见于龙被吓狠了,陈子峰嫌恶地踹了一脚于龙:“还不快滚。”
于龙连连点头,他站都站不稳,腿还打着颤。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待在此地一秒,离开的最后一刻,他扭头看了眼谢淮纾,却没有说什么。
陈子峰见此情景,笑:“哥,他不会被我们吓傻了吧。”
陈则肆嗤笑,看了眼谢淮纾,便被几个青年簇拥着离开了。
谢淮纾没敢久留,拿起东西跑回了家。回到家时,孟瀛接过东西,看到她的狼狈,关心地问怎么了,谢淮纾含糊了几句,换完鞋就匆匆跑上楼。
推开房间门,她就受不住了,半跪在地板上,伏在垃圾桶旁吐了出来。
这种感觉很难受,比考了倒数还难受,谢淮纾吐不下去了,她起身朝卫生间走去,洗了把脸,听见楼下的孟瀛催促着让她睡觉,又只得回房间睡觉。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些事情后,她才沉沉地睡着。
次日早上,谢淮纾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来,着实把孟瀛吓一跳,她只说了一句“没睡好”便去了学校。
那天的天气很好,不过是六点多的天,阳光斜照。谢淮纾如往常一样走进教室时,看见她的座位附近围着一堆人,坐在里面的赫然是许久未来学校的陈则肆。
这几人里不仅有他们班的,还有其他几个班的,许羡也转头在和他们说着话。
谢淮纾拎着书包,拨开人群慢吞吞地走过去,许羡见她来了,把坐谢淮纾位置上的孔家傲踹一边去。
“纾纾,你早上吃饭了吗?”
许羡问得突然,声音又不小,在场的几人都看过来。
谢淮纾“啊”了一声,点点头:“吃过了的。”
听此话,许羡看样子有些失望,从抽屉里掏出来一袋小笼包:“喏,这别人给我买的,我不想吃,还想留着给你吃来着。”
话落,刚坐在段聶腿上的孔家傲脸色一黑,还有其他人更是一惊。
众所周知,在谢淮纾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孔家傲天天给许羡送早餐,许羡虽不吃,但也是在背地里偷偷扔的,今日却当着那么多人前,这就是不给他孔家傲面子。
孔家傲没说话,起身就往教室外走,段聶还想阻拦,被许羡斥声拦住:“段聶!”
段聶又坐回来,他夹在中间很为难,只好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去追孔家傲,而陈则肆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他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打游戏,单臂置在桌上。
早读课时,许羡看起来一脸正常,还问了谢淮纾几个单词怎么读,谢淮纾感到有些奇怪,总觉得许羡在瞒着她什么。
肖荔趁着英语老师出去开会,转过头问许羡:“你咋了?吃错药了,怎么突然这么对孔家傲,仗着他喜欢你,不怕他回头找人揍你?”
许羡一脸无所谓地笑:“找人揍我?他要现在能支着人来恐吓我,我跟你姓!”
谢淮纾和肖荔听后,更加摸不着头脑,假设就算孔家傲因为此事,不喜欢许羡了,在学校不能找人找她事,找在社会上的混子也可以,什么叫支不着人。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谢淮纾打开电脑登上企鹅,看见一个小时前,段聶一连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昨晚的事你别误会肆哥了。他是因为我才找得于龙,他和范虎那伙人联合起来把我货源给抢了,现在范虎怕肆哥找他事,躲到别地儿了,所以昨晚肆哥才带人找于龙问话的。
:昨天陈子峰吓到你了吧,真不好意思。
:而且你别多想了哈,没那档子事,我们是守法好公民。
:还有那许咸咸今儿吃什么火药了,把孔家傲气得不轻,你也知道,孔家傲这人好面子,并且他家最近出了点事……让许羡别老那啥。
谢淮纾在键盘敲打了一会,也不知道回什么好。段聶那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听又问了句。
:睡了吗?
紧接着又是一句。
:晚安。
谢淮纾敛下眸子,回了句“好”。
接下来的几天,不来学校的反倒成了孔家傲,而陈则肆每天都按时到校,只不过谢淮纾每节课都能听到后桌传来的游戏中的枪击声,一下课还能看见他睡觉。
许羡这几天都在转头和他们聊天,同陈则肆也混熟了,她还给陈则肆起个外号“睡神”。
谢淮纾还和往常一样,整日都在学习,从未转过头,只是有时老师会提陈则肆回答问题,其他同学都在看他时,谢淮纾也会跟着不经意地转头看他。
她最近也和肖荔刘芯梦走得更近了些,与许羡也好。
记得一次快上晚自习时,那时黄昏美得不像话,谢淮纾和刘芯梦在操场上散步,在茫茫人海中,她总是一眼认出他背影,在他不经意的回眸时,她的心跳像是诉说着无尽心事。
那时,她的眼睛拥抱过他很多次的身影。
又或许是,那个肆意挥洒汗水的少年,午后的燥热,谢淮纾总以上厕所的理由,去看打篮球的他,少年意气风发,她倾慕许久。
那是二零一六年末,企鹅早在多年前盘踞网络,三中的学生爱用企鹅聊天,他们一班的同学也不例外,段聶组建了个同学群,美名其曰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向清北迈进。
当时有自己手机的学生很少,群里撑死只有十来个人,谢淮纾也在里面,她把群里的所有同学都加了个遍,不过加他的企鹅才是重中之重。
谢淮纾点进他的头像,id是个以h开头的单词,头像是一只英短蓝猫吃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谢淮纾发送请求后,立马合上电脑,拿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随着一声提示音,谢淮纾看见他同意的那一刻,兴奋地想尖叫。
—— 爱真的需要勇气。
耳机里的歌正好放着这一句,歌词缓缓流淌进心里,使人感到平淡的日子里泛着光,此时我们正值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