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应该不算是一个吝啬的人,比如说他给玉潭乡捐了很大一笔钱,还给老家张家村又捐了一笔钱。村子里的人很穷,留在本地的以老人和孩子为主,偶尔零星见几个年轻人。地里刨食是挣不到几个钱的,但出去打工就不一样了。
这个算不上人多的地方,又环山群绕,别说晚上,就算是白天,要想不被人看见也不算什么难事。
所以萧少元放弃了找裁纸刀。不是他精力不够,而是他知道不可能了。就算将申请警力将张家村甚至玉潭乡掘地三尺也没用。别忘了,张家村外就有一条河,山里还有一个大水潭。没人知道这个水潭是什么时候存在的,也不知道有多深,总之不管多么干旱,那个水潭的水始终不曾减小。经常有人去水潭钓鱼,总是钓起三四斤的草鱼,但那个水潭也淹死过人,尸体也没捞上来。
若他是凶手,水潭、村外的河,都将是遗弃凶器的好地方,就算真有人能捡到那柄裁纸刀,刀上的指纹也消失了。
他并非不想询问张旺,可看张平的模样明显是抗拒的。这种大富豪,别看人和气没架子,对他一个乡镇警察都笑脸迎人,但实则内里寸步不让。
所以他需要铁证。但铁证在哪儿呢?
他老了,快要退休了,已经失去了升官的心。但他渴望在退休前办一个大案。他不需要利用这个大案升官扬名,但——他那颗平静的心,仿佛将要死亡而渴望鲜血的僵尸,他要破大案。
他开着摩托去了邢家村,按照户籍上的地址找到邢均的家,见邢均正在门前的水泥坝子晒莲花白和切成条的白萝卜。
邢均家仍旧住泥巴房子,与村子里无数人家的房子一样。
见萧少元前来,邢均急忙起身请人进屋,一面递烟点上。
“晒这么多?”萧少元吐出一口烟,一边走到房檐下躲太阳一边问。
半个水泥坝子都晒着莲花白与白萝卜。
邢均笑道:“每年都要弄好些呢,那个萝卜干好吃,平时喜欢下饭。那个白菜,晒干了泡两天就能吃,吃早饭特别下饭。”他回头看向萧少元,“要不进屋吹电扇吧?”
“不用,这地方太阳晒不到,又有风,不热了。”萧少元抽着烟,沉默了会儿,直到烟烧完,左右四看,邢均道:“水沟里。”
两个烟头被踩灭在房檐下的水沟中,萧少元掏出烟盒给邢均递了一支烟,“你们这边拿了这么多钱,想过以后怎么过?都这么多钱了,不去市里买房子享福?将来孩子读书也好。说实话,玉潭乡这个破教育,真他妈我本地人都嫌弃。”
“我还没想好呢。”邢均愁眉苦脸地抓头,走进堂屋搬了两根长凳出来,一人一条坐在房檐下抽烟,“我是舍不得我妈的,城里头都是一栋楼住好多人,我妈那个情况……而且我也没结婚。”
“现在有钱了,总能娶上媳妇儿了。”萧少元道。
“恐怕……也不恰当。”邢均为难道:“人家嫌弃我妈那情况。”
萧少元撇了撇嘴,问道:“你二弟三妹呢?”
“二弟考了玉潭乡基层公务员,上班去了,三妹在睡觉。”邢均神色更愁了。
萧少元道:“听说你三妹原本在北京工作,但受了伤,在老家养伤呢,都这么久了还没好?去医院没有?”
“我弟跟我妹可厉害了,都考上大学了。”邢均说起这个就喜笑颜开,“两人去北京读书,哦,对了,我妹是咱们村第一个女大学生。后来毕业了,二弟舍不得妈,就回来考了公务员,三妹就留在北京工作,还没毕业就找到工作了,一毕业,每个月还给我寄一千块钱回来。我都跟她说了,北京那是什么地方?买个馒头都要贵几块钱呢,你有钱留着花,我这乡下地方,一个月花不了一千。她不听,非要给我,她才工作两年,就攒了二十万,说要在宅基地这边修砖房,三层的,弄成那个小洋房。哎哟,我觉得不必,这房子我都住习惯了。”越说他越开心,掏出烟盒又点上烟。
抽着烟,邢均脸上喜悦渐渐消失,叹道:“那不是前段时间外公回来嘛,我们才知道我家这八辈子贫农竟然还有个有钱亲戚。外公希望接我妈去山庄那边,我是愿意的,你说我这儿情况,是吧?肯定比不上外公那儿啊,而且啊。”
邢均身子凑过来,压低声音鸡贼道:“我想着外公有钱,能给我个百十来万……哈哈哈,是吧?结果我二弟跟三妹都不乐意,不肯,就在这坝子上,跟外公那边的人打起来了,我妹摔倒在地,腰受了伤,送去卫生所,医生说是什么什么肌肉什么什么,哎哟,我这也记不住,反正就是说我妹得养着,没办法,就没去北京,在家养伤呢,刚开始床都下不了,厕所都上不了,蹲不下去,养了两个星期吧才算能正常行走,但腰还是不行,所以就在家里帮我做做饭,烧烧火什么的,喂猪都不行,还老喊腰疼,平时基本上都在床上躺着休息。”
“肌肉拉伤吧!”萧少元话音刚落,邢均立即道:“对对对,医生说得话里头就有这句。哎,同志你说,现在这情况,我弟要上班,我得忙地里,我妹又……我妈暂时住在外公那儿反倒好,但那两个家伙还是不高兴,打算我妹好了去北京上班,就将我妈接回来。”
“你二弟三妹是书读多了读成书呆子了?”萧少元问道。
“嗨,死犟呗。”邢均叹息连连,“我家这情况吧!同志你也知道,这乡下地方大家都是认识的,我家情况谁不知道?从小我们遭了不少罪呢,被人嘲笑辱骂,还有些素质低的人在我们面前说要找我妈玩儿,给我们再生一对龙凤胎弟弟妹妹。你说,外公他不是不知道老家在哪儿是吧?都发了这么多年,也没说……他去沿海闯荡,一去几十年,老家这边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呢,不然咋这么多年都没个信儿?反正就……还有我妈……哎呀,反正他们记恨外公。”
萧少元瞧着陈旧的房子,问道:“乡下不都是一家人住一块吗?你祖父母他们呢?”
“分了,他们跟着我大伯住,我……我一家人住。”邢均神色闪过一丝尴尬。
“你觉得张富和张旺的感情怎么样?”萧少元忽然问。
邢均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啊,要不是外公回来,我和他们统共也就只见过一次啊。不过我这些几月隔三差五去山庄看我妈,倒是总见两人一块,感情挺好的吧!”
“遗嘱的事儿你说了么?”萧少元问。
“别人没说,就只告诉了我弟跟我妹。”邢均小声道:“财不可露白,这道理我懂,要是让人知道我家突然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万一我被人杀了咋办?”
萧少元笑着点头,吐出一口烟,“你二弟三妹咋想的?我是说张秀秀。”
“收下啊,有钱不拿啊?但我妈还是得回来。”邢均先是愁眉苦脸,随之又是无奈,“原本我是不答应的,我妈在山庄那边多好?后来四舅舅死了,我就想把妈接回来,但二弟跟三妹说跟妈没关系,叫我不必担心,所以我想着还是让妈留在山庄。”
萧少元低着头不语,看来所有人都认为是争家产,但他总感觉似乎有哪儿不对。他站起身道:“你为什么要抚养你弟弟妹妹?这又不是你的责任。”
邢均神色越来越沉默,掏出烟抽着,身子靠在木柱子上,许久才道:“我祖父母恨我妈呢,堂伯父那边又嫌丢脸,我反正照顾我妈是照顾,再加两个也是照顾,一起呗。”
“也是。”萧少元看向邢均的目光显得怜悯又尊重,点了点头,将烟屁股丢在水沟,“那行吧!我先走了,那个……记得,除了你弟弟妹妹,别让人知道你有钱。还有啊,钱仔细捏着,别信什么一夜暴富,有好事还轮得到你呢?洗碗水你都喝不上。也别去投资,就存银行吃利息,存四大行,利息少点儿也没关系,别贪那点儿小钱。”
“哎,谢谢同志。”邢均黝黑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萧少元骑上摩托车,屋内突然传来猫和老鼠的经典声音,他奇怪看向屋内,脸上尽是狐疑。
邢均心跳骤然加快,扭头冲屋内笑着喊,“三妹,你社死了,还看猫和老鼠。”
“现在的年轻人哟,牛高马大了还看动画片。”萧少元好笑摇头,骑着摩托离去。
再次到达茉莉花山庄,萧少元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将摩托停在山庄门前的马路上,就坐在摩托上抽烟,吞云吐雾,双目盯着山庄内的茉莉花。已有许多茉莉花绽放了,雪白点缀在碧绿的叶子上,就像冬天的雪,漂亮极了。而他整个人仿佛已置身雪天,浑身都冷,完全不像是在烈日炎炎的暑天。
“这茉莉花也真怪,都热成这个鬼样子了,竟然还这么精神。”萧少元将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尖儿踩灭,咽了口口水,又点上一支烟。
曾经他也是警校的优秀学生,可惜了,出身寒微,分配回老家当警察。但他仍旧满心热血,一颗心热的就像头顶的太阳。可最终,在日复一日的鸡毛蒜皮中,他的热血渐渐寒凉了。从一开始连偷五只鸭子这种小事都要查得一清二楚,到渐渐地学会和稀泥。
但现在,一个大案子摆在眼前,让他仿佛生锈了的脑子,如同冰箱内冻了半年的猪肉的心,活了。
所有人都认为张顺和张富的死是为了争家产,甚至连他也是这么认为。但他渐渐怀疑这个动机,直到上次来山庄得知张平立遗嘱破局,他怀疑了,真的是因为争家产吗?
从天而降的富豪老爸,常年卖苦力为生的两个儿子,这样戏剧化的人生转折,张富和张旺的确有很大的动机争家产,毕竟不甘心和贪婪,随便一个都能让人发疯。
可若是争家产,为什么要直接杀死张顺和张富呢?若说是铲除竞争对手,独留一个儿子,那的确能独占家产,可张顺的两个儿子为何活得好好的呢?杨蕾的情况他也调查了,出身有钱人阶级,是个真正的大小姐,表面上一年有半年时间在美国陪两个孩子读书,实则在美国却有自己的公司。毕竟杨蕾可是常青藤毕业,又是富家小姐,有钱有人脉。
而且张富也有儿子,并且儿子年纪也不算多大,现在培养也来得及,只杀死父亲却不杀儿子,这真的是抢家产吗?哎——他的脑子太久没用真的都要生锈了,还不如张平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遗嘱破局。
是寻仇,是张平的仇人在复仇。张平故意立遗嘱根本就不是破争家产的局,而是要让他离开玉潭乡回上海的情况顺理成章,自然无比,逼仇人动手。
凶手杀死了张平的两个儿子,其中还有张平寄以厚望的张顺,可见仇深似海。既然如此,凶手又怎有可能放过张平?一旦张平回了上海,凶手将再无机会报仇。不甘心和仇恨,足够让凶手做出同归于尽的决定,那就是让张平死于玉潭乡。
“同志好,太阳很大,请进屋吧!抱歉,我不方便走出门。”
杨蕾的声音拉回萧少元思绪,他回过神,看向站在门内的杨蕾,点了点头,才见夹在手指中的烟屁股不知何时已经冷了。他丢了烟屁股,将摩托推过去停在围墙边免得被太阳晒到,不然一会儿坐烫屁股。他走进山庄大门,杨蕾边走边道:“爸刚吃了药,现在要睡一会儿。同志知道的,人年纪大了本来精神状态就不会好,加上爸又病了,如今又遭遇丧子之痛,身体比较差。”
“没关系,我等张老先生休息好也就是了。”萧少元说着话,一阵风扑面而来,屎尿臭味钻进鼻腔,让人大脑一片空白。而在地上翻跟头玩得开心的张秀秀却什么也不知道,只发出一阵阵开心的笑声。
身边的杨蕾抬手指向另一条路,“同志,我有点儿事想请教,请这边。”她带着人来到亭子里,歉意道:“二姑……抱歉,请海涵,她实在是太好动了,根本管不住,也说不通道理,没办法,反正她不会有危险也就是了,所以比较随意。”
“完全没关系,她的情况确实特殊。”萧少元坐在石凳上,掏出烟盒看向杨蕾。杨蕾道:“请随意。”他这才点上烟。
杨蕾问道:“同志要来也应该是上午,毕竟那会儿还不算太热。这个时候骑着摩托在太阳底下跑,很容易中暑啊。”
萧少元抽着烟,仿佛没听懂,“张老先生这是富豪,给家乡捐这么多钱,我也非常感激他,没想到他遇上这样的事,我不管从公从私都希望尽快破案。就我这儿乡下警察,还是头一次接触命案呢,又没什么经验,只好多和你们沟通。嗨,玉潭乡这鬼地方,似乎除了穷,也没毛病了。”
突然,远处一个女人尖锐的嗓音传来,满是口音的普通话骂得要多脏就有多脏,就连男人听了也忍不住要脸红。随之是张修反击怒骂声。大约两分钟后,魏琪呵斥声镇住大骂的两人,花园又恢复了宁静。
萧少元道:“这声音没听过啊。”
“是大嫂,她已经从上海回来了,毕竟大伯去了,她认为是五叔杀死了大伯,所以……方才你也听见了。”杨蕾无奈一叹,“我真是第一次见到泼妇。也就公婆还算能镇住她。”
萧少元将烟灰抖落在凉亭外的梧桐树根边儿,笑道:“很正常,越底层的女人越泼妇,若不然就只能被欺负,或许蜗角蝇头看起来是很好笑,但这是她们的生计。”
“大伯去了,大嫂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杨蕾顿了顿,问道:“同志是已经有怀疑对象了吧?但很遗憾,杀我老公的凶器是找不到了,我问了家中的六个佣人,他们都是本地人,说了附近情况,我就知道那柄裁纸刀永远都找不到了。至于大伯……我完全想不通,这可能就是密室杀人的有趣之处。”
萧少元便知道这么多天了,张平并未将张富的制何首乌事件说出,他也不好跟张平对着干,便道:“张旺和张修都有可能啊,可两位如今都是公子了,我一个乡镇警察还能把他们拷回去审问啊。”说到最后,他只能苦笑摇头。
听到这样一句废话答案,杨蕾便知道萧少元嘴紧,也只得道:“同志这话说的,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只要程序合法,任何人都可以带回去审问,我们绝对配合。”她扭头看向张平居住的三楼房间,道:“爸应该差不多起了,去客厅吧!”
萧少元仍旧在书房和张平见面,但他并非是来带走张旺回去审问,而是道别,因为明天便是张平启程回上海的日子。他道:“明天要不我陪着张老先生吧?好歹我有配枪。”
“感谢同志好意,但我想不必了。”张平婉拒,“若是同志来了,恐怕凶手就不敢来了。同志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倒也不意外萧少元猜到了。虽然晚了几天,但很不错,好歹明白了。
萧少元为难道:“抱歉张老先生,我说句不太礼貌的话,如今遗产已经分布,老实说,你……我也看到一些家庭,老人分了财产后,子女就不再来往的事情。”
“是吗?还有这种事?哎哟,这些子女也真是的。”张平听不懂般摇头感叹。
萧少元只得起身离开,心事重重。他在犹豫明天是否要去送行。但正如张平所说,万一他去了,凶手不去,那张平恐怕就不会放过他了。一个亿万富豪要搞一个乡下警察,简直跟玩儿似的。正想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和才听过的张富妻子柳秀芳一模一样的刻薄。他停步看向快速经过道路,捏着鼻子避开张秀秀走的柳秀芳,道:“还能有挑粪臭啊。”
柳秀芳看向穿警服的萧少元,只得停步道:“那粪桶里的粪可没这么臭,也就装进桶时才臭。可她啊,浑身都是,还滚来跑去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情况,难道她希望这样?希望自己是个连大小便都无法控制的人?”萧少元看见柳秀芳一脸不服别过去的脸,迈步往一侧走去,“张富的妻子柳秀芳是吧?问你几句话。”
柳秀芳只得走过去,两人就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萧少元问道:“你跟张修有仇?骂得这么难听。”
“他杀了我老公,我不应该骂他?”柳秀芳的下巴非常尖,而且没一丁点儿肉,只有皮,这会儿再噘着嘴瞪大眼,一张脸看起来更加刻薄。
萧少元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是张修?我们警察都还没证据呢?”
“不是张修还能是谁?”柳秀芳拔高声调,“他先是杀死张顺,然后再杀死我老公,不就是抢家产嘛,电视剧里都这么演得。”
萧少元狐疑问道:“那还有张旺呢。”
“才不是三叔。”柳秀芳抱起双臂,认真道:“三叔胆子小的要死,过年杀猪叫他按住都不敢,连鸡都不敢杀,他还敢杀人?不是我瞧不起他,他每次遇到有人找麻烦都是忍气吞声,别人给他两耳光踹两脚都不敢顶嘴,又没主见又懦弱。哼,凶手绝对是张修,他接下来再把三叔杀死,他就能独霸家产了。”
萧少元听着所有人对张旺一致的懦弱胆小无主见评价,烦躁地往大门走去,边走边点上一支烟,坐到围墙边摩托车上,心烦意燥地抽着烟。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张平看向鼻青脸肿的张修和张旺,又看向本该是张富妻子柳秀芳所坐的位置,道;“你们这么喜欢斗殴,不如去打拳吧!还能拿点儿钱。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们的精力旺盛。”
“才不是。”张修抢先道:“是柳——大嫂,非说是我杀死了大哥,骂我就算了,还要打我,我站在那儿让她随便打?明明杀死大哥四哥的人是张旺,凭什么都怀疑我?我脸上写了我是坏人吗?”
张平看向张修无奈道;“所以你就打他?”
“凭什么他干的坏事要我顶黑锅?”张修愤怒拍桌子,眼圈泛红,“我杀谁也不会杀我四哥啊,我们……”
“啊——”女佣尖锐叫声打破饭厅的辩白,而本就气息阴沉压抑的茉莉花山庄,这一声尖叫意味着更深的阴霾。
众人急忙冲出饭厅,顺着尖叫声赶去,就见跌坐在地浑身颤抖的女佣前方,柳秀芳的身体趴在地上,人头距离她身体大约有三米远,地上淌着的血已成深深的暗色,看得人在暑天却遍体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