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
不是五十，不是五百，也不是五千，是五万！万！！！
这辈子活了快二十年，徐濂从没在数学应用题外见过这么多钱，万字头都没见过。高考后累死累活、只保留基本睡眠时间打多份零工两个月，才将将凑上第一年的学费和住宿学杂等费用，余钱两百五十块……零五毛……
徐濂支吾半天，问温镜乙：“报酬……是不是写错了？”
温镜乙很肯定地回答：“没有啊，你再看一遍，是五万就没写错。”
五万是徐濂毕业后的理想年薪，而现在，同样的金额落在白底屏幕上，却是作为保姆一个月所得。
这已经不是要不要拒绝的问题了，是她徐濂配不配的问题。
“温……温……温老板……”徐濂不好意思直接喊温镜乙名字，又不知道如何称呼才有分寸、不唐突，“你要找的保姆比‘预制菜保姆’的活儿还少，要求也少，五万……不合理。”
“合理。”
“不合理！三万都多，你你还五万，你……傻吗？”
温镜乙反问道：“我傻吗？”
徐濂毕竟不好真的说她傻，紧闭嘴巴，莫名地着急。
温镜乙歪着脑袋看徐濂：“怎么定是我的事，合不合理我说了才算啊。”
“……”徐濂只恨自己词穷，脸憋热了也不知道怎么把‘温老板’的歪理怼回去。
最后两人口头协定，先给一周时间认真考虑，不急签合同，可以试工，但凡出现甲方不满意、乙方不适应以及不可抗力任意一种情况，均不强求。
徐濂接了信用卡副卡，答应温镜乙不管是不是愿意试工，都会帮她把冰箱清理干净并填满新鲜食材。一方面出于心软，另一方面是给自己留退路，到时真拒绝了她，这点小忙就当作补偿应该可以吧。
临走前温镜乙接了一通电话，好像工作室有什么紧急情况要她过去，两人匆匆告别，徐濂逃命似的从楼梯跑了，像只巨型鹌鹑。
此时天色黑得彻底，衬托天上那个大‘月饼’格外明亮、清透，像裹着一层冰皮。
好饿……
旁边没有了会说话的人，饥饿感变得难忍，徐濂在胃部按了两下，快走几步钻进了咯咯哒蛋包饭。
虽然咯咯哒比其他品牌快餐便宜很多，但比起学校食堂仍是贵的，如果不是每个食堂都不提供夜宵，校内夜间开门的餐馆只有烧烤，不会这么破费。
点一份素咖喱盖浇饭，光盘吃到半饱。
果然比家里做得要好吃很多，重点在奶油和椰浆，家里不会备不便宜、不常用的调味品，少了这两样口味口感上差别很大。
香，值了！
回校路上常见学生情侣、朋友小团体酒足饭饱后欢呼、高歌，偶尔也有像徐濂这样独行的人，每次看到都会在心里悄悄点赞、抱拳：兄弟，同路人啊，感恩——
别看徐濂生活中话少、属于不被打招呼一眼高冷的人群，但架不住脑内世界丰富啊，弹幕发得密且快，哔哔哔哔哔哔的。
有一阵子网上冒出特别多心理测试游戏，大大小小群聊总有同学发邀请链接，有几个人点开就能免费查看完整报告。徐濂非常热心，几乎每次都是第一个点助力的，她授权登录时不会用原本的昵称和头像，会单独添加两个马甲，换着帮点，避免增加被人发现的风险。
测试乱七八糟什么内容都有，依据未知，可参考性未知。
查看完整报告是不可能的，用券最便宜也要9.9元，可以在大食堂午餐时段买一份素菜双拼配任选主食。
徐濂只看免费报告的部分，一目十行看过去，发表几个字获奖感言，如果接下来没课没兼职就再找个测试。
然而节省如她，也是有例外的。
《标题——旁人看不见的你》
多重题型，结构复杂，共50题。
花费半个小时，和做语文英语阅读合并卷似的。
题目已经让徐濂感到莫名其妙了，完全无法猜测出题者的思路、不知想从回答中得出什么方向的结论和判断，报告更加莫名其妙。
「你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虽然人往往具有多面性，往往在不同场合会戴上不同面具，但熟悉你、愿意观察并了解你的人会发现，你是场中唯一一个不戴面具的人。」
瞎说……面具好几层……嘎嘎厚……
「善良心软是你灵魂的本色，你会被正向能量感动、深记于心，同时也会为负向能量落泪、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善于发现美好。」
笑死……阴暗爬行的精神人类根本没有发现美的眼睛。
「单纯使你可以很好的融入集体，但要注意多多……」
多多个鬼多多……更假了好吧！！
「阳光……」
「身体……」
「危险……」
假假假……假假假！！！
报告中描述的天花乱坠，好像是什么好孩子似的，实际其中褒奖的品质一个都不具备，要说是个负能量爆棚、看什么都像看孙子还差不多。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内心总有些想法是无法对外人言明的，如果有人能听见全部的心声，身边便不会有任何人停留了，这才是我！
这么假、没有一条说准的测试着实少见，徐濂回到测试首页看下方数据，竟然有356.7w人参与测试？！这些人疯了吗？
「准得可怕！！」
「推我朋友测了，T^T她也说好准啊」
「点了。我确实是这样」
……
也不知怎么的，徐濂的手指不太受控地放在了解锁键上方，她倒要看看详细内容还能离谱到什么程度，有什么魔力让那么三百多万人为它消费。最终，还是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不理解，怒斥39.9元巨资解锁了完整版报告。
图截了很多张，并且留了邮箱，现在邮箱里还躺着那封被打开看过很多次的邮件，图文并茂、数千字。
因为当时的兼职没有在餐饮行业的，小时工非正常饭点不提供食宿或补贴，所以徐濂早餐馒头加咸菜、晚餐米粥配酱黄瓜连续吃了半多个月，直至月底数数手上还剩两百多块钱，这才弥补了为心理游戏冲动消费的后悔感。
信用卡又是什么概念呢？
徐濂颠了颠上手的信用卡，轻飘飘的，拿在手上一点分量感觉不到，比钱包里那几张总重一百克左右的人民币轻多了，但她知道与卡的价值相比要高出几百倍、甚至千倍。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用卡和自己的身份证放在一起保管。
走神的几分钟里，徐濂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离校门最近的宿舍楼，与她自己的宿舍相距不远，眼前一段路不见半个人影。
几点了？
手机无情地告诉她已经23点03分，随之而来的还有低电量预警，右上角电池框仅剩一条红丝。
“完蛋了……”
宿管阿姨非常守时，多一分钟不等，徐濂卯足劲最快速度跑回宿舍楼下，玻璃门内已经上了锁，厅里没有灯光。
为了不大半夜露宿街头，趁着宿管阿姨可能还没睡着，硬着头皮按下呼叫铃。
一两分钟过去没反应，再按，又在玻璃门上叩了三下。
宿管阿姨湿着头发来开门了。
“小徐啊，怎么这么晚？又打晚工了？”
“啊。”徐濂没解释，一句两句说不清的事，既然阿姨已经给了她的理解，不如继续误会。
“你这次没跟我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休息没安排呢。”说话的功夫锁已经开了，阿姨正一圈一圈反绕门把，“今天查寝，问你们宿舍的都说不知道，一天没见过你，差点儿给你记名。”
徐濂听到‘一天没见过’的言论有些懵，早上参加漫展出去得早，的确没跟舍友碰面，不过去见温镜乙之前宿舍有人在、隔着床帘说过话。
……算了，说没见过严格讲也没错，今天晚归是自己的失误。
“我下次临时有兼职发短信告诉您。”
“好好好，别忘了啊！再有下次我肯定记你名，不给销假。”
“嗯，谢谢阿姨，我记得了。”
怕打扰低楼层和同栋的同学休息，徐濂脚步放得很轻，如果不是手机快关机了，她还能再慢一些。
大寝的门开着，很好。
最担心的一个环节没给上难度，每次开大门都会摩擦出很大的噪音。
但当她把手放在小寝门把上却压不动的时候，心道：坏了，希望舍友还没睡。
轻轻掏出钥匙，轻轻将钥匙推入锁孔，轻轻向右顺时针旋动……旋不动。
再拧，还是不动。
做了许久心理斗争，回忆往日的夜晚舍友会做些什么，按照她们平时的作息推测，大概率没睡。
叩叩——
叩、叩叩——
“敲什么敲吵死了！不会自己开门啊？”
“对不起……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开一下？”
“没长手啊？不会自己开吗？大家都睡了你不会小点声吗？”
“门锁上了。”
“没带钥匙去找宿管借，都睡了谁给你开啊！能不能别吵！”
“我带了……”
话毕，小寝门内再没传出任何声音。
徐濂其实很想说，如果你们没有在里面落锁，她不会被关在门外。可是这样的争取没有任何意义，不是说两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带来的只有争吵而已。
谁让她晚归呢……
除了学校网吧，似乎没有别的去处了……
嗡嗡——
【镜子：到宿舍了吗？】
徐濂盯着微信看了会儿，脑子忽然就乱了，好像所有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在脑壳里乱冲，眼前只看得见小小一方屏幕。
【里亚尔：抱拳，请问今天可以去您家借宿一晚吗？宿舍门坏了，我进不去。】
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做得最‘不要脸’的一件事，消息发出后使劲抓了两把头发，乱糟糟一顶毛。
【镜子：好啊，一会儿你自己开门，我要睡了就不管你了。作为交换，你得答应我给我做小保姆咯～】
可能头发抓乱，脑子也不好使了。
徐濂回了一个字：【好。】
手机完成它帮助主人找床位的任务后，终于关机了。
“啊啊啊？不是还有3%吗？！”
无语子，这是多么荒唐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