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药圣大名,没想到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后生。”太后颇为满意地说。
“太后谬赞了,草民只是得了父亲遗志,算不得数。”崔松回复的声音有些嘶哑。
话毕,在焦博远的命令下,崔松坐在了殿旁的席座上,红木桌台上放着特地备好的笔墨,一旁的宫女搬来另一把座墩,放在木桌的对面。
“巧了,你们二人都以崔姓,你们崔家先后果然是鼎鼎有名的医药世家,我也不懂什么医药偏方,崔御医,你直接将那芙蓉膏的药方告诉药圣吧。”太后催江清念过去。
在殿中人的注视下,江清念挨着桌子坐在了崔松对面,他看见崔松满脸疲惫地呆坐在那里,眼眶下一片青黑。
顿了许久,崔松才抬首看向自己,仅仅一眼,他便陡然瞪大了猩红的眼睛看向自己,绷着嘴型说自己的名字。
江清念还在惊诧崔松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她很快地点头证实了自己的身份,眼神却没有离开崔松身上,急切寻找着他身上有没有受别的伤。
忽然,后方缓慢逼近的脚步声,她迅速埋头提笔写字,余光瞥见一抹高大的黑色影子附在面前的宣纸上,焦博远不动声色地站在他们身旁,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崔松也是微微一顿,随即埋头紧紧看着江清念写药方。
细微的动作被江清念看在眼里,她猜测崔松被绑的日子一定过得不好受。
柳钰还在探查崔松在不在焦府,如果将此事告知于阿舅,他能否趁乱跑出焦家呢…
几味关键的药材已经写好了,江清念搁下笔,将墨纸推到崔松面前。
“这就是芙蓉膏的药方?”焦博远忽然开口道,“御医院的药方如此简要,莫不是不肯把玄机告知我们啊。”
“芙蓉膏可是得了皇后娘娘钦点的,外头的人已经块抢疯了,断然不可能是几味草药就可以解决的!”一旁的公公附和道。
“烦请御医拿给我看看。”焦博远伸手就要拿。
“且慢。”崔松将宣纸护住,“这确实是芙蓉膏所需的药材,皇后娘娘应是被虱虫叮咬所致,这些药材也是为了驱虫消肿相对应的,其余市井的应是加了薄荷和其他香料才会这么受欢迎。”
“太后娘娘若是有需要,只管告知我喜爱何香气,我定能给你做出一模一样的。”
崔松紧紧扣住纸张的角落,不让焦博远看清上面的字符,等到誊写完毕,才卷起手掌,将那块角落撕下来攥在手心。
“是吗。”太后左手懒散地撑着紫檀木扶手,另一只则是翻阅着一本玄色的典籍,“高公公,你将这崔家药籍送去济川院,让他们先将芙蓉膏制出,随后再将上面所提及的药材全部找回来。”
典籍?江清念抬眼看见太后手上那本药籍,外型与崔家药籍没有区别,原来这几日将阿舅抓去,是为了制作一份新的典籍来哄骗太后!
“崔药圣,哀家想让你到济川院教教那些小师傅们怎么制药,你意下如何啊?”太后不容拒绝地问道。
“太后娘娘的吩咐,草民不敢不从。”崔松微微弯下腰,手掌紧紧攥着。
听到回复,太后颇为满意地将药籍放在早已摊开双手的高公公手上。
“其他人都出去吧,崔御医,哀家要和你单独聊聊。”
大殿中的人纷纷走了出去,仅留下江清念一人站在太后面前。
“哀家这次寻你来,也是听闻了你是这届选拔医官中的头魁,不单单是为了芙蓉膏而来。”大殿里响起太后的声音,“哀家以为,御医院已经有了足够多的英俊贤才,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陛下他总得给我拨点人过来,可结果呢,他连着旁人否了我的法子,我呢,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将你请过来了。”
请过来...这分明是要将自己扣在这里了!江清念渐渐攥紧了袖中的拳头,也不知道柳钰有没有发现自己嵌在墙缝里的银针...
“...怎样,你留在我这里,不出半载,我能让你和姜清颜一样平起平坐。”
还没等太后说完,江清念迅速跪下,头伏在膝盖处,手掌交合,随后抬起头,双手示意太后能够收回成命。
该死...这个时候咽喉处像是堵住了一块顽石,任凭江清念怎样张口,可一句话还是发不出来,可是昨日明明还能发出一丝声音的。
江清念无声的抗拒动作激怒了太后,但她却如同没有看见一般,传唤殿外的宫女将她搀扶去内殿休憩。
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江清念立即从地上挣扎起来,却被人从身后猛地一击,意识逐渐混沌...
——
“你是说,崔杨不见了?”姜清颜不可置信地说道。
宋品茹喘着粗气,“是,你看看这是不是她的银针,平常这么宝贵的东西怎的会被安在墙缝里呢,若不是我的纱袍被勾住了,我根本就发现不了,想必也是情急下来作出这样的举动的。”
姜清颜收回那根银针,仔细一瞧,上面的纹路的确是江清念的,此针是在内院里被发现的,都已经到了那处偏僻的地方,还被人劫走了,到底是谁...
“近日,你们休憩处可有些可疑的人出现?”姜清颜问。
宋品茹摇头,“未有,我们居住的地方都算得上宫里顶偏僻的地界了,寻常连个宫女都不曾来过啊...”
得找机会告诉柳钰,姜清颜提笔准备写信,外面却传来木南的声音。
“姜御医,我家将军有封急信!”木南手中攥着一封信纸闯了进来。
姜清颜接过,顺势问了一嘴,“柳将军人呢?”
“南疆地突发疫病,前线顶不住了,柳将军已经带着军队出行了!”木南急忙解释道。
“突发疫病?好端端的,为何会这样...”姜清颜拆开信件,眼神迅速掠过上面的内容。
“是太后!”姜清颜惊呼,“快替我备上马车,木南,你派人紧护着御医院的药材库,任何人前来索药都不能给。”
陛下怎可能就批准了一车的药草让柳钰带走呢,这不是纯纯让他去送死吗...
“去坤宁宫!”姜清颜喊道。
“是,驾!”马车开始滚动。
“驾!柳将军,天色已经暗了,南疆还有大半的路程呢,今日先放兄弟们再次休息吧。”铁骑军的副将提议道。
柳钰轻勒缰绳,“行,就在这驻扎吧。”
“是,众将士听令,原地驻扎!”
荒凉的草地上升起一簇簇篝火,柳钰从马背上随手拽下一壶水,和几个将士背靠背坐在一块休憩。
“将军,俺媳妇今天新烙的春饼,你尝尝呗。”副将举着一块金黄的饼送到柳钰面前。
柳钰笑着择下一小片,打趣道,“你小子,有媳妇就来炫耀了?”
“那可不是吗,听到我突然要走,红着眼赶忙给我烙了几张饼,诶,才离开一天我就想她了。”
“是吗?”柳钰转头看了看旁边人面庞,眼神中带着不信,他们这些整日在战场上厮混的,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念想了。
“当然了!跟你们这些没有媳妇的人讲不明白!”副将晃着手让几个跑过来偷听故事的新兵赶走了。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微风和篝火缠绵的滋啦声。柳钰抬头看向空中一轮弯月,如薄雾般倾泻在自己的手背上,他深深叹息了一口气。
前几日有人将一只羽箭射进了军队大营中,告知自己江永是当年害死自己父亲的罪魁祸首,他追出去反复探查了好几遍,都没能查到是谁。
如若江永真是罪魁祸首的话,到时候剑抵在对方脖颈上的话,江清念能不能,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唉,查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已经将全数的罪责都怪罪到太后身上,推翻江永和焦博远只是权益之计。
“谁!呃...”装栽药材的马车旁突然出现了一道惊呼声,柳钰极速拔刀向马车边踱步。
尖刀在月色下闪出一抹皓白,停在了男人的脖颈上,“谁派你来的?!”柳钰厉声道。
刀剑在那人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面前瘦高的男人喘着粗气,也没有作出过多反抗。
奇怪,柳钰对男人的行为升起了阵阵疑惑。
突然,男人不知从什么对方掏来了一把火折子,脖颈擦过刀剑往火折子上猛吹了一口气,随后仰趟下去,鲜血溅了柳钰满脸。
火苗接触到草药的瞬间迅速蔓延开,整个马车顿时成了一方火炉。
“快拿水来!”柳钰喊道。
方才还在打盹的铁骑军一瞬间躁动起来,他们将带的水源全部拿了过来,一壶一壶往火源上面浇灌。
“附近可有河流,来人随我去打水,这些都是救命等等药材,能保多少是多少!”柳钰拎起水壶向四周焦急地看着,可着茫茫草地,一望无际,根本看不见一处河流。
来不及了!柳钰猛地拽下后方披着的红袍,往药草上面狠狠地扑过去,“快,一起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