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部抱怨叫骂之声不绝于耳,禁军不只要押说书先生,还要把听众并楼里所有人都给押走。
一时间乱的跟养鸭场一样。
蔺锦笙拽着南知,显然没想到自己出来听个八卦能碰见这等事。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胆子再大也有点怕了,她巴巴地牵着南知:“咱们怎么办啊?”
“你跟我来。”
南知压低了声音,带着蔺锦笙贴着墙根猫着腰藏在绿植后面,慢慢往外挪。
虽然这么办,但南知很清楚根本跑不出去。刚挪到楼梯的位置,就被禁军发现了,那禁军厉喝:“跑什么?回来!”
南知拉着蔺锦笙撒腿就跑,她早就瞄准了沈确的包厢,径直往里面冲。
刚到门口,包厢门便开了。南知想也不想,拉着人就进了门。
“南小姐这么信任本王?”
沈确跟看戏似的,慢悠悠地收回目光,还有闲心拿茶盖刮了两下茶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南知余光瞟了瞟,发现沈确的位置正好能把楼下的闹剧一览无余。
“开门,再不开就踹了!”
是刚才那个禁军。
南知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眼眶已经红了,眼神里满是哀求,一副被吓狠了的样子。
她开口,带着很急切的讨好和求助:“王爷……”
不知为何,沈确眼底闪过一抹笑痕。可笑痕消失的太快,南知有些不确定。
只听他低声:“一边儿待着。”
南知赶紧把蔺锦笙拉到一边。
门开了,沈确往门口一站,那禁军的声音立刻变了:“王王王爷!属下、属下眼花,这就告退!”
门关上,南知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世道可真是不公平,凭什么有人往那一站就能把人吓死。
“南小姐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沈确坐回去。
一边的言风低声说了句什么,便出门守着了。
红衣男人眉眼带笑,一双眼里像是含着无数的小勾子,连唇畔的弧度都像一汪春水,美的动人心魄,却能让人感觉到未消散的冷。
“我们不过是来寻点乐子,没想到碰见这些。”
“哦?”沈确尾调上扬,“南小姐似乎在逃避本王的问题。”
“我相信王爷。”
南知语速极快,说完似乎又有点不好意思,捻了捻耳垂。
角落里的蔺锦笙有些后悔自己没跟着言风一块出去。
“嚯,王爷,金屋藏娇啊?”
门不打招呼地开了,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进来的人穿了身极其花里胡哨的衣服,模样倒是生的不错,只是看着很欠打。
“霍修明。”沈确语带警告。
霍修明满不在乎道:“在呢王爷。在下已经完成任务光荣归来了!”
“见过霍公子。”南知福了福身。
霍修明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好说好说,姑娘本是美娇娘,为何做男子打扮来这烟花之地?哎呀姑娘,为何梨花带雨,沈确你丫的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霍修明,闭嘴。”
鲜少见沈确拿一个人没办法,南知颇为好奇地多看了霍修明两眼,却听见沈确冷声:“南小姐就没什么要对本王说的?按道理你的嫌疑可刷不掉。”
霍修明眼神在两人之间看了一圈儿,勾了勾唇角:“合着姑娘是南家小姐,未来的摄政王妃啊,在下这厢有礼了。”
听到摄政王妃四个字时,南知睫毛动了动,下意识往沈确那里看了一眼。霍修明撇撇嘴,习惯性地想摇扇子,又放下空空如也的手,旋即瞪大了眼。
“这位姑娘手里的扇子可是在下的?”
蔺锦笙尽力降低存在感,几乎要把自己藏进墙缝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问的是自己。她猛然抬头,看见一只花孔雀弯着腰冲她笑,吓的跳起来抱住南知:“呜呜呜知知有妖怪!”
霍修明笑了,像是被气的:“姑娘你拿了在下的扇子,还要骂在下是个妖怪?”
蔺锦笙趴在南知身上:“你怎么证明这扇子是你的?”
“我……”
“你们要吵就出去。”
霍修明眨眨眼,福至心灵,立刻道:“劳驾这位小姐移步?”
蔺锦笙才丢了脸,但到底是官家小姐,自小受的教养在那,若是平白拿了别人东西也不合适,人少一点道歉也不那么困难,于是便答应了。
包厢里只剩下南知和沈确。
大堂里的闹剧告一段落,桌椅七拐八拐地倒了一地,酒水花生也全洒了,连带着绿植都遭了殃,一片狼藉。
那说书先生被押着走在最后,不知是不是南知的错觉,只觉得那人不慌不忙,淡定的很,走路姿势像是个身上有功夫的。
“本王让开点地方,南小姐来这里看?”
南知赶紧收了目光,道谢:“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毕竟南小姐相信我,若是不帮,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
这天又聊死了。
南知本来想着趁这个机会,顺道跟沈确“表白”一下,可这话她也不知道怎么接,只能干巴巴地不让话落在地上:“王爷一向心善。”
此话一出,包厢内静的落针可闻,片刻后,沈确偏开脸失笑。南知硬着头皮杵在原地,这时,敲门声无异于天籁。
“王爷,周大人来拜。”
周大人便是那位禁军统领,既然知道沈确在这里,就没有不拜见的道理。
沈确直接让人进来了,南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尴不尬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毕竟她也不知道这人跟南忆安熟不熟,万一回去告个黑状,那她不就又给自己找上麻烦了?
明明不是话多的人,沈确却硬拉着周大人说了好一会儿,把对面聊的面露难色,一副想跑的模样。
在南知原本的计划里,当她说完那句“我相信王爷”,接下来就是要有意无意地剖白真心,最好能引着蔺锦笙透露出来她对他有意的事情,然后再害羞退场,这出戏就算演完了。
结果来了个搅局的霍修明。
等霍修明走了,又来个周大人。
命苦。
等室内重归于寂静,南知已经不知道说点什么来引起话题了。恰巧蔺锦笙回来,不知怎的,脸颊和耳廓都是红的,头也没抬,拽着南知就要走。
“你那未婚妻对你可真是……啧啧啧。”
霍修明端起茶杯,看着沈确撇嘴。
“闭嘴。”
茶杯被抢走,霍修明不满至极:“沈确你丫的有没有良心,我刚才可是舍弃了一笔巨款才换来你这个消息,你听不听?”
“什么?”
“现在想听?晚了!你刚才的举动已经严重伤害到了……行了,那小姑娘对你可是情深义重,你别对着人家那么凶,看给人吓得。”
沈确:“……说梦话滚出去。”
“说什么梦话?刚才拿我扇子那姑娘,跟你家那位感情多好啊,这可是她亲口说的,人家喜欢你,又害怕你不敢跟你说,你个万年老光棍老男人好不容易有人要你还不珍惜着点,小心以后娶不到媳妇,孤独终老啊!”
沈确揉揉太阳穴:“言风,把他给我丢出去。”
……
“天哪知知,你都不知道那个霍公子有多吵,比我还吵!”
“但是……那个……我对不起你。”
南知挑挑眉:“怎么了?”
蔺锦笙满脸视死如归,啪一下鞠了一躬:“他让我赔他扇子钱,但是扇子太贵了,他就问我、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你对王爷是什么……呃感觉。”
南知佯装不高兴:“你告诉他了?”
蔺锦笙两根食指对着戳了两下,讨好道:“对不起嘛,你怎么打我都行,但是他要价太高了,我真的……对不起。”
南知心道你根本不用说对不起,要是霍修明告诉沈确,我才应该谢谢你。
自己在包厢里杵了这么久都引不上去的话题,倒是在另一边轻轻松松地进行到底。霍修明都敢跟沈确那样说话,想必两人关系匪浅,霍修明又是这么一个大嘴巴,回去就说了也说不准。
想要借沈确的势,光嫁给他没用,还得让他对她有感情,简单来说就是骗身骗心。可这种段位的狐狸,真的是她能骗得住的么?
“知知?知知?”
怕南知生气,蔺锦笙连着晃了她好几下。
南知眼尾都耷拉下来了,她语气很委屈:“那你有没有让霍公子不要告诉王爷?”
蔺锦笙更加愧疚:“对不住知知,我一定想办法找到人跟他说!”
南知无声地点点头:“没关系,不怪你,我先回府了。”
这么一场戏跟她初时所想的确不同,结果却是殊途同归,倒也是个意外之喜。说不准不经她亲口说出的,反而更可信呢?
派了只信鸽让暗桩想办法把霍修明的消息告诉蔺锦笙之后,南知放心地倚在马车上,心情愉悦的几乎要吹起来口哨。
“小姐。”
车夫明显地声音发紧,南知掀开车帘,却见南府被一群身披甲胄的人围的密不透风,南忆安脸色很差地扶着剑,站在府门口与领头之人对峙。
南忆安往南知这边瞟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南知读懂了南忆安的意思。
“接着往前走,别停,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