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薛澄推开家门时,发现屋内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打开玄关的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客厅。她的手指在墙面上停留了片刻,指尖沾了一层薄灰——这间他们同居了两年的公寓,最近越来越像个临时落脚点,而不是家。

    "江辰?"她轻声呼唤,明知不会有回应。

    餐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旁边是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在黑暗中依然夺目。薛澄走过去,手指轻抚过丝绒般的花瓣,花茎上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玫瑰下面压着一张卡片,她拿起来,江辰潇洒的字迹写着:"给我的最爱,生日快乐。"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江辰发来的消息:

    「生日快乐,我的爱。临时有急事,可能要晚点回来。蛋糕先吃别等我。」

    薛澄看了看手表——晚上九点半。今天是她二十五岁生日,江辰一周前就信誓旦旦说要给她一个难忘的庆祝。那天晚上他搂着她,信誓旦旦地说要请一天假陪她,要带她去新开的米其林餐厅,要给她一个惊喜。而现在,只有空荡荡的公寓和一条敷衍的短信。

    她苦笑着放下包,独自拆开蛋糕盒。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翻糖蛋糕,做成了拉丁舞鞋的形状,鞋面上点缀着细小的珍珠糖粒,精致得让人舍不得下口。这是城里最有名的甜品店的作品,至少需要提前一周预定。薛澄的指尖轻轻划过蛋糕边缘——江辰确实记得她的生日,也确实准备了礼物,只是...人不在。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李木瑶:「生日快乐!明天补请你吃饭!今天临时加班到吐血【哭脸】」

    薛澄回复了一个笑脸,然后拍下蛋糕照片发给江辰:「很漂亮,谢谢。工作顺利吗?」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她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半盒过期的牛奶和几瓶啤酒。最终,她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餐桌前小口啜饮。茶是苦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直到午夜,薛澄蜷缩在沙发上快要睡着时,才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江辰轻手轻脚地进门,看到醒着的薛澄,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愧疚。

    "还没睡?"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身上带着淡淡的烟酒味和某种甜腻的香水气息。

    薛澄坐起身,揉了揉发麻的手臂:"什么工作这么重要?连个电话都不能打?"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质问。

    江辰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这个动作他每次应酬回来都会做,像是要挣脱某种束缚:"陪几个重要客户吃饭,手机静音了没看到。"他的目光游移,不敢直视薛澄的眼睛。

    薛澄注意到他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口红印,心脏猛地一缩。那抹红色在白色衬衫上格外刺眼,像是一个明目张胆的挑衅。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是吗?什么客户需要在KTV陪到这么晚?"

    江辰的动作顿了一下,领带悬在半空:"你怎么知道..."

    "你外套上有KTV的荧光手环。"薛澄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指了指他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那个荧光绿的腕带在黑暗中隐约发着光,"还有,你领口的口红,应该不是客户留下的吧?"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却死死攥住沙发靠垫,不让自己失控。

    江辰的脸色变了,从愧疚转为尴尬,又迅速变成防御性的恼怒:"薛澄,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薛澄站起身,双手微微发抖,"解释你又一次骗我?还是解释你所谓的'加班'其实是去花天酒地?"她的声音开始提高,最后一个字几乎破音。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几缕发丝凌乱地翘起,"是公司的重要客户,非要拉着去夜总会。我只是逢场作戏..."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什么都没发生。"

    "够了!"薛澄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江辰,你太让我失望了。"她的眼眶发热,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江辰似乎被她的态度激怒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失望?你有什么资格失望?"他向前一步,身上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自从我按你说的'认真工作'后,每天被老头子逼着应酬,陪笑脸,喝到胃出血!你呢?除了说教还会什么?"

    薛澄如遭雷击,后退了一步,小腿撞到茶几边缘,疼痛却比不上心里的刺痛:"所以...这都是我的错?"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辰的语气软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是压力太大了。你知道我爸对我有多苛刻吗?每次季度考核都…"他的声音里带着薛澄许久未见的脆弱。

    薛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江辰,我们认识以来,我从未要求你变成另一个人。我只希望你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江辰疲惫的眼睛,"如果你觉得这样的生活不是你要的,你应该和你爸沟通,而不是把气撒在我身上,更不是...不是用这种方式逃避。"

    江辰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瞧得起我?"他的声音里带着薛澄从未听过的自卑。

    "什么?"薛澄震惊地睁大眼睛。

    "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不务正业的富二代,对吧?"江辰的声音带着苦涩,"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你那些'上进'的你。"

    薛澄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的潜力!"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用你的方式?"江辰冷笑一声,"逼我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薛澄心里。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鸿沟远比想象中深——不是家境,不是阶层,而是对生活根本的理解和追求。她想要的是一个有担当的伴侣,而他似乎永远活在反抗父权的青春期里。

    "也许...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薛澄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转身走向阳台,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

    江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突然转身走向卧室:"随你便。"

    几分钟后,他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出来,那是他们去年一起去日本旅行时买的。薛澄记得当时他们在银座的行李箱专卖店里,为选蓝色还是灰色争执不下,最后江辰出其不意地选了个亮橙色,说这样在行李转盘上最好认。

    "我回家住几天。"江辰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上,背对着她。

    薛澄没有挽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收拾东西。当江辰拉开门准备离开时,她突然开口:"蛋糕很好吃,谢谢。"她的目光落在餐桌上那个完好无损的拉丁舞鞋蛋糕上。

    江辰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重重关上了门。那声门响在寂静的午夜格外刺耳,像是某种终结的宣告。

    薛澄机械地走到餐桌前,看着那个精美的蛋糕。她用手指沾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甜得发苦。

    接下来的三天,江辰音信全无。薛澄照常去工作室上课,教孩子们跳舞,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像被掏空了一样。

    第四天晚上,薛澄刚到家,门铃响了。透过猫眼,她看到江辰站在门口,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像是穿了几天没换。

    她打开门,两人隔着门槛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我们能谈谈吗?"最终江辰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喝水了。

    薛澄侧身让他进门。江辰没有坐下,只是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腿。薛澄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那是他们去年在威尼斯买的对戒,虽然不是婚戒,但江辰一直戴着,说这样能挡桃花。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他最终停在她面前,双手插在口袋里,肩膀微微耸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你说得对,我不该把工作上的压力发泄在你身上,更不该骗你去那种地方。"

    薛澄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和我爸谈过了。"江辰继续说,声音渐渐坚定起来,"我决定...离开他的公司。"

    薛澄惊讶地睁大眼睛:"什么?"江林科技公司是江辰从出生起就被安排好的归宿,是他反抗了二十多年却从未真正逃离的牢笼。

    "我想自己创业。"江辰的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那是薛澄很久没见过的热情,"和朋友合伙开一家极限运动俱乐部,结合青少年培训。这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事情。"他越说越兴奋,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比划着,"我们可以做攀岩、潜水、滑板,甚至可以考虑引进室内跳伞设备..."

    薛澄的心跳加速,既为他的热情感到欣喜,又为这个决定可能带来的后果担忧:"你爸同意吗?"

    "当然不。"江辰苦笑一声,揉了揉后颈,那里有一道明显的红痕,像是被抓伤的,"他说如果我敢辞职,就冻结我的所有账户,收回车和公寓。"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还说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那..."薛澄的心揪了起来。她知道江辰虽然总是抱怨父亲,但骨子里非常在意家人的认可。

    "让他收吧。"江辰突然抓住薛澄的手,他的手心滚烫,微微发抖,"澄,这几天我才明白,没有你,那些东西什么都不是。"他的眼睛通红,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情绪激动,"我回了趟老宅,看到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你送我的那个丑丑的陶杯,突然就..."他的声音哽咽了,说不下去。

    薛澄的眼眶湿润了。那个杯子是她亲手做的,歪歪扭扭,上釉也不均匀,但江辰一直放在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说这是他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

    "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任性、冲动、不负责任..."江辰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我可以改,真的。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抬起头,眼神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薛澄望着他通红的眼睛,心中的坚冰一点点融化。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触手一片湿热——他哭了。那个永远玩世不恭的江辰,在她面前哭了。

    "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薛澄轻声问,拇指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没有家里的支持,一切都会很艰难。"

    "我想要的是你,还有做自己的自由。"江辰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其他的,我都可以努力去挣。"他的声音闷在她的肩窝里,带着湿热的呼吸。

    薛澄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知道前路不会平坦,但此刻,她愿意再相信一次这个为她放弃一切的男人。

    "公寓钥匙还留着吗?"她轻声问。

    江辰愣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不是那个橙色的行李箱钥匙,而是他们家的门钥匙:"一直带着。"

    薛澄接过钥匙,重新放回他手心,就像三年前她第一次给他公寓钥匙时那样。

    江辰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低头吻住薛澄,咸涩的泪水混合在两人的唇间。这个吻带着绝望和希望,告别和重逢,像是要把过去几天的分离都补回来。

    第二天早上,薛澄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江辰已经醒了,正警惕地盯着卧室门。

    "谁这么早..."江辰嘟囔着,随手抓了件T恤套上。

    薛澄披上外套跟着他走出卧室。江辰打开门,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江振业,江辰的父亲。他身后停着一辆黑色奔驰,司机恭敬地站在车旁。

    "薛小姐。"江振业的声音冷若冰霜,目光直接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江辰,"我来找我儿子。"

    江辰闻声从卧室出来,睡意全无:"爸?你怎么..."

    "收拾东西,跟我回家。"江振业看都不看薛澄一眼,声音不容置疑,"立刻,马上。"

    江辰挡在薛澄前面:"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有什么好说的?"江振业终于看向薛澄,眼中满是轻蔑,"就是你这个女人,让我儿子放弃大好前程?"他的用词让薛澄想起八点档的狗血剧,荒谬得几乎可笑。

    薛澄挺直腰杆,强迫自己直视江振业锐利的目光:"江叔叔,我从未要求江辰放弃什么。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选择?"江振业冷笑一声,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懂什么叫选择?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我为他安排好的?最好的学校,最好的资源,现在连职位都给他安排好了,他居然说要辞职?"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在吼。

    江辰的脸色变得铁青:"爸!请你尊重薛澄!"

    "尊重?"江振业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啪地摔在茶几上,"看看这个再跟我谈尊重!"

    薛澄瞥见文件上的"股权转让书"几个大字,还有江氏集团的logo。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转让方是江振业,受让方是江辰,转让股份比例是5%。

    "签了它,回公司上班。"江振业指着文件,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否则,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儿子,也别想从江家拿到一分钱!"

    江辰拿起文件翻了翻,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薛澄从未听过的释然:"原来如此。用5%的股权换我放弃薛澄?爸,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他把文件撕成两半,又撕成四半,然后扔进垃圾桶:"我和薛澄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同意。至于钱..."他摘下腕上的百达翡丽放在桌上,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银行卡,"收回去吧,我不需要。"

    江振业的脸涨得通红,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好!很好!"他转向薛澄,眼中的厌恶几乎化为实质,"你以为他离了江家算什么?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你愿意跟着这样的男人过苦日子?"

    薛澄平静地握住江辰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颤抖:"我爱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姓氏,更不是他的银行账户。"

    江振业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行,我等着看你们的爱情能撑多久!"他转身大步离开,重重摔上了门,震得墙上的画框都晃了晃。

    屋内一片寂静。江辰的手在微微发抖,薛澄紧紧握住它,感受到他手心的冷汗。

    "后悔吗?"她轻声问。

    江辰摇头,眼中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薛澄靠在他肩上,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斑。她知道,从今天起,他们将面对全新的挑战——经济上的拮据,创业的艰辛,可能还有来自江家的各种阻挠。但此刻,她心中只有平静与坚定——因为他们终于真正站在了同一条船上,风雨同舟。

    江辰突然想起什么,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差点忘了,生日礼物。"

    薛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制的芭蕾舞鞋耳环,小巧精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上周就买好了,"江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本来想昨晚给你的..."

    薛澄戴上耳环,在江辰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美极了。"江辰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就像我第一次见你跳舞时那样。"

    薛澄点点头,突然觉得无比轻松。阳光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那对威尼斯买的对戒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江辰的手指上,此刻正泛着温暖的光泽。

新书推荐: 逆途 倒霉小道长和他的鬼王夫人 许可贞和她没用的男人们 我不做万人迷 灼心 横滨不过情人节 【原神】女仆见习实录 对男二一见钟情了! 王爷他总想护我马甲 国公府春闺小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