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3

    今年的雪仿佛比往年更大，南台最后一场雪落后不久，气温便逐渐开始回升，然而冰雪消融之时，却也是春寒料峭之时。

    可能是太冷了，所以最近，陈舟总是睡不好。

    入睡之时，眼前总是浮现熟悉的面孔变得狰狞，混杂着那天的场景像电影一样闪现，她无法放松下来，进入睡眠。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夜里突然就惊醒，满头虚汗。然后她害怕地躲在被子里，如同一只孤独的小兽，观望着窗外的一道道阴影，等着夜幕慢慢变亮。

    有时候在睡梦里，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惊叫，外婆总会睡眼惺忪地过来，走到床边，给她开夜灯，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

    快开学了，外婆担心她的状态，所以，跟新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

    在去新学校的前一天，祖孙两人又去了一次医院，在确定陈舟的精神状态已经好很多了，至于耳朵前段时间暂时听不见的问题，属于应激反应，外婆终于松口，同意她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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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新的学校，新的老师和同学，以及，新的家，只有她和外婆两个人的家......

    陈舟变得更沉默了，白天在教室里，除了上课就是刷题，刷各种试卷，没有下课，没有娱乐，也，没有朋友。

    偶尔的开口，不过是必不可少的客套的交流。

    周围也有同学，对这个新来的，长得不错的女生好奇。但是女生接触之后，发现她总是沉默寡言，慢慢就失去了和她聊天的兴趣。

    至于几封落在她桌子上的情书，被她当成垃圾，拆都没有拆地丢进垃圾桶之后，就再也没有自讨没趣的人了。

    直到，开学一个月后，只来了半个月的女生，名字赫然出现在月考成绩排行榜第一名，把原来一直稳居榜首的人顶替，还是以一百多分绝对秒杀之后，周围同学的好奇又接踵而至。

    可是陈舟一刻也不敢放松。她觉得新学校远不如江海。直到期中考试，顾然将所有的试卷拍给她，她做完了之后，顾然告诉她，总分加起来，比学年大榜上的第一名，就差了五分。陈舟这才放松下来，露出了差不多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微笑。

    顾然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顺势问她转学的原因。

    沉默半响，电话那头顾然的声音传来，“我知道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等你想说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嗯。”陈舟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该从何说起呢？两个月了，她自己都没有消化这些消息。

    该从爸爸妈妈平时看起来相敬如宾，那天吵得面红耳赤歇斯底里不留一点情面说起？还是那天家里突然来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阿姨带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弟弟，来宣誓主权逼着爸爸妈妈离婚说起？亦或是爸爸妈妈决定离婚之后，把自己像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谁也不想要她这个累赘，而奶奶在一旁对着那个刚见面的孙子嘘寒问暖全程把自己当空气，最后是外婆哭着说带自己回家，哪怕去要饭也会养她说起？或者，从因为一句不甘心的质问，被自己亲妈打的短暂性耳聋说起？

    陈舟难以启齿，倒不是因为什么狗屁面子，而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她还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

    况且高考的大山在头顶压着，加上转学，新的学校教学质量比起江海，在她心里，差了一大截。

    所以她不敢懈怠，也不能懈怠。现在，她更得好好学习，考上好的大学，过很好的人生，给那些不要她的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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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考之后，陈舟因为成绩出奇地好，再次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但与此同时，也引来了一些同学的嫉妒和不满。

    加上她的沉默寡言，在别人眼里却变成了假清高。

    无论是在宿舍还是班级，大家都在孤立她。女生之间的孤立，无非就是不讲话，即使是讲话，语言也是刻薄的。或者是，陈舟的洗漱用品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或者被丢进垃圾桶。不过幸运的是，陈舟并没有受到身体上的暴力，因为，大家一方面嫉妒她的成绩和长相，同时又害怕她因为这些优势，被老师过多关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人可以偶尔使坏，但是不能犯蠢。

    有一次，同宿舍有一位同学终于抓住了机会，跟班主任说陈舟半夜不睡觉，坐在床头，她起夜的时候，把她吓个半死。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和陈舟一个宿舍。

    老师问起来的时候，陈舟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外婆舍不得陈舟受委屈，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让陈舟走读。

    她还记得那天，头发花白的外婆在办公室，坐在凳子上，挺直了腰板，“老师，那我们陈舟不住校了。我们不是怕事，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因为我们陈舟足够优秀，所以引来了一些嫉妒我也能理解。”

    老师连连点头，给陈舟办了走读手续。

    回家后，外婆紧紧拉着陈舟的手，反倒安慰起她：“你不用担心，外婆可是一个小富婆，我们陈舟只需要好好学习，好好长大。”

    陈舟就在那一刻，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外婆早点看到自己考上好的大学，拥有一份好的工作，让外婆因为自己而骄傲。

    最重要的是，她得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起码不是一个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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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下午，陈舟写完最后一张试卷，已经三点多了。她打算回去帮外婆做点家务，然后一起做晚饭，要是自己在这啃面包，外婆估计在家也不会乖乖做饭吃，所以她加快了脚步。

    新学校和江海不一样，每周六午休结束之后，到周天晚上晚自习之前，都可以自由活动。

    所以现在学校里人很多，云龙混杂。宿舍谈天说地追小说的人有，校园三三两两明目张胆地牵手拥抱接吻的也数见不鲜，操场上倒是围着一群热爱运动的热血少年少女，偶尔有一些身着奇装异服的小伙的也不能太惊讶，因为这个时候，学校的老师大多被气的头疼，早就躲清闲了。

    而校门口的保安，对一些脸熟的，徘徊在校门口的小混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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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舟裹着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也许是有心事，气质比起过往更添了几分疏离，整个人看起来还有点落寞。她安静地走在混杂的路上，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陈舟就在这样的场景下，再次见到了许千帆。

    她轻轻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用手拍了拍，有点疼，然后她就把手放下来了。她一度以为自己最近是不是又精神不好了，是不是又得去医院了。

    直到许千帆站到她的面前，有点沙哑的嗓音开口叫她，“陈舟。”

    陈舟瞬间就想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逃，也许是目前的困顿让她无所适从，但凡换个熟人，她都想逃。但是眼前的人是许千帆啊，即使他不喜欢自己，还是会给自己讲题，送自己礼物，鼓励自己好好学习，像月亮一样的许千帆啊。陈舟一点也不想让许千帆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哪怕他不喜欢自己。

    不知道你的青春有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他也许皎洁如月光，也许卑微如苔藓，但是因为你们一起经历过某一个瞬间，让你有同频共振的感觉，以至于后来的很久很久，你只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他？现在的陈舟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她寸步难行。

    许千帆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靠近。

    “陈舟，我很想你。”许千帆的声音仍旧沙哑，眼眶里透着难以言状的红。

    陈舟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强忍住自己的内心的澎湃，装作若无其事，“你怎么来了？”

    “因为想你，想看见你，也想让你看见我。”许千帆说着，又走近了一点。

    刚开学江波就在班里宣布陈舟转学了。原来一句话，就可以抹去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活过的所有痕迹。从教室到走廊，到食堂、到小卖部、到操场、到宿舍门口，到整个校园，许千帆看着这些风景，心里非常难过，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身边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可是没有她。

    那种感觉，确实比故意冷落她更难受。

    和顾然要了地址，但是顾然说陈舟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目前情绪状况不太好。好不容易熬到期中考试结束，他又去问顾然，顾然说，陈舟最近可能稍微好点了，所以他再也不想等了。

    陈舟仍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语气淡漠的可怕：“嗯，那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再来了。”

    陈舟语气里的决然，让许千帆难以置信。他叹了口气，陈舟应该还在生他的气吧？确实应该生气，自己就是个混蛋，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许千帆很懊恼，“陈舟，是阿姨让你转学的吗？”

    半响，陈舟也没有回答。八成是了，许千帆笃定。看着周围的环境，许千帆有些心疼，“陈舟，这里不适合你，我帮你找阿姨解释。如果阿姨不同意，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一句不适合我，我就得对你施以援手感激涕零，然后乖乖跟你走吗？”

    “陈舟，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千帆有些着急，“你不应该拿自己的前途去赌，这个学校的学习环境，你觉得你能丝毫不受影响吗？”

    “那也和你没关系。”

    “陈舟，乖，不要赌气行吗？”许千帆的眸子垂了下来，语气中夹杂着哀求，一下子软了下来，就像是在耐心地哄一个孩子，“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对。阿姨给我打电话了，我以为只要和你保持距离，阿姨就不会给你转学的。”

    讲到这里，许千帆无限的后悔，他不应该在那段时间对她视而不见，不应该故意气她，就为了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看着眼前的少年，陈舟的心差点就动摇了。一个“好”字就在嘴边。可是她说不出来。

    江海的学费不便宜，她不想给外婆造成负担。还有，她害怕，真的如那个同学说的，自己有夜游症，保不齐到了江海还会吓到其他同学。最重要的是，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差不多一个月失聪的日子，晦暗无光。万一，自己哪一天又什么都听不见了......短短三个月，许千帆可能不知道，站在眼前的陈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和许千帆之间的距离拉远，强压住自己心头的涟漪，语气算不上多友善，“新学校挺好的，老师、同学都挺好的。我已经适应了。不要用你的一套来要求我，你走吧，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我不相信！”许千帆由于太激动了，咳嗽了几声，顾不上自己已经高烧一周的身体，就是想来看看她，可是很明显，她过得不好，他只想想尽一切办法，带她走。

    “许千帆，我有男朋友了，我舍不得他，所以我不想走，听明白了吧？听明白就快点走吧。”

    “陈舟，你说什么？”许千帆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