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里调油,耳鬓厮磨,缘生过了像梦一般的一段日子。梦越美好,醒来的时候越失落。
一日晚饭后不见陆棋,缘生问下人:“你们少爷呢?”
“少爷带着妓馆里的头牌游湖去了,特地吩咐谁也别跟着。”
缘生不快,又不便当着旁人的面发作,“大半夜的游湖干什么?一个人也不带,出了事可怎么好?”
小厮的关注点自是与缘生不同,只是意味深长地说:“大半夜能在船上做的事多着呢?”
缘生便想到黑夜中船在湖面上激烈晃动的画面,脸色一黑。
第二天一早,陆棋回来时颇有些不快,边往里走边数落,“谁安排的船?又冷又硬,赶紧准备沐浴!”
陆棋洗得无聊了,差人将缘生叫来。缘生生了一晚上的闷气,正等着陆棋寻他,可一进去却什么都忘了,只是痴痴地望着陆棋的背影。
缘生进去时陆棋正背对着趴在池子边,水位刚好在腰下,水面波动时能时时看到股沟。似是觉出身后炽热的目光,陆棋转过身来,原本披在身后的长发和那两团雪白间的沟线消失在缘生视线里。
“过来。”
缘生刚走到旁边,就被陆棋拽了下去,水面惊起的水花中陆棋抱住缘生,将他推到池边亲/吻。缘生还未平复便被陆棋含/住了唇,舌/尖/交接/吮/吸间很快喘不过气来,身下还被光/裸/的陆棋蹭/着。
陆棋伏/在缘生肩上,“楼里的青姐姐要出去会情郎,不好出去,只得叫上我打掩护,”解释很快变成了撒娇,语调柔软婉转,像双小手轻柔地勾着缘生的心尖,“我在船里睡了一夜呢,又冷又硬的,你摸摸,我身上现在还疼呢。”说着便抓着缘生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一路向下。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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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上的风轮将隔壁暖房里的花香送进来,花香暖香在周身环绕,怀里的温玉……(此处省略10个字)
交颈鸳鸯双戏水,缠枝连理顶娇娆。
又几日,缘生独自回了静空寺。他因生了和陆棋相守一辈子的念头,便常想着回寺向方丈求个认证,见陆棋之心似同他心,终欢喜地去了。
方丈的反应让缘生有些摸不着头脑,说不上是祝福,也说不上是反对,含含糊糊间似是同意的。
方丈望着缘生欢快离去的身影,一些遥远幽渺的回忆在心上牵出些不忍,也牵带出陈年的伤心事。
他满心欢喜,以为真的开始了,满心憧憬,憧憬执手相守,却终是一颗痴心所托非人。
缘生奔到府里,因进门时听人说老夫人来了,正同陆棋说话,便在房前慢下了脚步,可他心念陆棋,忍不住想看看他。
“我听说你撩拨了人家静空寺里的缘生小师父?”
陆棋不说话,默认了。
母亲气不打一处来,“那孩子是个实心人,心思单纯,哪受得住你的撩拨?你没个定性,三五日地就将人厌了,这不是祸害人家小师父吗?”
“玩玩而已,你情我愿的,怎么就祸害人家了?”陆棋倚着椅背,一条腿搭在扶手上,手里转着腰上玉坠的穗子,见母亲生气,松了穗子收了腿,从椅子上下来偎到母亲怀里,“娘,母亲,到底谁是您儿子啊,都不心疼心疼儿子我。母亲多日不来瞧瞧,儿子想您。”
陆棋撒娇的声音还在缘生耳边软绵绵地绕,缘生眼里的柔情还没散尽,人就先出了府。
缘生早上离了静空山一路不停回到陆府,此时出来已近日中,太阳光晃得他眼睛疼,照着他一身的颓唐。他像燃尽地飞灰一样在这明亮灼热中无处遁逃。
天气热,外面人少,缘生意识到自己除了静空寺和陆府无处可去,失神地慢行着朝城外去。静空寺是他唯一的家。
晚间到了静空山,他却停在山脚枯坐着,怯生生地不敢回去。早上的欢喜和往日的缠绵像是他的黄粱一梦。
无尘师兄有事在外耽搁了些时间,晚上回来见月色下一个黑色的身影枯坐着,沉静忧伤。走近了见是缘生,心下了然。
“师兄?”缘生湖水一般,如一片树叶落在湖面上,几弧涟漪浅浅漾开后又是宁静清澈,“师兄,这世间何谓真假?”
“这世间有真有假,又无谓真假,心若看到是真,假亦是真,心若看到是假,真亦是假。”
缘生一点即通,问道:“所以,真假之分在于相信?”
无尘:“相信,是一种灵性。人多拥有着却不知其好,张望着别的,又拿别的同手里的比,总不称意。人常做着事情又在怀疑,心都耽在了思虑,结果多是没想明白,事情也没做好。殊不知,拥有的就是最好的,在做的就是正确的。”
缘生这次停了很久,又问:“师兄,若道心不稳,何解?”
无尘:“世间的人都有自己的修行,从表面上看,农人的修行在一锄一粒间,读书人的修行在寒窗苦读间,为官者的修行在宦海沉浮里,我们僧人的修行在吟诵参拜里,可修行重在修心,不必限于事情和场所这些外表的物什上。做万事皆是修行,观万物皆是见佛,于花中见世界,于叶中见菩提,于难舍之人中见我心永恒。”
长久以来,缘生不只困于对陆棋的念想,还困于心中的惭愧。当日佛殿上陆棋轻轻的一吻,他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一朝叛离了他近二十年的修行,他无数次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可他离不开陆棋,便放纵自己沉入欲海,可欲海中偶一抬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审判着自己——是他的内心。即使是这样,缘生还是想和陆棋在一起,他的审判拷问着自己,绞断自己的退路,可短暂的喘息间,他看到陆棋,他路的尽头站着一个陆棋,便觉得哪怕有一日地狱之火焚身,也心甘情愿。
可现在,路尽头陆棋的微光快要消散了,缘生不能再行进,站在原处茫然无措。
无尘:“师弟,你该出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