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去和项主任说算了得了，我天呢，怎么这么难啊？”

    九中艺体楼的舞蹈室里，又一次跳错了动作的何瑜哀嚎道。

    “诶呀，没事没事，何老师别急，我刚才也跳错了。”同样要表演节目的数学组齐亦香安慰她。

    齐老师今年和何瑜搭了一个班，偶尔也会一起聊聊学生，关系不错。何瑜知道她不过是安慰自己，因为齐亦香之前的几次都很完美没有出错，刚才那次估计是重复了多遍思想开小差才慢了一步动作。

    根本也算不得什么差错，哪像自己，完全肢体不协调，手忙脚乱的。

    “哎，要不然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再练练。”

    练得最差的就是她了，都几小时过去了，也确实不好意思拉着其他老师和自己一起练。

    “是啊是啊，你们先走吧，我也还不太熟悉，再练会。”

    说话的是地理组前年刚来工作的新老师沈茗，本来生物地理学科只有初一初二有课，初三毕业典礼这种一般不需要她们参加。估计是项主任到最后真抓不到壮丁了，打电话给小沈老师说她教了这届学生中的四五个班，毕业典礼表演一下也说得过去。小姑娘因为参加工作不久，不好拒绝领导，就来了。

    要何瑜说，沈茗跳得可比自己好太多了。

    “这样吧，我帮你们找个教练怎么样？”齐亦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掏出手机开始在微信上联系人。

    “能找到谁呀？”杨娜娜作势要偷偷地看，“音乐组和我们美术组一样，都结课了，今天没有监考安排都没有来上班的。”

    学校的学生里也有参加一些舞蹈比赛，有时候会让学校的音乐老师加上外聘的舞蹈老师作为教练。杨娜娜以为她是要找音乐老师，提醒道。

    “哎呀，让淼淼来呀，她今天没有延时班，现在估计也没课了。”

    “何老师，淼淼是谁呀？”沈茗偷偷地问何瑜。

    “初二语文组的纪老师，你也教初二，没和她搭班吗？”何瑜知道齐亦香和纪佳淼是一年来学校的，关系挺好。

    至于纪佳淼的舞蹈...九中近几年的元旦汇演上，她表演过好几次独舞，何瑜看过，作为外行人不懂这些，只知道美女跳舞很好看。据办公室里有加她微信的老师说，她朋友圈经常会发自己去舞蹈班跳舞的视频，好像是从小学到大的。

    “没有搭班，但我好像知道是哪位了。是不是哪个总是穿得很fashion的漂亮老师！”

    沈茗这句话有点大声，让旁边的齐亦香听到了，回答她“对，是，天天穿得和我们格格不入，好像她上班是享受，我们都是煎熬。”

    杨娜娜也接话：“要我说小沈还是多跟这些姐姐们玩，看她们没结婚没孩子的多潇洒，哪像我们。”

    “她说有空，正好也不想待在办公室，马上就到。”齐亦香收起手机，拽着杨娜娜，“是啊，那让她们妹妹们玩吧，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带娃吧。”

    于是杨娜娜和齐亦香离开了，留下何瑜和沈茗，以及一个马上就要到的纪佳淼。

    何瑜确实觉得自己该多练一练，有个专业的指导一下会更好。

    旁边的沈茗看上去都快僵直住了。

    “你干嘛这么紧张？”何瑜觉得有点好笑，突然想到自己带的班级去年是沈茗接手带的地理，她和自己交流的时候也总是带着疏离的正经，是刚工作的小年轻独有的紧张，安慰她说：“没事的，纪老师人挺温柔的。”

    “哈哈哈哈呃，我们100%i属性的人是这样的。”沈茗虽然笑，但谁都听得出来笑中的逞强，“纪老师看上去蛮高冷的，我路过走廊听见过她教训学生，凶凶的...”

    何瑜倒是没怎么见过纪佳淼面对学生的样子，很难把“凶”字代入在她身上。但做老师的大多都有“两幅面孔”，也合理。

    说话间，纪佳淼已经出现在了舞蹈室门口。

    “嗨，何老师，嗨，小沈老师。”

    何瑜发现身边的沈茗比刚才还紧张，刚才她俩坐在地上聊天的，现在她都能感觉到沈茗大气不敢出。

    何瑜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纪佳淼。很明显沈茗是因为纪佳淼的到来才这样的，回想一下，方才沈茗与杨娜娜齐亦香她们应该也不熟，第一次见面也没有紧张成这样啊。

    但从纪佳淼的神情里什么也看不出来。

    “齐老师已经把你们要跳的视频发给我了。要不你们俩跳一遍先？我再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忙的。”

    何瑜想起自己的水平，现在也有点不好意思跳给纪佳淼看了。只是转念又想，总比到时候上台跳得烂要好。

    她站起身来，准备去音响那播bgm。

    沈茗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应了两声，就和剩下两人抱歉地说：“何老师、纪老师，不好意思，组里的试卷要我去弄一下，我先回去了。晚上我再回家多练几遍吧。”

    两人不疑有他，确实也快期末考试了，各组最近都在忙着出卷，地理组本来老师就少，沈茗作为年轻老师，少不了要出力。

    这样一来，舞蹈室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何瑜把音响打开，前奏的时候对纪佳淼说：“我跳得真的很差，你看了别嫌弃。”

    本想说“看完别笑”，又觉得自己这个跳得水平让人憋笑也难。

    大概是因为身边没了别人一起跳，何瑜没办法偷瞄其他人的动作，纯要靠她自己记起动作跳出来，比前几次练习时更加手忙脚乱错误百出。

    舞蹈房前面是很大的镜子，用来给跳舞的人自查自纠动作用的，但何瑜眼看着纪佳淼从一开始的憋笑，到后来的嘴唇上扬，直到纪佳淼捂嘴甚至准备背身的时候，她也实在跳不下去了。

    “何老师！我没有笑你。”纪佳淼见她停下来，以为自己笑得太猖狂让人生气了，“是这个编舞太搞笑了。”

    虽然这个编舞确实是有点走搞笑风的。但何瑜才不信她的话。明明刚才她还说视频已经提前看过了。

    “别急。我们重新来。”纪佳淼笑够了，正经起来，“你刚才练的时候肯定会下意识地去看周围人怎么跳然后跟着学，但是最好还是自己把动作能够记清楚比较好。这个视频里都是完整跳的版本，没有分解动作。这样，我来分解，你跟着我做。”

    纪佳淼站在了何瑜旁边，一起对着镜子，一边看着手机分解出每一个小动作，先展示给何瑜看，再让何瑜自己做，她指导。

    一步一步来确实比何瑜昨天晚上在家里直接对着视频乱学要好多了，教着教着，纪佳淼有时候也会上手帮她纠正一下动作。

    等到何瑜差不多能够完整不出错地跳完整个舞的时候，她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

    “要不今天就到这吧，已经耽误纪老师下班了，真是不好意思。“

    纪佳淼应声说好。

    两人一起关了设备锁好门走到艺体楼门口，却发现下起了大雨。

    六月下旬的梅雨确实烦人，刚才还是大太阳，这会又下起雨了。

    “纪老师怎么回家？”何瑜想到她总是在校园里看见纪佳淼骑电动车，担心雨太大她回家不方便，顺嘴问了一句。

    “应该打车。早上也下雨了，我就没骑车来。”

    “晚高峰也不好打车吧，我载你吧？”

    反正都住一个小区，根本不费事。

    纪佳淼也不推辞，应了声谢谢，跟着何瑜淋了一小段雨，上了车。

    上车前她问了一句：“何老师我坐副驾还是后座？”

    何瑜有点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又想两人都赶紧上车好少淋雨，说了句：“都行，看你喜欢。”

    等到坐到了车上，纪佳淼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解释：“因为总在网上刷到搭车到底坐副驾还是坐后座的争论，想到那些热评里说的‘与其纠结不如顺嘴问一句’，所以刚才会那样问。”

    关于这种争论，何瑜也刷到过。一派觉得坐副驾太亲密，可能会占了车主爱人的“专属座位”，另一派觉得坐后排就像是把车主当司机，很不礼貌。

    何瑜单身很多年了，买车这几年副驾和后座都载过许多同事，完全不在意这个。

    “我无所谓，都可以。”

    还好虽然晚了会下班，但学生还未放学，路上还不至于堵得水泄不通。纪佳淼也不主动搭话，很安静地坐在副驾目视前方。

    何瑜的车里没有香薰之类的东西，但她开着车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想来估计是纪佳淼常用的香水，刚才她被人指导动作的时候也闻到了些。

    分辨不出是什么花的香味，有点像栀子花或者铃兰？何瑜不是很了解这些，只觉得还不错。

    车开进小区的车库，纪佳淼礼貌地和何瑜道谢，告别后下了车。

    何瑜习惯了在停好车后放空自己，鼻间还能闻到那股没散去的花香，她看见纪佳淼的背影，突然很莫名地想到：她和纪老师好像也还没有加过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