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向馨摸了一把和眼泪混在一起的头发,当即和幸存者商议,做出决定。
唐晚茵和剩余学生中的三四个都是住校生,而闫鹭和向馨住在同一个小区,距离学校的脚程只有八分钟,而且不同于向馨从小学起就住在这个小区的公寓楼,闫鹭是为了高中走读才租住在小区的独栋里,因此向馨向众人提出决策,决定和闫鹭及唐晚茵带着另外的住读生以及无法回家的学生到闫鹭家中建立安全的根据地。在征得闫鹭的许可后,向馨说,“为了减轻闫鹭同学家庭的负担,我会把我家里可用的物资,包括私家车,也纳入我们这个团队的使用范围内。”唐晚茵也当即将剩余住宿生拉入团体,并且抓紧信号网络尚能使用的时间,争分夺秒地用班级公用电话与多个同学的家长取得联系,报备了闫鹭的住址,以求建立一个物资共享的求生团体,同时安抚学生们紧张的神经。
由于向馨平日的低调,她其实非常忐忑,不确定其他同学会不会认可她的提议。但所幸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大家深知没办法向远在天边的家长求助,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纷纷表示赞成。
“那事不宜迟。大家都穿上外套,聚成一团下楼,防止被抓伤——咬伤!”向馨一面堪堪闪过一个扑来的丧尸,一边发出了行动的号令。一向自诩冷静理性的她不免也渗出了冷汗,这和她印象中的高中生活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即使高中在她心中和地狱别无二致,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死亡的迫近。
虽然速度不快也危险重重,一行人也下到了二楼。向馨不禁再次慨叹与位于顶楼最里面的班级位置,“平常抢饭抢不到,上学又容易迟到,现在末世逃亡了也不忘再拖累我一下,真是好样的。”
就在楼梯转角处,向馨认为已经无限接近于地面时,位于她左前方的同学突然被往前拖拽,还没等向馨反应过来,已经有一注鲜血飚了出来。还没等向馨想起来侧头,位于她右后方的闫鹭已经反应极其迅速地用手臂护住了她的头,并侧向前移位,一脚把丧尸踹下了楼梯。
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向馨已经条件反射地从闫鹭怀中移了出来,并尽她所能向闫鹭表达了谢意,尽管磕磕绊绊又紧张无比。
“没事的,我也只是尽我所能救了你,不是,帮助了一个同学。不用谢谢我的。”也许是本就不会说话,也可能是出于某种不为向馨所知的原因,闫鹭显得不比向馨镇静。向馨突然产生某种她自认为是自恋与自作多情的想法,“或许,会不会,闫鹭其实也有注意到我?”但迫于紧要的求生需求,以及又一个同学的死亡所带来的混沌思绪,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归到一边,不再去想了。
到达学校门口时,向馨余光看到保安室里的防暴盾和钢叉,脑中灵光一闪,就呼吁在外围的同学每个人配一个防暴盾,内围的同学都拿着钢叉,形成了一个较为稳定的队形。
有了这些装备,移动和抵御丧尸对于这些刚从学习的苦海脱离出来的高中生而言,显得不那么困难了。
历经千辛万苦,众人成功到达闫鹭的家。但向馨和闫鹭,唐晚茵都没有加入其余人庆祝的行列。由于闫鹭提供了住所,再加上向馨与唐晚茵当机立断的表现,他们三人俨然成为了同学中的领袖,赢得了大家的信服。得益于向馨经常性地对末世求生的脑内演练,她二话不说就想出了当前的主要任务,并开始进行分配:
自己曾经在网络视频中学习了科目一的基础知识,尽管在末世可能并没有很大的实际意义,以及科目二和科目三的实操,并且知道自动挡汽车如何驾驶,再加上闫鹭经常锻炼得来的优秀体能,她决定由自己驾驶,闫鹭和两名男生一起,开自己母亲停在小区车库的车去超市找物资。同时,唐晚茵就在根据地,和剩下同学一起拆床板把木料钉在窗户上,制作顶门的器具,并对闫鹭家中现有物资进行整合,留一名同学继续用移动电话与成年人尝试取得联系。
向馨深知时间的紧迫与物资的重要性,于是只和唐晚茵与闫鹭商议后,就准备去车库取车。考虑到需要暴力破窗,她在一把菜刀的基础上又带上了一把锤子。“毕竟是白天,地下车库变成丧尸的人口基数估计很小。”向馨在心里安慰自己。但出于周全考虑,她还是准备叫上一名男同学一起。
一转眼,向馨就看到一旁的向天宇。向天宇此人,日常生活中看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体育成绩和学科成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他不乏“小聪明”,时而给人天赋点错领域之感。而在丧尸群中活下来并取到车,他显然是十分合适的人选,于是向馨叫上向天宇一起,准备出发。
可就在那名男生准备开门时,闫鹭欲言又止地拉住向馨,好像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眼神时而盯着向馨,时担忧而瞟向门外的方向,时而又眼神复杂地盯着向天宇。
向馨心中一沉,不知道闫鹭是担心她还是不放心她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体格。向馨承认,自己上高中后确实生病的频率奇高,而且平常也疏于体育锻炼,对比闫鹭因长跑和羽毛球锻炼出来的肌肉,自己简直是菜鸡一个。但她又有些不服。“我怎么样身高也有1.7米。再说,我腕力和握力都不算差,即使上肢力量比他弱很多,我也没有到需要别人保护的地步。就算他并不了解我,为什么就这么不信任我呢?难道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空有想法没有能力的人吗。”向馨不敢直视闫鹭的眼睛,只是怅然若失地将瞳孔转到眼眶的右下角。
向馨在同学眼中是不折不扣的书呆子,也是不引人注意的怪咖。她总是沉迷于阅读的行为,再加上她永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让所有同学认为她弱不禁风,空有身高却没有与之匹敌的体能。
但向馨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事实上,她的力气非常大,腿部肌肉也很发达。虽然因为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而体育成绩不佳,但是在末世求生的现实环境下还是可以发挥比较大的作用的。
向馨不免失落,但又不愿平白无故被闫鹭轻视,所以又将视线移回前方,迎着闫鹭的眼神凝视着,想要用自己坚定而平静的视线让闫鹭放心,证明自己不会搞砸计划。
向馨不知道的是,闫鹭唯一的想法就是对向馨的担忧,以及对向天宇的不信任。闫鹭必须承认,即使他也忧心于向天宇的安危,向馨是否安全在他心中始终是首要的考虑因素。更何况。向天宇平时大大咧咧又毛毛躁躁的表现让他确实有些不敢完全信任。他充满不安与担忧的眼神,落在向馨的眼中,却是不信任与不放心的意味。
而向馨试图证明自己,使闫鹭安心并信服的眼神,在闫鹭看来,却是对他没有边界感的擅自关心和肢体动作的反感与嫌恶。他自认为是一个坚定的人,却无法承受向馨的目光带来的“审判”,像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向馨察觉到闫鹭放开了手,既感到劫后余生的放松,心里的重担却又加了一分,怕自己已经被放弃。可没有时间能再用来浪费了,她郑重地给了唐晚茵一个安慰和承诺的眼神,回过头来却不敢去看闫鹭的眼睛,又怕自己真的回不来,于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我一定会把车和人都带回来,请你相信我。”
便和向天宇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头也不回地面向着混乱而喧嚣的世界踏出了第一步。
而留给闫鹭的,是他和向馨的第一句话,甚至称不上对话,和转瞬即逝的阳光与防盗门上锁的电子提示音。
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闫鹭转过头,开始协调物资小队众人准备搬运物资所需的工具,并思考起对汽车周身的防御设计。只有让自己处于任务的紧迫感和求生的心理压力中,他才能暂时压下对向馨的担忧,对父母不知安危的无望和悲伤,真正投入现实的危机中。
唐晚茵一边给队员分工合作,对根据地进行改装,整理归纳物资种类,一边偷偷观察着这两个人的动向。以她对向馨的了解,向馨不对闫鹭有好感才是不正常的事。但现在看来,也许闫鹭的反常举动不止是他性格的原因,向馨的感情可能不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如果说唐晚茵不担心向馨的安危,一定是假的;如果说她不挂念自己的父母亲朋,没有在心底一遍遍祈求他们平安也是假的。但她深知,不论向馨和闫鹭,还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和自己一样,心底有无限的绝望和无力。所以,她也发自内心希望他们可以在彼此身上找到安慰与寄托,以两个人之间的情感,青少年的悸动,和相互扶持的同伴之情,稍稍抚平心中的悲情和现实的苦痛。
唐晚茵侧头看向窗户,木板的缝隙间透过来黄昏独有的橙黄色阳光。在这样的阳光下,唐晚茵不自觉地眯眼,双眼被刺激的无比渴望流泪。等她因眩晕而低头时,她从发花的视线中看到,脚边早已滴落大颗泪珠。
再次抬起头,她惊觉自己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