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江画梨看向手中的黑金令牌,问道:“这是什么?”
“能够号令魔族军队的令牌。”玄青垂眸,“见它如见我。”
江画梨拎着令牌上的吊穗,上面刻着诡异的图腾,中间是一条龙。
她笑了笑:“给我做什么?”
玄青拿起她另一只手,将脸凑上去蹭了蹭,道:“日后若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可以拿来杀我。”
“令牌高于我的命令。”他如此道。
江画梨面上作讶异状:“我为何要杀你?”
她思考了一下:“若是你移情别恋,我再找一个更好的便是了。”
“唔……若是你要杀妻证道,那确实得小心点。”她笑着搓了搓他的脸。
闻言,玄青心下一震,委屈地捂住了她的嘴,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说的是什么话。”
他怎么忍心伤她,更不会负她。
江画梨推开他的手,笑意盈盈:“那你方才说的又是什么话。”
玄青和她对视,望着她眼里的笑意,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凑近江画梨,唇角也忍不住勾起,道:“你答应了。”
江画梨歪了歪头。
“是啊,我答应了。”她狡黠地笑了笑。
“夫君。”
玄青呼吸一滞,将她轻推在床榻之上,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去。
江画梨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不禁逗,只一句“夫君”便让他兴奋不已。
潮湿温热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转,令牌被丢到一旁,床幔落下,遮住一帐旖旎。
-
魔尊将要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三界。
各方议论纷纷。
多数人只知不久前魔界政权更迭,鲜少有人知晓这位新任魔尊是何模样。
因此,虞天看见那张送到凌霄宗的请柬时,议事堂的地板都被她那把逐日剑震碎了。
她当即便传信给江画梨。
【速回。】
江画梨看着半空中浮现的两个冰冷的大字,转头对一旁正在将满屋子聘礼往她储物袋里塞的玄青道:“师姐让我回去了。”
玄青一顿,看了过来,肉眼可见的失落。
江画梨道:“人族的大婚流程繁复,你别往我的储物袋里塞那么多东西了,说不定回到宗门就被我师姐丢出去了。”
玄青停下动作,道:“这些都是你的,等会我便送你回去。”
他走了过来,弯腰亲了一下江画梨,“好好等我。”
江画梨当晚便全须全尾地回到了凌霄宗。
然后就被带到了议事堂。
道尘和虞天都在,还有宗门其他长老。
江画梨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道:“这么晚了还来议事堂不太好吧?”
“要不我们明日再谈?”
虞天微瞪了她一眼,道:“师妹,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那魔头胁迫你?”
江画梨连忙摆手:“没有,师姐,我和他是两情相悦。”
她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虞天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听见这话时没收住力道,扶手发出一声呻吟,裂开了几道缝。
一旁的长老:“……”
这可是上好的灵木!
此时叫江画梨来,主要是为了解情况。
江画梨如实道来。
虞天脸色微冷:“你说要下山寻东西,寻的便是那个狗东西吗?”
江画梨坐得端正,闻言眼神真挚地看向虞天,缓缓点了点头。
她一早便发现了,虞天有着重度师妹控属性,现下说出这般话,可见是气得不轻。
道尘及时开口,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好了,天色已晚,都回去吧。”
虞天抬眼:“师尊。”
道尘挥了挥袖:“怕是说再多,你的小师妹也不会改变主意。”
说完他看向江画梨:“回去好好休息。”
江画梨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尊。”
出了议事堂,江画梨跟在虞天后面,瞄了瞄对方微冷的神色。
她走到和虞天并肩的位置,伸出握成拳头的右手。
“师姐。”江画梨张开手,“看。”
灵力幻化成绚烂多彩的烟花在她掌心炸开,如星子般落下。
虞天冷硬的脸色化软,她无奈道:“你啊。”
江画梨收回手,露出笑容:“师姐,我今夜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不必担心我。”
她抱住虞天的手臂:“若是我被欺负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师姐,让师姐替我好好出气。”
虞天的唇角微扬:“油嘴滑舌。”
……
没过几日,玄青便带着聘礼来访凌霄宗。
长如流水般的礼单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各种奇珍异宝、稀世之物罗列其上。
数不清的灵器和秘籍卷轴,甚至还有几十座秘境放在了芥子空间里送过来,让人不由目瞪口呆。
玄青今日穿的衣服虽还是以黑为底色,但却花哨了不少,不同往日素朴。
他站在凌霄宗接待客人的大堂中央,长身玉立,眉清目朗,可谓是翩翩君子。
大婚的请柬已经送到各方手上,此时来送聘礼,不过是先斩后奏。
江画梨坐在一旁,看着这些礼单,心里早就毫无波澜。
玄青备了两份聘礼,一份在魔界时便已经给她了。
这一份送到凌霄宗来,实际上是借此再次宣告两人的婚事。
等到随从的魔侍展示完礼单,玄青方在凌霄宗为他安排的位置坐下。
他抬眼看向江画梨,对方正吃着糕点,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朝他笑了笑。
玄青眼里带上一点笑意。
两人的位置是整个大堂里相隔最远的,可见凌霄宗对他多有不满。
凌霄宗内对玄青不满的人自然是虞天和道尘。
但江画梨心悦于此人,他们也不会强硬地分开二人。
只能暗戳戳地将一些天材地宝往江画梨的院子里送,好让她不要被玄青迷惑。
二人的婚事就此定下。
大婚之前江画梨一直住在凌霄宗,婚礼的筹备全交给了玄青,她只需要挑选自己喜欢的方案即可。
道尘暂时离开宗门,为江画梨寻找修补内丹之物。
寻到的有助于修补内丹、滋养经脉之物便让灵鸽送回凌霄宗,交由青阳峰峰主炼制灵药。
若是柳沐霖还在,此事他定当亲力亲为。
江画梨平日里便在天元峰与虞天练剑,练完剑便到院子里烹煮褚云新送来的茶叶。
江画梨一直对虞天与褚云之间的关系有些好奇,虞天知晓后笑道:“多年前下山历练时偶然帮了他一个忙,他剑法不错,我那时经常去找他切磋,一来二去便熟悉了起来。”
“我看褚城主似乎不经常用剑。”江画梨回想起见到褚云的时刻,他总是在喝茶看话本,捣鼓一些奇怪的玩意。
“他道自己年岁大了,不宜舞刀弄剑。”虞天提及此事时有些不满,“分明是诓骗人。”
江画梨:那确实是在诓骗人了。
上古大妖法力深厚,年岁于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江画梨每日都要喝一碗青阳峰送来的黑乎乎的药汤,药效甚微,却也聊胜于无。
她尝试吸纳灵力,重新修炼内丹,或许是灵药的缘故,滞涩的经脉有了些许松动之感。
若是内丹无法修补,即使她能通过牵丝缕使用灵力,但没了修为,寿命必然受损。
晚间,玄青照例来到江画梨院中。
凌霄宗设有防御阵法,于他而言却似无物。
江画梨半躺在榻上,正拿着一本话本在看。
这是褚云给虞天送茶时顺带捎给她的时兴本子。
听到脚步声,江画梨放下话本,抬眼看去。
玄青正将他的剑放在武器架上。
江画梨好奇道:“给你的剑我看看。”
玄青顿了顿,眼里带上点不明的意味,将剑拿了过来。
江画梨将剑接过,摸了摸剑柄上刻着的“玄青”二字。
“你这剑倒是奇特。”江画梨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剑刃,本该锋利无比的剑刃却似活了过来一般,在割伤她的手之前变得钝了起来。
她摸了摸通体黑色的剑身。
玄青忽然发出一声闷哼。
江画梨疑惑道:“你怎么了?”
这剑由玄青的一部分魔骨铸成,他可以随时与之链接识海。
杀人时他从来不会这般做,如今剑被握在江画梨手中,她的手抚过剑身时,便像是在抚摸他一般。
灵魂都升起些许颤栗感。
玄青拿过她手中的剑,淡声道:“剑刃锋利,小心别伤了手。”
说着便把剑收回鞘中,放到了一旁。
江画梨看着他微红的耳廓,若有所思。
随着时日流逝,大婚这一日很快便到来了。
民间有言道,大婚前一日新人不可相见。
玄青先前日日都要来寻江画梨,婚礼前一日虽未出现,但却用灵力捏了个小人来陪她。
江画梨看着在趴在茶杯边上咕噜噜喝水的小人,伸出手戳了戳它。
小人一时不察,被戳倒在桌面上。
它似乎懵了一下,然后伸出胖乎乎的手抱住了江画梨的手指。
江画梨唇角微扬。
大婚这日,天边的霞光一直从凌霄宗蔓延至魔界边界。
江画梨一袭大红嫁衣,凤冠霞披。
玄青站在她身前,同样是一袭红衣,眉目间盈满了笑意,朝她伸出手来。
江画梨握住他的手。
魔尊大婚,动用了神器苍空珏,破碎虚空,将凌霄宗与魔界入口连接起来。
昔日死气沉沉的魔宫焕然一新,被精心布置得庄重喜庆,所用之物皆是上品,奢华无比,来来往往的魔侍引领着四海八方的宾客,贺声不断。
“魔尊与尊后可真是佳偶天成!”一位身形高大的魔将感慨道。
“没错没错!果真是鸳鸯比翼,天作之合!”
一旁的赤桦眼角抽了抽,一群五大三粗的魔头,这会竟变得文绉绉起来了。
拜过天地,便入洞房。
玄青推开门,大步踏了进来。
魔侍在他身后将殿门合上。
宫殿内的陈设都换过了,此时烛火跳动,心上之人端坐红帐,他的心也如这烛火一般,滚烫无比。
轻掀盖头,日思夜想的面容便出现在眼前。
明眸流盼,唇似朱丹。
透过摇曳的烛光,目光相对,一切都恍若大梦一场。
饮下合卺酒,这场梦方落到了实处。
“我等这一日,很久了。”玄青低声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呼吸缠绵在一起,江画梨抬眼一笑。
“我也是。”
洞房花烛,罗帐细垂,暖光浮动,春宵一刻。
夜色催更,重重红帐内,江画梨已沉沉睡了过去。
玄青半撑着上身,轻吻了一下她额心。
他将江画梨扶坐起来,靠在床榻上,然后拿出了一个散发着冰寒气息的玉盒,将其打开,里面是半颗金色的内丹。
灵力运转,内丹从寒玉盒里飘出,融入江画梨的丹田之处。
江画梨舒展了眉心,梦中只觉身上暖融融的,灵力温和地盈满经脉,汇聚丹田,正缓慢修补出一颗完整内丹的模样。
玄龙的半颗内丹,若是放到外面去,恐惹无数修仙之人追逐。
玄青将空掉的寒玉盒收好,把江画梨重新塞回锦被里,拥着她沉沉睡去。
江画梨这一觉睡了许久,醒来时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同。
她感受着丹田处多出来的内丹,不由愣神。
一只手还横抱在她腰间,江画梨微微侧过脸,看着玄青安静的睡颜。
这是谁的手笔自然不用多想。
江画梨思绪微乱,没注意到身旁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玄青抱了抱她,脸颊自然地蹭了过来,声音有些哑意:“醒了?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江画梨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
“你用什么帮我修补了内丹?”
玄青亲了亲她的唇角:“用我的内丹,分你一半。”
他的内丹?
江画梨一瞬间不知道心里升起的情绪是震惊生气还是感动,她急忙晃了晃玄青的手臂,道:“你生剖了自己的内丹!?”
她被毁去过内丹,自然知道生剖内丹的痛苦。
玄青按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担心,不痛的。”
江画梨埋进他胸口,将眼角的热意抹在上面,道:“为何要这样做?没有内丹,我照样可以用灵力……”
玄青拥住她,低声在她耳边道:“因为我想同你永远在一起。”
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直至死亡。
-
成婚之后,江画梨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魔宫,偶尔与玄青一同乔装出门游玩,或是回凌霄宗看望师尊师姐。
但虞天与道尘待在宗门的时间也不多,江画梨也只有在他们都在的时候回去。
当初她融合玄青的半颗内丹如此顺利,也有喝下的那一堆黑乎乎的灵药的功劳。
玄青最近忙于魔族事物,江画梨在魔宫待着实在无聊,恰好明瑶来信邀请她去苗疆游玩,她便丢下玄青跑了出去。
苗疆新奇的事物数不胜数,江画梨起初还有些害怕那些蛊虫,后来在明瑶的带领下也逐渐适应。
她玩得不亦乐乎,期间还让玄青不要来找自己,过了足足一月才重新回了魔宫。
回来之后她又一头扎进了藏书阁,惹得许久不见她的玄青十分委屈。
这份委屈也于夜晚在床榻之间宣泄了出来。
江画梨今夜意外的有精神,清洗过后和玄青坐在了窗边的小榻之上。
玄青看着她偷偷捣鼓着什么东西的模样,不由失笑道:“还想做什么?不累吗?”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江画梨看着他,说着拿起了他的右手。
她用灵力在两人的手心各划了一小道伤口,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灵力流转。
一道印记在两人交叠的手心上方浮现,发出一阵金光后将流出来的血吸收殆尽,而后便化作光点涌入二人的心口。
玄青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了一道微弱的联系。
“这是什么?”他似乎猜到了什么,语气带上了点涩意。
“同心契。”江画梨用灵力将二人的伤口愈合,笑着对玄青说:“喜欢吗?”
同心契,一种双向的印记,通常为道侣之间的契约,结契后若有一方变心,便会受噬心之痛。
正因如此,它通常作为道侣间表明真心的一种方式。
此生此世,唯此一人。
玄青倾身吻来,眼角似有热意,他在彼此交缠的呼吸中给出答案:“喜欢。”
一吻毕,江画梨窝进了玄青怀中。
她把玩着玄青的手,想起了什么,道:“明瑶说,明安镇过几日有一个花灯节,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玄青反握住她的手,道:“好。”
花灯节是明安镇的一个传统,自数百年前便开始流传下来。
在这一日,镇上会举办盛典,不仅有许多摊贩会在这一天摆出新鲜好玩的玩意和表演杂戏,到了夜间还会有烟花秀。
百姓们会在烟花盛放过后,在河里放花灯,寄托心之所愿。
江画梨拉着玄青的手,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他们到了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江画梨掏出银钱,买了两盏不同的花灯。
将其中一盏递给玄青,二人来到了河岸边。
绚烂的烟花在天边绽放,随后落下来,消失于黑夜之中。
岸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江画梨寻了个地方,和玄青一同蹲在河边。
在花灯上写下祈愿,便可以放到河中,让愿望随着潺潺流水飘向远方,心诚之人便会得到神灵的祝福。
江画梨在花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想趁机看看玄青写了什么。
谁料他却将她的头挪向一边,温声道:“莫要偷看。”
不看就不看。
烟花放完,许多人都将手中的花灯放到河中。
江画梨和玄青一齐将花灯放下去,看着花灯上摇曳的烛火随着河流飘远。
两人对视,江画梨抬手用袖子掩住两人,在玄青唇上落下一吻。
玄青捧住她的脸回吻。
夜色如水,飘荡在河面的花灯里的笔迹若隐若现——
“惟愿平安顺遂,生生世世,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