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是在一个月之后,也就是死者贾强去世的第四天,5月中旬。
法官大人,真的是这样,他是个生病的孩子,生病的孩子,甲里特母亲抽泣着趴在旁边姑姑的身上,姑姑干涸的皮肤上,映出花白的头发,这是甲里特接近20年来第一次,清晰的看到姑姑,姑姑还是以往端坐着,双腿尽量在母亲凌乱的挣扎中保持紧闭的姿势,挺直的腰杆子也瞬间被母亲的吵闹拉到变形。
母亲没有力气的喊叫着,她有很多话,她看着周围,嘴巴一直抖动,你们知道的,你们都知道的,他是好孩子,从小好到大,母亲想一件一件事情说起,可是耐不住继续不停的哭泣起来,哭一会再说一句,他是好孩子,姑姑在一旁费劲的拉着母亲,保持法庭的肃静,抬头看向甲里特的时候,禁不住嘴巴里说一句,他是好孩子,好孩子,姑姑用自己的手臂擦干难以掩饰的泪水。
法庭重新回到安静的审判中。
当时的情形是否还记得,你和谁在一起吃饭,吃完饭后,发生了什么。
甲里特看着周围哄闹的人群安静下来,寻着声音看向法官,法官一身正义的长跑,旁边是两位同样着装的陪审员,底下单独一个靠左的地方单独一个位置是书记,他手上的笔端直的树立起来,直到刚才的进一步审问,母亲的陈述诉说,难以掩面,痛彻心扉的哭泣,让书记挺直的笔杆子耷拉下来,他随意的左右摇摆着笔杆,眉头的紧缩舒展,再次紧缩舒展的看向台下凌乱的坐席,或许令他想不到的,一个死刑的判决,竟如此的大费周章。
甲里特看向母亲,此时的母亲拍着胸脯,眼神紧闭,不停的喘息着周围的空气,这密闭的周遭,和过度的情绪,已经消耗尽了她薄弱的身体,她如缺氧般垂死过去的脸色,甲里特为此不禁想怒吼母亲出去,为了自己,就是要为了自己,为了你自己不被晕厥过去,出去呀,出去呀,外面又新鲜的空气,可以很快的让你去除掉难受。
此时,法官重申了提问,台上死一样的沉寂,甲里特重新看向审判长,看向不耐烦的书记,看向作陪席上的紧闭双眼的母亲。
我杀错人了,我是杀错人了。甲里特冷静清晰的回答着,没有任何表情,却掩饰了所有表情,那种表情下更多的是愤怒,无尽的愤怒。
陪审长重新看向手头的资料,旁边的陪审员将肥头大耳的脑袋伸了过去,不一会又伸了回来。
对于陪审员的陈述,审判长是在预审案件的时候已经听闻,甲里特杀了人之后,说的好像只有只一句话。
审判长像死神一样盯着端坐着的甲里特,甲里特用死神一样的眼神回敬回去。
这眼神让审判长在无效的辩论后,收回了眼神。
律师找了吗,审判长正义的看着前方。
对方没有律师。陪审员继续回答。
没有律师,那是认定自己是杀人凶手了,并且也没有丝毫狡辩的余地。审判长已经转头听着陪审员在耳边嘀咕。
几人嘀咕了一圈后,第一个证人被提了上来。
甲里特端详着陌生的人物,这个人物还是在她陈述事情的时候,甲里特回想起来的。
我就是死者的老婆,李志,死者是我的老公,贾强。
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小米辣的火锅店吃饭,我们是四个人,我和我老公,还有我老公的朋友和他朋友的老婆,四个人刚好围满了一桌。
甲里特两个无神的黑洞的眼睛在对方的陈述中发出惊奇的光芒,这光芒迟疑了不到1分钟,甲里特打了打哈欠,看着时钟已经12点多,每个人依旧精神抖擞,坐台下,母亲,已经微微睁开双眼,仰头靠在姑姑的肩上,张开着濒临死一样的嘴巴。
甲里特瞬间觉得无趣,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这根手指从小就被破坏了,导致生长出更多的硬死皮,死皮在甲里特的摆弄下,跌落地面。
女人陈述了很久,情绪变化极快,从刚开始的正常陈述,到后来冤屈的表示自己没有了老公,自己的孩子没人养了,自己成了寡妇,没人要的寡妇,好可怜,实在是太可怜了,女人哭的歇斯底里,嘴巴里吐着唾液,她哭着哭着,摸着自己的太阳穴,拍着胸脯,极度快速的喘息着。
台下死者的家属更是应了场景,一个个从坐着的姿势刷的站了起来,像排练过一样,双手从一个方向的摆动到另一个方向的摆动,人群扫过去,嘴巴里吐着字眼,整齐的字眼,被不太好使的脑袋记的混乱,最后听出来的也是异常的层次不齐的叫喊,还我的儿子,还我的侄子,还我的女婿,还我的爸爸,还我的不知道什么角色,然后接着是,你这个杀人魔,你要被枪毙的,安乐死太便宜你了,你这个凶手,你这个该立马枪毙的凶手。
接着坐台上是凌乱的哭泣声,此时刚从晕厥中苏醒的母亲也跟着哭泣了起来,不是的,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生病了,他生病了,母亲对着左边的坐席,伸长了手臂,把那群摆动的人群扑捉过去,听她解释,听她的解释是多么的正确。
法官的叫停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沸沸扬扬的哭声扰乱了所有人的心绪,包括甲里特自己,昨夜的不眠,这些烦躁的情形,只让自己异常烦躁,没想到一个死刑这么的麻烦,他恳求一样的看向法官大人,法官并没有理会那种无理的要求,拍了拍砖样的板子,叫停了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