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一个个点出:“李长明,你先来?”
李长明受不得激:“我来就我来,我李长明今日立下天道誓言,由天道作证,若是龚存清此前不曾背叛正道,作恶多端……”誓言还未发完,天际乌云成团,雷声乍起。
轰隆一声,照得李长明面色发白,剩下的誓言怎么都不敢发完。
裴染:“怎么不往下说下去了!怂了?怕了?你们可都看清了,我说龚存清没背叛正道,天道认可,李长明所说的天道却是不认可。说明我的话没有错,你们才是冤枉了龚存清,现在给他认错!”
“你胡说!”裴染的话成功又让众人炸锅了。
“那你发天道誓言!”裴染就咬紧这一点不放,谁也别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他。
他一说这,就让人沉默,修行人受天道制衡,对发天道誓言此事看得极重,轻易不敢发誓,生怕一个不慎道途尽毁。有李长明的例子在,谁敢发与裴染相对立的誓言。
见众人纷纷不敢言语,低头思索怎么反驳回去。裴染俯下身,自顾自地处理起了龚存清的伤势,处理一处就给众人记上一笔:“等会我给你一处处讨回来!”
龚存清神情复杂,没有言语。他不明白为什么裴染要为他做到这一步,难道真的是为了他所说的什么前世今生的瞎话?
其他人思索了好一番时间后,流云宗领头师兄道:“诸位莫要听裴染诡辩之言,我们如今身处沧澜秘境之中,乃一方小世界,小世界的天道多有不完全,才让裴染钻了空子,在天道誓言上拿捏众人。我们莫要被他迷惑。”
稽越接道:“确有此种可能。”
矮胖子道:“就是就是,当日审判龚存清之时,龚存清自己可是发了天道誓言,天雷骤降,活活打脸。若不是朔月宫钟掌教及时替他阻挡,他当日就该魂飞魄散了。”
“况且那么多人都曾经亲眼看着龚存清害人,又岂能有假?我们还是尽早把这二人拿下,杀了龚存清告慰亡灵。”
“裴染,你再阻拦的话,我只能仗义出手,替众人先行讨教一番你的高招了。”流云宗领头弟子不善道。
“还是我先来。”稽越冷道。
眼见众人如此反应,裴染道:“很好,说不过我就打架,我就喜欢你们这样选,因为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打得过我的。
我真替你们师门担忧,后继无人,前途渺茫啊!”
话到最后,语气十分无奈,仿佛恨铁不成钢的老学究面对朽木般愚钝的学生一样的叹息。
“裴染,你欺人太甚!”
“你既然执意为龚存清出头,那就尝尝我的手段!”
“哈哈哈。”躺在地上的龚存清强忍着痛笑出了声,他不是觉得眼前众人可笑,他是觉得自己可笑。
当年他带着稽越和许燕眉,还有其他一些小世界的同修初到这一方世界,还未拜入宗门之时,经常有人找他们的麻烦。
当中带头最多的就是裴染,打得最凶的一次,二人都打出了真火,打得忘乎一切,天昏地暗。
有人趁龚存清无暇分心之时,故意找他那些龚存清亲友比斗,几个亲友都被打得重伤濒死,龚存清频频分心,却又脱身不得去救助他们。
裴染见状厉声出言那些人:“在我和龚存清分出胜负之前,谁都不许对他的朋友们出手。”
却还是有人不听话,想趁机要了龚存清亲友的命。
裴染骤然收手,抬手向龚存清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让他去帮他的朋友们,并道:“真正的对决是不应该有外界的干扰的,这对你不公平。这种情况下,赢了,对我是一种侮辱;输了,更是一种侮辱。”
龚存清心中讶异,还是承了这份情,然后转头过去帮他的朋友们。
等到龚存清解决了麻烦,就听到裴染道:“下次单独再打,别说我占你便宜。”
说完,就见裴染飞身离去。
龚存清想起往事,看着此时横剑拦住他们的,他过去的老朋友们。
一时有些感慨。
曾经被他紧紧护在身后的,此时对他拔剑相向;而曾经对他拔剑相向的,如今却是紧紧把他护在身后。
世事难料,不外如是。
回首过去,龚存清不知道他这么多年都在做些什么,才会弄至今日这般局面。
稽越越过众人,来到最前方,肃然道:“裴染,这么多年你我之间从未交手过,今日就让我来试试,沁墨和临风,哪一柄才算当世金丹第一剑?”
“可笑,沁墨也敢枉论第一?其他人的剑都先不论,龚存清的凝雪你就没比过,还说什么大话?”
“龚存清废了,凝雪也废了。”稽越冷冷道。
“是吗?废掉的凝雪也比你的沁墨强!”裴染抬手一招,毫无灵光的凝雪悲鸣一声,飞到他的手上:“好凝雪,辛苦你了。现在我就替你和你主人出头,让这些有眼无珠的人知道什么叫做剑!”
“你还是那么狂。”
“那是自然,有狂的资格却还要遮遮掩掩,不敢表现,那不叫谦虚,叫虚伪。有时候我也蛮羡慕你们的,实力上没有一点点可以虚伪的空间。当别人嘲笑你实力不济的时候,你们至少可以很得意地告诉他们,你活得很诚实。”
“你!”裴染面前一群人都被他激得上火,拿出武器想收拾他。
“嚯,你们急了!我就说大家都很诚实么,我刚说完实力不济就上赶着对号入座,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说的就是你。”
“噗——哈哈哈。”龚存清实在忍不住了,刚刚心上那些惆怅不甘的情绪全被打散,裴染这家伙,说话是真的很损,只要他损的对象不是自己,那还是蛮有趣的。
稽越没有被他的话激怒,自从他替代龚存清成为朔月宫年轻一辈的领头弟子之后,他的养气功夫好了许多。
“稽越你别急,马上轮到你了,说实话,我可怜你多过可怜其他人,你说你背地里辛辛苦苦,忙上忙下,却藏着掖着不敢让人知道,锦衣夜行的滋味不好受吧?”
稽越面色微变,他断声喝道:“你又知道些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多。”
“多说无用。”稽越一剑斩出,暗色的灵力裹着凛冽剑光,沁墨剑锐不可当,径直斩向裴染,这一剑,似乎要将天地都劈开。
“来得好!”裴染步伐变幻,灵力注入于凝雪剑上,剑光如同一道匹练舒展开来,姿态飘逸绝伦,一点寒芒倏然而至,迎向沁墨剑。
两剑相击,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众人脚下所踩的地面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二人凛冽的剑意波及旁观者,直能刺进骨髓,透骨生寒。
众人纷纷后退,一直躲到二人战斗波及不到的安全之处。雪羽鸭也扯着龚存清飞速退避。
“数月不见,稽越的剑道精进了不少,完全不落下风。”
“对,我感觉他有几分胜算。”
旁人肯定的言语落在稽越耳中,并不能让他高兴,不够!远远不够!他要的不是不落于下风,他要的是毫无争议的超越,超越龚存清、超越裴染,超越所有人,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
“不,你们忘记了裴染用的是什么剑,是凝雪,是灵光沉寂、如同凡铁的凝雪!”
“这不是他自己的本命剑,属性与他并不相合,他都能与稽越打得势均力敌,说明他境界远在稽越之上。”
稽越浑身灵力震动,攻势一转,天地间蓦然一黑,在他身后,一轮巨大的明月缓缓升上天空,无边月华洒落,笼罩在稽越身上,沁墨剑光芒大盛,其周身剑意纵横千里,势压苍穹。
稽越攻势转急,他如今的每一剑都借来太阴之力,随着他斩出,每一剑的威势都比之前强了数倍!
不断砍击在裴染身上,迫得他不断倒退,情势危急。
“是明月千里逐流星!”
“你是说稽越使得是朔月宫那一招借助太阴之力可成倍叠加攻势的绝招?”
“没错,就是这个,每一次斩出都能比之前一剑叠加数倍,而这种叠加,不是一次两次,他是随着那轮明月的月相变化不断叠加的,一年前龚存清和裴染二人对战,裴染最后就是输在这一招之下!如今看稽越用出来,威势比当时的龚存清更是强横不少,若真让稽越叠到最后朔月之相,裴染必输无疑!”
“好!稽越,狠狠给他一个教训,看他还能不能那么狂!”
围观众人眼见稽越占了上风,心下激动,纷纷叫好。
连龚存清都不免为裴染露出忧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月千里逐流星”的威力,它强横的不是稽越本身,它强横所在是太阴之力,只要稽越足够与月相合,他就能借来无穷无尽的力量。
二人战况激烈,引动众人心弦。
眼见裴染无暇分心他顾,一道人影潜行到龚存清背后,就要趁机结果了他。
而此时龚存清自身重伤难以动弹,反抗无能。
李长明露出狞笑:“龚存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恶狠狠一刀砍向龚存清的脖子。
李长明脸上的得意神色还未褪去,就看见龚存清忽然笑了,刀刃砍上去,龚存清身上忽然涌现一道强横青光,将他重重震飞出去。
裴染不顾眼前稽越攻势,回身一剑掷出,剑意锐不可当,直接洞穿李长明,带血的剑尖从其脊背处刺出。
“李长明,我本想等一会再收拾你的,既然你上赶着找死,我就先成全你。”裴染冷着脸,释放剑气,细如牛毛细针的青色剑气自李长明体内绽放,引得其痛苦不堪。
“你心狠手毒凌虐龚存清,我不像你,让你尝尝凝雪剑气的滋味就算了。”
裴染脚下步伐轻点,又一次避开稽越强横的一剑。
他抬手一招,凝雪又飞回他手上,不沾血污,澄净如新。
原本裴染周身剑气四溢,在空中划出道道白痕,此刻他却收拢所有剑气灵力,整个人闭目静止下来。
稽越虽是疑惑,却是攻势未停,此时明月千里逐流星已经叠加到第七重,比最开始他用出那一剑强了百倍不止,若是裴染仍是这般自大,闭着眼睛挡都不挡,那他必死无疑!
“明月千里逐流星确实是很厉害的一招,可是再厉害,那也是借来的力量,若是我让你无力可借呢!”
裴染蓦地睁开眼睛,璀璨明亮如星,一剑击出,去繁就简,毫无花哨。
其剑光如同惊虹掣电一般,轰然斩击在天边高悬的那轮明月之上。
哗啦一声,巨大的明月如同易碎的琉璃猝然破碎,发光的月壤四散而落,恰似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流星雨。
稽越哇的一声,不断吐血,面色惨白。裴染打碎明月这一招,让他遭受了沉重的反噬。
“一年前我确实在这一招之下输给了龚存清,可是你也知道那是龚存清,不是你,你不如他,多矣。”裴染轻描淡写吐出诛心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