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体保否

    “那我偏要登了这天。”

    世间万物阴阳相生,阳极必阴,阴极必阳,管石鸢就不信这老天就这么绝了这苦命人的生路。

    否极泰来,这又何尝不是这一屋子人所盼望的,他们又何尝不命苦。

    这番话后没人注意庙台右侧两个人眼神频频交错。

    就在这时管石鸢的肚子“咕咕咕咕”地闹了起来。

    秦昭愣了一下后大笑了起来,“别看你人小,想的还挺多,你现在还是先把肚子喂饱再说吧。”

    管石鸢揉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扁着嘴,回想过去这前世今生还从未沦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俺这里还有一块白面馒头,你要不要吃。”庙台上那个从未说过话的男孩终于开口了。

    突然送上门的善心,管石鸢还没接过,秦昭倒是直接上手抢了过去,一个人两口就吃了大半个。

    “狗娃子今天干的不错。”,秦昭拿着馒头表扬着那个小男孩。

    狗娃子憨憨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左右显现出两个酒窝,让人不自主地生出几分亲切来。

    狗娃子趴在庙台上低头看向秦昭,“昭哥,你别怪俺偷听,你们说的时候俺一个大活人就躺在那,也没办法听不见不是,你也照顾照顾俺和幼延呗,俺们给你当小弟。”

    秦昭咂摸咂摸嘴,回味着馒头的甜味,东瞧西看就是没有搭话。

    狗娃子继续说道:“幼延和俺一个村的,他家是做木匠的,俺家是种地的,以后咱就可以把这当家,要弄啥,俺兄弟都能给你做出来,你别看他年纪小,他会的可多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那是无一不精,手艺可好了。”

    秦昭笑了笑,说道:“你只说他了,你呢?”

    狗娃子一脸骄傲地说道:“俺可比俺兄弟有用多了,俺向来最会讨食,今天不过出去随便逛了一圈,几刻钟的功夫就有些闺阁小姐和妇人施舍铜板和白面馒头,俺兜着回来的时候鸿来居附近的那几个乞丐都还空空如也,以后有好吃的俺一定记得留着给昭哥。”

    狗娃子所言不虚,同住的这些时日,秦昭曾亲眼见证过狗娃子手中从未空过。

    真是好一个妈生讨饭圣体,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秦昭说道:“你就给了一个馒头,我就只收一个小弟,你们觉得我该收谁呢。”

    两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如今不过是想考验一下两个人的人品,如果为了眼前的一点小利就抛弃了跟自己多年患难的朋友,这种人不收也罢。

    正当秦昭期待着两人出现兄弟相争或者孔融让梨的狗血情景时,狗娃子却说道:“你一个馒头收一个,那俺到时候再给你一个馒头,俺俩不就可以一起被收了,这有啥好想的。”

    真是好一个诡辩。

    管石鸢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也是,这个想法确实挺好的,老大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听着调侃秦昭提袖遮面,心中十分无语,怎么还能有这么轴的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是几个馒头的事,我今天就只收一个,你们自己选择吧。”

    狗娃子面容微皱稍稍有些不满,“你怎么能出尔反尔,我们可是亲如兄弟,要收一起收,要走一起走,绝不生二心。”

    “我们一起从村子中走出来,就是一条命,绝对不背叛,昭哥,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林幼延说道。

    “给你们机会也不是不可以,你们也都听到了,这两位小姑娘可是带着重礼开口的,我也不难为你们,只要你们将城东云记的馒头,城南客来笑的烧什锦,城西宋记酒馆的春心酒和城北的二毛烧鸡在明日黄昏前带来,我就姑且将你们收下。”

    秦昭点的都是城中招牌的招牌,虽然都是物美价廉,但是对于两个一无所有的乞丐来说还是有着十足的挑战。

    狗娃子听后却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说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待两人都出去后,秦昭看向那边倒腾衣服的管石鸢问道:“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也算是难得有些精气神的了,知道为自己以后打算,不比那些行尸走肉行将就木的人。”

    秦昭眼睛一亮,说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其中你更看重哪一个?”

    “狗娃子。”

    秦昭摇摇头,说道:“你这女娃真是口是心非,明明你更关注那个幼延。”

    “知道还问。”

    可真是聊天终结者,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颇有些内伤的秦昭抓抓脏乱的毛发倔强地回道:“我无聊行了吧。”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管石鸢挑拣出来了几块布打算以后给疯女人拼凑出一件衣服,将布收拢到一起后管石鸢和阿鸾两人就出了门。

    “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管石鸢看着角落里那个悠闲翘着二郎腿的人翻了个白眼,说道:“托你的福,我们现在还一口未食。”

    秦昭起身跟了上去,说道:“一起啊,我带你们逛逛。”

    “今日还是算了吧,我们要去陶仵作家。”

    秦昭神色变了变,想必是为了管县令夫妇的身后事。

    人死之后所有事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又何必难为自己,秦昭心中叹息,再聪明的人都绕不过一个情字,终究是为情所困。

    “死都死了,下葬不过是为着活人图个心安,知道在哪里就好,将来好去时时祭拜。”

    “嗯,我知道。”

    管石鸢自认思想开放眼界开阔,土葬、火葬、水葬都是见识过的,她都是可以接受的,只是有一样她十分在意,如果葬于敌人之手,他们或许会认为这是对故去之人的摧残,这一点管石鸢自认是不可能会接受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争取一下。

    仵作经常与尸体打交道,路人懵懂,以为不吉,所以常常与鸦雀为伍,住在少有人家的僻静之地,陶仵作的家原本是在城外一片坟地之后,可是父亲体谅仵作来回奔波的艰辛,由官府出面为他在城内另找了一处下榻之地,就在城南双衣巷,到那里也就两刻钟的功夫。

    之前管石鸢常常跑来这里玩,全因陶仵作家里少见地养着一只白色的中华田园犬,十分温驯从不乱咬人,她还给小狗起了个名字叫小汪,陶仵作原本就是见小汪可怜才带回家的,渐渐大了才用它看家护院。

    刚刚拐过街角姐妹俩就看到小汪温顺地趴在门口,尾巴摇的飞快。

    今日管石鸢看到小汪异常的开心,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一半。

    摸了摸小汪的头两个人就走了进去。

    陶仵作听到动静拉开门帘,刚看到两姐妹眼中就泛起了泪水,曾经管县令娇养在家的两个掌上明珠,如今一个脸上被人打的青紫,一个衣裳破烂,如果管县令还在,看到自己的女娃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不知该有多心疼。

    “快进来,快进来。”

    陶仵作擦擦眼泪忙将两人迎了进来。

    一进门陶仵作就忙东忙西地招呼了起来,水果、热粥、烧饼、热包子、小咸菜一件一件地拿了出来。

    “这两天热乎饭应该没怎么吃吧,快吃吧,如果还有什么想吃的或者需要的,你们告诉我我现在去买。”

    管石鸢心中酸涩,陶叔终究还是从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突然管石鸢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陶仵作的面前,膝下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亦可跪恩人。

    陶仵作手足无措地赶紧将人扶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管石鸢推去了陶仵作来扶的手,示意阿鸾也跪了下来。

    “陶叔,请受我们姐妹三拜,您如果真心疼爱我们就不要阻拦我们,否则我们良心难安。”

    “此一拜是为陶叔冒死保全父母尸首之恩。”

    “第二拜是为陶叔冒死留存的第二份验尸报告。”

    “第三拜是为陶叔在我们姐妹二人落难时的照拂之恩。”

    三拜过后,陶仵作那是老泪纵横,土黄色的衣袖大半都变了颜色。

    “你们真是,唉,快起来,快起来,原本你们父亲对我们一家有恩,是我该做的。”

    “什么该做不该做的,只要做了就是恩人。”

    陶仵作噙着泪把吃的东西向她们那边推了推。

    “快吃点吧,不说了,一家人哪里说两家话。”

    阿鸾此时有些不太明白,问道:“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陶仵作和管石鸢都笑了出来。

    管石鸢说道:“阿姐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写过一封信,那封信我藏在阿娘身上了,如果事成了陶叔就把小汪栓在门口,”

    阿鸾此时才如梦初醒,说道:“好啊,你连我都瞒。”

    “不过我们出了这个门就要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有坏人跟着我们,如果让他们知道会害了陶叔的。”

    阿鸾连忙摇头说道:“我一定不会说漏嘴的。”

    “不但说话,还要注意你的表情和动作,你要完全当陶叔是我们的仇人。”

    “陶叔,他原本是要如何处理阿爷阿娘的。”

    听她提起这个陶仵作就恨的牙根痒痒。

    “真是个畜牲,他竟然要我将县令老爷和夫人挫骨扬灰,活人他不放过,没想到连死人也不放过,真是恶毒至极。”

    “恶人终有恶报,不过是时候未到,阿爷阿娘的仇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陶仵作虽然痛恨曹一方,但是却更心疼这两个无辜的孩子。

    于是劝道:“恶人自有天收,你们也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别被仇恨蒙住了眼,比起为他们报仇,我相信他们更愿意你过的好。”

    什么自有天收,难道要等他们活到九十九自然老死也是天收吗,管石鸢是不信的。

    她们坐的时间不短了也该走了。

    管石鸢说道:“多谢陶叔,今日承您大恩,等来日我们为阿爷阿娘报了仇一定再登门致谢,您保重。”

    陶叔起身说道:“你们这就要走了?东西吃点吧,吃饱了再走。”

    管石鸢却摇摇头婉拒了,虽然现在她们饥肠辘辘,但是如果真的为了陶仵作好,一点都不能吃。

    管石鸢拉着阿鸾出了门,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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