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所有早睡的人都后悔了——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一觉醒来D.ONE.Fin链接成功了？！天理在哪里？道德在哪里？D.ONE的门票在哪里？

    越知许也感到震惊，即使他是D.ONE.Fin的直接促成者，但他可以发誓，给贺应星发那条消息时完全没有想过对面会答应。

    ……甚至不只是答应，越知许想着那句“知许哥，我没地方去了”翻来覆去一晚上，还是没有品出除了“想来D.ONE”之外的意思。

    第二天他顶着和无数半夜吃瓜人一样的黑眼圈进了D.ONE基地，从他出道起就认识的经理白山看到他神色憔悴脚步虚浮的样子，大吃一惊，小心翼翼开口：“小云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成年的，你人品我是放心的……私生活不会乱来吧？”

    越知许气笑了：“放心吧，不会让运营操心危机公关的。”

    “哦哦那就好。”白山提起的心落回肚子里，又关切道，“所以是昨晚没睡好？我记得你以前睡眠质量挺好啊，一周跑三个主场还能在飞机上倒头就睡。”

    “嗯……就是单纯的没睡好。”越知许心不在焉，感觉到一种比一夜没合眼更深层次的疲惫。

    他实在很少失眠，昨天算一次，被临时提上场打EVE算一次，两次都和贺应星有关，但如果把锅扣给人家实在有点蛮不讲理——人家正常找个工作，他在这里胡思乱想。太莫名其妙了，越知许反思。

    “压力大是这样的，决定复出回到赛场不容易。”白山点点头表示理解，帮他提了个行李箱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给他讲解。

    “一楼现在是给粉丝打卡的开放大厅，训练室搬到了二楼，你的房间还是以前三楼那间，微光和映川——就那个守卫者，在你隔壁，泡泡女孩子住四楼单人间……”

    越知许听着不对劲：“所以我室友是？”

    “Fin啊。”白山不疑有他，干脆回答。

    越知许已经开始思考他的失眠到底与贺应星有没有直接关系，以及是否为了重获安稳睡眠有换宿舍的必要了。

    白山还在一旁滔滔不绝：“之前你在EVE的时候不是也和Fin是室友吗，应该比较熟悉了吧，不用担心生活习惯太大冲突什么的……”

    对于这份善解人意的周到安排，越知许敬谢不敏。他想说贺应星此人于他，前有同队那年默契不足配合稀烂，后有离队成绩天差地别成对照组，他看到这人就容易伤春悲秋，晚上都、都——他说不出口，因为一个只共事了一年的前队友两度夜不能寐这件事听起来总带点不清白。

    越知许语气复杂地问：“山哥，你没听过当年我俩不合的传闻吗？”

    白山笑眯眯：“那不都是外面编排嘛，真不合怎么可能你一问就愿意来D.ONE啊。”

    越知许：“。”

    他犹不死心，但无话可说，一言不发地跟在人身后推行李箱。

    现在还是休假期间，微光和泡泡都不在基地，island则听白山说是明天才搬进来。暂时没有交际需求，越知许到了房间，草草整理了一下就往床上瘫。

    昨夜的睡意姗姗来迟，他不多时就沉入梦中。梦里他穿着EVE的队服，坐在训练室，贺应星在他身侧rank。他凑过去看贺应星的屏幕，龙骑士以一敌三还全身而退，乘着龙在空中甩了个漂亮的枪花。

    他心悦诚服：“应星，你是怎么操作的，我感觉完全不可能啊。”

    贺应星呲着牙傻笑：“就正常打啊，可能是对面太菜吧，感觉他们操作失误一点我都死了。”

    他也笑了：“哪有这么说的，你小子真是招人恨。”说完就转回头也开始排位。

    那天越知许一反常态地排位到凌晨三点。他隐隐记得那天贺应星十二点就上楼睡觉了，但梦中不知不觉时针已经走过两点，贺应星却还在他旁边继续游戏。

    他失去了熬夜的兴趣，结束了眼下这把就关掉电脑，起身准备去洗漱。离开训练室的前一秒，一直没有动作的贺应星转过身叫住他：

    “知许哥，你又要走了吗？”

    越知许惊醒了，一睁眼看见梦里的人就站在眼前，脸上情绪复杂不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有犹豫有期待有欣喜，甚至他还诡异地看出几分……羞涩？

    他被这个恶寒念头如闪电般击中，眨了眨眼发现面前的贺应星并非自己的臆想，浑身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好久不见……你来这么早？”越知许一开口就开始唾弃自己的聊天能力，简直是把没话找话四个字写在脸上。

    但显然贺应星对此道更是迟钝，全然不知自己脸上表情在某一瞬间已经被人看透：“嗯，要搬的东西比较多。我吵到哥了吗？”

    “没有没有。”越知许根本对贺应星什么时候进的房间一无所知。他甩甩脑袋，有些尴尬地起身，想着说些什么缓解僵硬气氛，想着刚才那个稀奇古怪的梦，随口道：“倒是我刚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梦话吧？”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贺应星的脸上露出可疑的红。

    越知许心里已经有一个小人疯狂尖叫了，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在梦里说什么不能播的话——不是有伤风化的那种，在训练室里的梦能讲什么虎狼之词，但是他确实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说什么容易被解读成不利于队伍团结的话，毕竟那年他们的关系……比现在不近不远的状态亲近许多，那些少年之间的嬉笑怒骂只会作为关系好的证明，而不会成为两人早有嫌隙的呈堂证供。

    “知许哥睡着的时候好像叫我名字了，我还以为是吵醒哥了呢。”

    那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越知许瞪大眼睛以示控诉，过了几秒钟后知后觉睡梦中叫队友名字这事也挺解释不清的。

    偏偏贺应星还在勇敢发问：“哥这么看我做什么，梦到我了吗？我是真的，要不要确认一下？”

    越知许冷硬打断：“不是，眼睛不舒服，我梦里在找隐形眼镜。”

    “哥去年不是做了近视手术吗？”

    “……所以是梦里。”

    休赛期连做饭阿姨也不在基地，越知许一觉睡过晚饭时间，准备用一顿夜宵把这个尴尬的重逢第一面翻篇。

    D.ONE当年就是个老板一时兴起搞的小战队，基地位置不在繁华地带，附近最常见的是小门小铺的苍蝇馆子。越知许也确实没有和贺应星去什么高档的商业中心吃夜宵的想法，一个身价几千万的大明星和一个曾经身价几千万的过气明星往路边烧烤摊一坐就开始撸串。

    越知许嚼着肉串，终于有心情好好聊天：“怎么就答应来D.ONE了，白山没和我说D.ONE中了几千万一夜暴富了啊？”

    “没有高薪。”贺应星摇摇头，低声说，“我只要了底薪和战术地位。”

    不知道是震惊于贺应星随口就和他讲了合同内容还是震惊于这句话本身的内容，越知许一口孜然粉呛嗓子里，咳得惊天动地，一把老泪纵横：“这个合同你只能签D.ONE？就算是最后才确定的，这个合同感觉有些队放人鸽子都要接你啊，那群资本家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D.ONE不好吗？从s1开始就在打龙骑体系了，而且哥也是在这里出道的啊。”贺应星给他递纸巾，好像丝毫不觉得一个赛区第一人只拿底薪合同是一件多惊人的事情。

    越知许感到一种把人骗进黑心公司的负罪感，深觉良心不安：“我觉得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队友的。”

    “Future很厉害。”

    “什么意思？”越知许还有点懵。

    “Future是个很优秀的选手，不止他，南乙、winter，都是很有潜力的新人，但双龙骑合适吗？”贺应星第一次向EVE之外的人提起这个被诟病两年的阵容，还是一副平淡的口吻。

    越知许喝了口汽水，碳酸饮料的气泡在口腔里炸开，隐隐刺痛神经。“我们不是出了名的不合适吗？”

    他的声音带着像是刻意挤出的笑意，听起来有些发涩：“以前还有点实力的时候再不合适也能拿个亚军，现在操作不如以前了，怕是难有成绩啊。”

    “我们会赢的。”

    “知许哥，我们会赢的。”贺应星说得斩钉截铁，几乎让越知许觉得连对这句话抱有怀疑也是一种不礼貌。

    偏偏他又再清楚不过，贺应星的这句话绝非是安慰人的虚言，而是会切实为之付出努力的承诺，就像那年春季赛他因为连败士气低落状态不佳时，贺应星睡前和他说“我们明天一定会赢”。

    就是那一次，他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龙骑士，最后终结了连败。对那一年来说，那大约是个由衰转盛的节点；但很多年后再回头看，越知许也说不清那究竟是成功的一次改变，还是泡沫的一瞬辉光。

    他几不可闻地叹声道：“你还有自信，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