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的七七之日,泥泞的荷塘边一个浑身湿透的小人儿缓缓爬出,左瞧右看后突然一个俯身从口中吐出许多积水,面部痛苦狰狞,蹲坐休憩片刻后,不远处传来光亮和隐隐的呼喊声,“二小姐,二小姐。”
小人儿躺在路边假装昏迷,被赶来的人发现后忙带回了府里,而这个小人儿就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管石鸢。
三日前,魏州大宁县县令夫人回乡省亲途中被贼人劫掠,贼人将管石鸢掳走向县令管易索要财物,县令倾家荡产凑出二十两白银孤身前去交易,谈判不成,贼人逃走后心中大怒将管石鸢扔进了这荷花池中,但是贼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三岁娃娃的身体里竟装着十八岁的成人,贼人看到水面不见波澜后便认定人已经死去,十分爽快地转身离去,这才让管石鸢有了一线生机。
自此县令便十分看重妻儿的安全,没有再让贼人有可乘之机,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县令父亲遭手下出卖,被诬告贪污纳贿收银万两,判了秋后问斩,行刑之前,母亲带着姐姐管石鸾和妹妹管石鸢身着素服头戴白花送别。
虽只有短短五年,但管石鸢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他会在春日好风景的时候会带着一家人前去踏青,然后折一枝自己最满意的为妻子梳发簪花,会在看热闹的时候将姐姐和自己高高抱起,会在雷雨的天气粗着嗓子给我们唱摇篮曲,虽然管石鸢听着觉得十分滑稽,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因为这样才是一家人。
看着佝偻着身体身穿血衣的县令父亲三人都一齐心疼地落下泪来,那么多的血,该受多少伤才能留下那么多的血,该有多疼啊。
县令父亲侧过头,微微开口似是有什么话要对她们说,却张口无声,管石鸢红着眼睛仗着身体娇小在差役底下钻了过去,哪怕被人呵斥被人辱骂被人痛打她也在所不惜。
管石鸢冲进县令父亲的怀中,将耳朵默默凑过去,只听县令父亲微弱地说道:“好好活下去。”
管石鸢又落下一滴泪来,低头委屈地说道:“你都不在了,我们怎么好好地活。”
而后管石鸢将脸埋进县令父亲的胸膛里,问道:“阿爷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县令父亲的头轻轻抵在管石鸢的头顶上,说道:“抱歉,今年不能给你庆生了。”
管石鸢听此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嘴上却说道:“谁要听你讲这些没用的话。”
“喂喂,小崽子谁让你上去的。”围在四周的差役这时走了过来,动作十分粗鲁地就要将管石鸢拖拽而去,但是管石鸢手中却一直紧紧攥着那一片破烂的衣角不愿离去。
差役被不守规矩的管石鸢激怒,拿出手中鞭子便向人抽打而去,“咻啪”,“咻啪”的破空声一声一声传来,虽然拼命地护着身下的人,但是那刁钻的鞭梢总是能打在管石鸢的身上,一道道血痕的出现让县令父亲着急又心疼,用力地说着:“阿鸢听话,快放手,快走。”干涸的喉咙被骤然撕裂嘴角不断有血沫流出。
“阿爷,阿爷,我不走,你不要死,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管石鸢哭喊着,父亲明哲保身,百般小心,最终还是挡了别人的道,一句诬告,便将父亲锁拿下狱刑讯逼供百般折磨,仅凭着一封伪造的供词便定下大罪,结案如此粗糙,上呈州府刑部复核竟无一人问询,难道风国上上下下皆是只问权势利益而毫无理法的歹徒小人吗?昏庸的帝王,腐朽的制度,贪婪自私的当权者,狠毒的官差,一个个都让人无比的痛恨。
被差役阻拦在外的母亲见此心中痛极,却也怕极了差役会对自己女儿出重手,让自己一天之内失去两个最爱的亲人,母亲流着泪极力劝说着让管石鸢放手,但是管石鸢脾气也是犟的厉害,差役硬是快要把手指掰折了才把人扔下台去。
脸上满面泪痕的母亲紧紧抱着管石鸢,哭的不能自已,一旁的姐姐虽然年少不知事,却也晓得父亲将要永远离开她们,同样大哭不止。
正午时分正是艳阳高照,“咚咚咚”的三声锣响为亡者敲开了前往阴间的路,父亲趴伏在染血的木桩上,正对着管石鸢母子三人,看了两眼后终于不忍地转过头去,头戴红巾的刽子手一口酒喷洒在大刀上,手起刀落,鲜血便喷涌而出。
母亲紧紧地捂着她们的眼睛,但是管石鸢偏要瞪大眼睛瞧着,她要让自己永远记住这样的惨状,时刻铭记心中的仇恨,她要让背后的人付出同样惨痛的代价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哄闹的人群对着母女三人指指点点,管石鸢充耳不闻,只默默地帮着将父亲扶在母亲瘦弱的肩膀上用麻绳系上,自己则抱着父亲的头颅向家中走去,一行四人鲜血淋漓像是刚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自父亲被捕入狱已过四月,家中早已家徒四壁,最后的银钱母亲只买得了一张白布为父亲送行,母亲将父亲的身体放下去后,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稍缓过一些便接过父亲的头颅为他穿针引线,针脚缝的细密,前所未有的认真,放下针线的那一刻母亲像往常一样伏在父亲的肩窝处,闭上眼睛久久不愿睁开。
深夜,三人抱在一起挤在里屋小榻上熟睡,屋外突然窸窸窣窣地传来声响,母亲被惊醒起身向外看去,门边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母亲以为是父亲还魂归来,试探地问道:“易郎,易郎是你吗?。”
母亲摸黑向门边慢慢踱步而去,手指摸到衣衫便停了下来,棉麻粗糙质感和款式与父亲的汗衫相同,母亲是又惊又喜,“易郎,真的是你。”,母亲猛地向前抱去哭诉道 ,“我就知道是你,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有多想你。”
管石鸢听到动静起身,听着母亲说的糊涂话,管石鸢质疑起来,那人怎么可能是父亲,父亲明明已经死了,管石鸢向存放尸体的地方走去,明显冰凉的触感让管石鸢确信那一定不是父亲,管石鸢手中握住一把剪刀向来人的大腿狠狠捅去。
来人一时不慎没注意个子矮小的管石鸢,腿上结结实实地挨了这几剪子,被扎了个透心凉,顿时哀嚎起来,管石鸢将母亲拉向自己这边,在大声求救的同时时刻防备着来人。
贼人缓过劲来一瘸一拐地向这边走来,母亲还没有反应过来,说道:“阿鸢,那是阿爷,阿爷来看我们了,你怎么能伤了他。”
管石鸢大叫道:“阿娘,你清醒一点,阿爷早就死了,躺在地上的才是阿爷。”
母亲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们明明穿着同样的汗衫,除了你阿爷还能是谁。”,母亲的手在地上摸索着,当摸到一片冰冷的时候,顿时被吓得大惊失色,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贼人声音猥琐地说道:“自然是你丈夫,她们的阿爷啊。”,
房间太小,那人虽然腿上有伤,但是到底是强壮的成年男子,一个小孩一个妇人又怎么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不出五个回合,便抓住了母亲,将她绑在了柱子上。
这时腾出手来,那人便向管石鸢走来,恶狠狠地说道:“真是个小狼崽子,看我抓住你怎么教训你。”
“你别碰她,畜牲,畜牲。”,母亲竭力地挣扎着。
贼人转过头去,猖狂地说道:“畜牲,哈哈哈哈哈,说的好,今天我可要好好地当一回畜牲。”
在敌人面前害怕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即使贼人再强大凶狠管石鸢也在暗中积极寻找机会反击,眼看贼人背对自己便用尽全力向那人的腹部戳去,自以为会一击必中,可没想到那人没有回头就精准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轻而易举地阻拦下了自己的攻击,贼人手中一用力,白日里就受伤的右手不自觉地便松开了,剪子“哐当”一声便落了地,没了武器,便再没有了威胁,径直上前两个巴掌便打在了管石鸢的脸上,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嘴角也都有破裂,扑倒在地的管石鸢脑子里嗡嗡作响,半天没有动静。
贼人便心满意足地向母亲走过去,母亲担忧着女儿,频频叫着阿鸢,见管石鸢没有反应,怒目瞪着贼人,贼人无所谓地说道:“不就是两个巴掌,死不了人,只要你今天顺了我,我就不再教训她了。”
贼人对着母亲上下其手,母亲紧咬着嘴唇别过脸去,管石鸢隐隐约约听着动静,大声说道:“阿娘,你别听她的,我没事。”
母亲听后开始反抗起来,抬腿使劲一顶,贼人吃痛地弯下腰去,管石鸢摸着剪刀就要去给母亲剪开系着手腕的腰带,刚剪了两下整个人又被他提溜过去,被激怒的贼人按着管石鸢额头便向墙面哐哐砸去。
管石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绕过眉骨流进眼角却仍瞪大着眼睛,她不甘心也不放心留母亲一人面对贼人,她奋力挣扎着可意识却逐渐模糊,只最后听到母亲撕心裂肺地叫了声自己的名字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