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姐今晨才回了蔺家的帖子,怎么可能去庄子将养?南将军,在下可是奉花相之命前来搜查,您可别为难在下啊。”
南忆安眼神动了动,只那一瞬,便被领头人捕捉到了,立刻转头暴喝:“给我拿下!”
车夫吓得两股战战,却仍旧按照南知的吩咐往前走。禁军走的很快,将利刃架上车夫侧颈,刀鞘挑开马车车帘。
南忆安的眼神很明显地锁在马车上,领头人得意地翘翘嘴角,冷声:“南小姐还不下车?”
鸦雀无声。
片刻后,下属才战战兢兢道:“回大人,车里没人。”
“怎么可能?”
他分明看见南忆安朝那里看了一眼,车帘落下的时候,还见到了一截葱白的指尖,明显是个女子。
“崔大人,与其在这里疑神疑鬼,不若放我写封家书去乡下,让小妹回京。”
“花相有令,查清之前,南府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令妹我自会去找,南将军不必挂心。”
……
在刚接到南忆安眼神示意的时候,南知便借着车帘放下的那一瞬间遮挡,从车里跳了出来,顺势滚到巷口石墩后面。
等禁军来掀车帘的时候,南知已经贴着墙根潜进了离巷口最近的酒楼。
不过是去了趟蔺府,南家便出了事。
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向显赫的南府都被围成这样,还能让战功赫赫的功臣南忆安都无可奈何?
南知不敢多耽搁,绕了道没入朱雀街人群,随便挑了家成衣店买了身男装,顺便挑了把折扇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城里的暗桩,辛壹乍见她来,惊讶道:“小姐怎么来了?”
“帮我打听,南府出了什么事?”
南知一屁股坐下来,闷下一杯茶,见辛壹面露难色,奇道:“去啊。”
辛壹吞吞吐吐:“小姐,是这样的,楼主他……吩咐过不许沾手南家的事儿。”
南知简直要被气笑了:“南家被围的水泄不通,过了今天整个南家有没有命在都不一定,别的不说,丢了南小姐这个身份,我怎么在城里走动办事?”
辛壹到底也是听命办事,南知不欲多为难他,只说:“楼主人现在在哪?我去找他。”
“小姐……楼主三日前已经出城,短时间怕是不会回来了。”
那还真是巧。
“那就这样,把那采花贼的那套东西给我拿来。”南知抬了眼皮,“这件事你若是不办,便试试你能不能活着等楼主回来吧。”
语气不重,辛壹却清楚,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许久不弄,手有点生。南知看着铜镜里那张跟自己不沾边的脸,这才放心地丢下折扇。
“……小姐,这件事,您还是不要掺和为好。”辛壹看着她的背影,忍了又忍,还是说。
眼见着那抹纤细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阴影里才慢慢走出来一个白绫敷面的女子。白绫缓缓脱落,露出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
围南府的动静极大,消息却愣是左右都打听不到。
什么消息需要锁的这么严实,一点风声都不往外漏?
是夜,南知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两个守门的禁军,一路抄小道,摸索着去找南忆安的书房。
不判敌友的情况下,向任何人求助都是愚蠢的。南知思来想去,首先还是得搞明白南府的处境,如果失了南家小姐的身份,那就连半点接近沈确的本钱都没了。
不知为何,南府内部几乎没点灯,黑漆漆一片,南知全凭着记忆往前摸。
咯嘣——
南知心里一紧,夜色太暗,她踩断了一截树枝。树枝断裂的声音清脆,在黑夜里颇为明显。
“什么人?!”
南知后背贴在假山石上,竖着耳朵听脚步声。
一个,两个,三个……
一共五个人,只能判断出来带了刀,一人身上似乎有暗器。
手汗涔涔的,匕首自袖口滑出,被南知紧握在手里。
如果被发现,自己能跑出去的概率能有多大?府外至少围了二十号人,禁军两个时辰一换班,她卡着换班的点解决了门口两人,短时间外面应该不会发现,如果里面这群人不乱叫唤的话。
如果只有这五个也就算了,府里到底有多少人?
脚步越来越近,南知盼着赶紧跑出来只猫猫狗狗帮她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显然,她的希望落了空。
越来越近了。
南知缓慢而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不是要防人进来么,都拥在那里做什么?”
军中崇尚实力,这些禁军明显对南忆安还保留着尊敬,答道:“这里有动静。”
南忆安嗤笑,唤:“阿黄。”
一条大黄狗从南知身边汪汪叫着跑出去,欢快地摇着尾巴。南知这才注意到假山石底部有个洞穴,很大,她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窝了进去。心里还暗讽,刚笑了蔺锦笙家的狗洞,自己就钻起了狗洞。
洞里逼仄,呼吸声清晰。南知贴着听外面的动静,只听见那些禁军松了口气,但还是坚持看一看假山石后面。
南知闭气,用上了苦练多年的装死技巧。事实证明,这洞的确隐蔽,禁军们打着火把照了一圈,一无所获地离开了。
咚咚——
假山石被叩了两下,南知这才抹了把汗,钻出来时腿有点软,呼吸也有些困难。
“吓成这样,至于的?”
南知难得地没还嘴,找了个从外面往里看怎么都看不着的地方坐下来,闭了闭眼才说:“发生什么事了?”
“南家勾结瓦蒙。”
南知笑了:“南家有几个人啊,还勾结上瓦蒙了,这么扯的理由……真有把柄?”
“有。”
南忆安也有些头痛:“当年父亲曾与瓦蒙国主有过书信往来。”
南知:“书信往来?上面写了什么?”
“不知。”
南忆安抹了把脸:“如今有人拿这点事儿做文章,说我勾结瓦蒙,当年的军功是靠着旧交情,瓦蒙人故意让着我,所以瓦蒙实力根本没被削弱,现在才能派了人来京中作乱。”
“当年不是还有王爷在么,拉你下水的人没拉他?”
“最后一役,沈确带人去烧了他们的粮草,正面是我在带人。但那几个副将现在都是我过命的兄弟,他们上奏数次,没人信。”
“谁害的你,知道么?”
“花懿轩。”
南知沉吟了一会儿:“你们关系太复杂,我搞不懂,你只说,我现在能做什么。”
南忆安心情有些复杂,不过是个假妹妹,在生死关头,竟然能对他们不离不弃,而有些平日称兄道弟的人却树倒猢狲散。
看出来南忆安在想什么,南知赶紧解释:“我还有事要借着这身份办,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死了,你别想多了,要是你让我办的事风险太大,那我肯定也不干。”
“为今之计,若是沈确愿意出面作证,那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我们必须先知道那些信里写的是什么。”
南忆安看着她身上的夜行衣和没放下的匕首,突然转身翻出来一个小包裹。
“这是袖剑,你带上防身,里面有一份名单,上面写的是当年参战的将领。如今我连消息都不能往外递,若你能保下南家,从此以后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南忆安无有不应。”
南知接了,又问南忆安要了件信物。
走之前问:“沈确可信吗?”
“可能不帮你,但不会卖你。”
得了准话,南知干脆利落地起身走人。有了上次的经验,很轻松地避开巡逻的禁军,矫健如黑猫地潜入夜色,消失不见。
如今有了南忆安的信物,她打算先去拜访一下当年参战的将领们。不能打没准备的仗,她得先弄明白了真相,才能想办法为南家鸣冤。
不过好在现在只是围困府中不许出,还没到下狱的阶段,若她快一点,也许还有的救。
南忆安虽然说沈确可信,但她毕竟不了解他,况且看着南忆安跟他也不是很对付,南知决定先把能查的查清,求人帮忙手上却没点筹码,到底心虚。
韩彦之不许她插手这件事,暗桩是不能回了,幸好身上还有银子,南知挑了个客栈住下。透过客栈的窗户,能看清南府的状况,而且还离她打算拜访的第一个人很近,南知很满意。
观察清楚环境之后,南知很干脆地翻墙进府。白天显眼,有些事还是趁夜做得好。
来来回回折腾下来,已经是午夜了,余府一片静寂,只除了一间房。
南知放轻脚步,猫在窗台下往里看,只见一青年在烛火下捏着笔杆,满脸苦恼,身旁是丢了一地的废纸团。
余宏旷,南忆安当年的副将,如今司掌德武卫。
南知悄无声息地落地,直接走正门进去,在对方出手之前亮出了南忆安的玉佩。
她摘下面罩,目光落在那刀锋上,又很快地与余宏旷满是怀疑警惕的眼睛对上。
南知扬起一抹笑,神情像极了南忆安,她说:“余大人,我是南忆安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