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温镜乙喝了一口柠檬茶,笑着问。
“我……”徐濂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早不记得出门前把随身物品放在了哪个口袋。十根手指翻来找去,最后把身份证学生卡叠在一起‘上交’,“徐、徐濂。”
她没有名片,光是空口说和对方比起来显得不够真诚。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连名字都能让她不敢抬头,心中默写两遍温镜乙,试图拆文解字猜测在女儿降生时,她的父母给名字赋予了什么意义。
“徐濂?”
“啊,在。”
温镜乙依旧笑呵呵的,“又不是点到,别这么严肃,放松点儿哈!”
说得容易做得难,和考试一样,别人越劝放松越紧张。
而且徐濂连见了‘1’的面要说什么话、解决什么问题都没想清楚,昏头昏脑离开宿舍,此时此刻面对温镜乙和面对考官面试官没什么区别。
她能做的,就是温镜乙问一句,她答一句。
“我和视频里的倒霉雇主差不多,不常在家,吃饭一般在工作室解决,在家用餐没有固定频次,哪天回来会提前和你说。”
“可是我……”
“先别拒绝,我说说我的情况,合不合适、你接不接后面聊。”
“哦……”
“虽然我不常在家,但我希望你可以从宿舍搬出来,非课程和社团活动时间住公寓,我回家能看见人。这点有困难吗?”
徐濂本想绕回‘做不做保姆’的主题,想想前面温镜乙的话,换成回答:“……没困难。”
“我不会做饭,但我喜欢看见冰箱、厨房满满当当,有生活气,所以需要你尽快把冰箱填满,顺便帮我清理一下过期食品。”
“……好。”
“我最爱的口味是咖喱,所以再次确认你需要会做咖喱,能把咖喱口味做出各种花样就更好了。OK吗?”
“我没学过厨,口味能糊弄糊弄自己……”
“行,足够了。烟酒情况呢?”
“不抽烟,不喝酒。”
“没什么了,基本要求就是第一条私信里的内容,有问题吗?”
“没问题……”
“我请工作室伙伴草拟了一份合同,加个微信吧,我发给你你看一眼,没什么问题可以谈谈你的要求给加上去。合同我会上传到第三方监管平台,有VIP,生效后24小时全程保障甲乙双方,不经双方确认删除合同的话会永久留底,你大可放心我不是骗子。”
骗子不骗子的……徐濂现在不是很在意了,但她是不是又丢了一段记忆?什么时候快进到签合同的流程了?What??
“我不……”
“帮帮我吧。”
徐濂拒绝的话没能说完整,温镜乙眼巴巴望着自己,眉毛微微下掉,双手合十勺子夹在中间作‘祈求状’,嘴角还黏了一颗饭粒。
眼前画面不禁让她想起十多年前她养过几天的小哈巴狗,天生一副委屈惹人怜的脸蛋,溜溜圆的眼睛和鼻头总是湿漉漉的,前脚扒住你的腿时你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吃的给它。
怎么拒绝得了……
偏开视线,感觉温镜乙的视线追到哪里徐濂就躲去另一边,奈何没有乌龟的本事,没有大壳子能让自己把脑袋缩回去。
“别,我真不行……”徐濂仍然低着头,眼睛偷感很重地往起瞟了一眼,迅速收回,指着自己嘴角一处说:“这儿……有……”
“啊……不好意思。”
一个善意提醒让温镜乙的脸颊肉眼可见变了颜色,哪怕在妆粉覆盖之下也难掩饰。
她怎么了?
脸上黏饭、牙上留菜这种事是很尴尬,尤其对于精心打扮过的人来说,是‘致命一击’。可徐濂感觉不太对,或许自己敏感了,或许初见的直觉并不准确,她总觉得温镜乙是遇到小尴尬会卖个萌一笑了之、不至于连一个勉强笑容都挤不出来的人。
脸色变化和情绪变化不能划等号。
果不其然,脸色没多久由红转白,快得像用Ps油漆桶泼的。
“你……”生病了吗?
温镜乙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抹掉饭粒,纸巾在手里反复揉搓成团。下手挺狠的,黏饭粒的位置脱妆了,口红被带走一半。
一分钟前还是明艳有朝气的女孩,一分钟后好像碎了……
某人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虽然心里认为温镜乙妆掉了也很漂亮,但还是代替她扫视一圈,周围没有人注意这里心中才踏实一半。
“额……”没想好措辞,又指了指嘴角。
“还有?”
徐濂注意到她的眼角微红。
“不是不是不是!”端正坐好,手挥得像装了马达一样,“就是……嗯……妆、妆擦没了……这儿……有点儿红……”
看到对面这位女大学生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温镜乙脸上总算恢复了笑容,又抽一张纸巾,用同样‘粗暴’的力道把另外一边的口红也擦掉了,当着陌生人的面撕睫毛、取耳坠、干纸巾搓脸、徒手摘美瞳……
给徐濂人看傻了,自己那位coser朋友用假头练手都没这么‘狂野’……
“怎么?我卸了妆看着很奇怪?”
“没有没有!不是的……挺好看的。”
“看给你紧张的,不知道的以为我妆前妆后判若两人能辟邪呢。”温镜乙把纸巾和卸掉的东西全部扔进脚边垃圾桶,重新拿起勺子大口吃饭,“正好吃饭方便,掉了就擦。”
配合着小店轻松活泼的乡村民谣,曾浮在脸上的难堪仿佛没有出现过,像一场错觉。
而过了那个话题开口,再提出拒绝变成了更加艰巨的任务,每每想要遵从所谓的本心就会想起温镜乙说‘帮帮我吧’,以及突然沉默的那几秒钟……
“哎呀!不好意思啊,光顾着自己吃了,忘了问你你吃饭没有?饿不饿?”
从漫展回来一口饭没吃,经人提醒才发现自己挺饿的,徐濂抿抿嘴回道:“谢谢……吃过了,我不饿。”
“太好了,耽误祖国的花朵长身体罪过可太大了……”温镜乙吃完面前餐食,终于肯温柔地用湿巾轻擦嘴巴,“走,跟我去看看?我公寓在旁边,不用过马路。”
什……什么?!
徐濂大感震惊:“我……”
“你们门禁是十一点开始吧?放心,很快的,只是带你认个门、说几句话,不耽误你回寝室。”
“不不是,我……”
“小姐姐,买单!我刚刚饮品钱还没付,后加的。”
温镜乙注意力彻底跑远了,徐濂的头随着她渐弱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有时候真挺羡慕鸵鸟的。
前台扫完饮品钱,一声清脆的‘徐濂’化作悬梁绳勉勉强强又把头重新提了起来。
两人离开咯咯哒,一前一后走着。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发生呢?从学校大门到公寓楼的直线距离连五百米都不到,现在大数据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小几百米的步行时间不够让徐濂的脑袋瓜想清楚。
到了。
在没有老师的大班群里,徐濂听同学们多次提起过这个小区,是距离学院最近的,也是附近三个小区中环境设施最好的。租金和隔壁民房差不多,但由于走的商水商电每月水电开销会比隔壁大不少,免费WI-FI全覆盖,很多计划外宿的学生都想租那里的房。
温镜乙住在三层,按照徐濂的习惯这是可以走楼梯的高度,但电梯上行键已经点亮,只好陪着等了。温镜乙说她懒得很,能坐不站、能躺不坐,就算住二楼也会选择搭电梯。
“……”徐濂在心里默默跟了一句:我也是。
房间布置简单干净,除了必要的家具电器和日常用品,几乎没有任何装饰。
三室一厅,有厨房、卫生间,主卧带独卫和飘窗,客厅带阳台,估计是用不上三间卧室,其中一间次卧被改成了书房,兼具办公室功能。
大多数房间全部开着门,唯独主卧房门紧闭。
挨个介绍完,温镜乙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拿出手机:“合同发给你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再谈的。”
徐濂自作自受被架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不得不按照‘老板’说的去做,看似仔细地逐行查看,实则心不在焉,看一行忘一行。
前面还好,忘就忘了,反正和温镜乙同她谈的内容没有出入,但后面写到劳动报酬……嗯……都是中国字,怎么看不懂了?
伍万元整,[50,000],一、二、三、四……有四个零。
徐濂正试图从多角度理解它的表层意思和深层含义。
突然,温镜乙想起合同还有疏漏,‘啊’了一声:“差点忘了!地点有点小变化,我之前不知道会找到你,合同工作地点写在俞北那边了,明天我给加上。”
“啊?哦……”
“时间要求之类的不变,但周末如果你有时间、没特殊安排,周末我在住哪里你去哪里可以吧?那边房子比俞南还多两间小屋,平时不用管,东西齐全随时能住人,很方便。”
徐濂愣愣地点了头,直到温镜乙把公寓钥匙飞抛过来,眼睛和大脑才得到统一结论……
五万……
夺少??
你说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