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苹果

    许念回到了帐篷，在路过大钟的时候，她因为戚许的话多看了一眼时钟，发现确实已经二十四点零五分了。她无心去想戚许到底如何知道的时间，而是快步掀开了马戏帐篷的门帘。

    叶竹西和方舟见她完好无损地回来，终于松了口气。

    “我知道和烟花一起出现的味道是什么了！”许念兴奋道，“是腐烂苹果的气味。”

    苹果放久了后，内部的果糖等物质会因为无氧呼吸而转化成酒精，并开始腐烂化。所以腐烂的苹果闻起来是带着一股酒精的味道，也就会和苹果酒的气味有一些相近。

    经过几人的核对后，他们发现，狂欢嘉年华目前一共四次烟花燃放。单数日都是普通的硫磺味，双数日都是这种腐烂苹果的味道。

    并且，单数日燃放烟火的时间都在二十四点之前，双数日则在二十四点到二十五点之间。

    米川喃喃自语：“腐烂的苹果，到底为什么会是腐烂苹果的味道？”

    苹果、苹果酒，这一切都好像和苹果有关。

    许念突然想起第三天表演前遇到的那个工作人员，他当时说马戏团里只有大象喜欢吃苹果。

    她将这条线索分享给了其他人，经过众人的讨论。排除了迷雾弹小白鼠和贝妮黛娜后，他们现在基本上确认了偷走童话书的小偷就是大象，也就是报纸里说的那个盗贼诺克。

    除了苹果这个反复出现的信息点外，展览室的报纸中有一篇报道过，诺克喜欢在双数日期犯案——这正对应上了只有双数天的时候，嘉年华的烟花是腐烂的苹果的味道。

    「恭喜各位游客们找到了偷走童话书的真凶，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尽快找到马戏团团长丢失的童话书，并将它交给贝妮黛娜。」

    安静了好几天的系统再一次出现，它用冷冰冰的声音肯定了他们的发现，并催促他们完成剩下的通关任务。

    二十四点三十分，帐篷内已经熄灯，所有剩余的玩家陆续洗漱好，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床铺。

    晚餐的时候工作人员说过，明天会是嘉年华最热闹的一天，没有必须参加的演出。他们可以参加马戏团内的任意演出，也意味着他们可以自由活动。

    眼下，他们只需要找到那本丢失的童话书。

    许念靠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前几晚她都是早早入睡，养精储蓄，但今夜，她有些睡不着。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看向对面的钟表，时针正落在24和25的中间。

    “我们马戏团的动物们每天可都是在二十二点前就入睡了。”

    戚许的这句话让她很在意，特别是眼下，他们已经找到了烟花的特别之处，为什么只有在二十四点之后燃放的烟花会是这种味道呢？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比正常气味烟花的时间多出来的一个小时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会发生。

    想了又想，许念四周张望了一下，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甚至还有不知道哪个方位传来的鼾声。

    借着她的床位靠近门边的便利，许念悄无声息地摸黑出了帐篷。

    有方舟给她指过路，许念知道动物们的帐篷在哪个位置。和白天大大方方地走在马戏团内不同，她此刻非常小心、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生怕在哪遇上个NPC。

    可能是幸运女神的眷顾，许念一路通畅地来到了目的地，她小心地掀开了一点马戏团帐篷的门帘，眯着眼朝里望去。

    帐篷内漆黑一片，唯有一点月光从两扇处于帐篷顶端的天窗流入。许念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找到了位于最内侧的大象笼子，笼子一面靠着马戏帐篷的边缘，而那头大象像座小山一样站着睡着了，背对着门外。

    就在许念打算躲在黑暗里潜行进入帐篷时，她感到自己的肩膀上有什么东西突然落了下来。

    她连忙转过头，却看见了一对亮晶晶的黑色眼珠，是小鹦鹉。

    “呼，吓死我了。”她用气声轻轻抱怨，伸出手用食指的手指头戳了戳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家伙。

    不知道戚许有没有用眼睛后面偷看，许念心想。平时戚许通过鹦鹉窥探的时候她都是能感受到的，但此刻并没有那种感觉。

    “莫非你是半夜不睡觉自己偷溜出来的？”

    许念不知道小鹦鹉能不能听懂她的话，但她此刻正需要一位同伴替她壮壮胆。

    她猫下腰，以非常缓慢小心的动作进入了帐篷。小鹦鹉应该是感知到了此刻的气氛，在她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四周都是动物的笼子，借着月光，许念注意到每个笼子都上了锁。这意味着这些动物无法从笼子里出来伤害她，但马戏团的动物是会说话的，一旦吵醒了任何一只动物，它们都可以轻易地引来马戏团的员工。

    许念一步一步踩在阴影之中，好在就连马戏团的动物都有睡觉的时候打鼾的，她近乎没有的脚步声被掩盖得彻底，很快就来到了大象的笼子旁。

    为了符合大象的身高体型，它的笼子是帐篷内最大的一个。即使如此，栏杆之间的距离也不允许许念钻进去。

    许念小心地躲在一个安全的阴影处，好在大象头朝内，屁股朝着外面，看起来睡得正熟。

    第六感催促着她寻找，这里应该会有她想要的东西。

    许念环视了一圈大象的笼子，里面铺着满满的干草。除了喝水的地方外，角落里还堆着几筐东西，盖着红布，看起来和那天工作人员搬动的苹果筐很像。

    这几个竹筐离许念很远，她就算伸长手也够不着，但她也不会开锁，怎么办呢？

    许念看向了乖乖待在她肩膀上的小鹦鹉。

    和戚许共进晚餐后，许念十分可以确定，这位马戏团团长和她并不是对立面。除了一直在通过鹦鹉的眼睛偷看许念外，她一直在暗中给许念提示线索。

    心生一计，许念将小鹦鹉从肩膀上抱下来，捧在手里。她指着远处的竹筐，连比带划地示意它飞进去帮忙掀开。

    功夫不负有心人，白色的鹦鹉看起来十分聪明，它轻轻啄了啄许念的指尖，像是在表达自己知道了。飞进了大象的笼子里，按照她的意思掀开了那几块红布。

    竹筐里是堆满了的红苹果，每一个都看起来饱满甜美，散发着格外浓郁的水果香气。

    不对，许念凑近笼子，又仔细嗅了嗅，在香气扑鼻得有些醉人的果香之下，好像还有一股极为类似苹果酒的味道。

    有了烟花的经验，许念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什么苹果酒，而是有苹果腐烂了。

    这到底想表达什么呢？动物园里唯一爱吃苹果的大象，为什么要在品质这么好的苹果里藏起腐烂的苹果呢？

    许念觉得自己一定还遗漏了什么关键线索和信息。

    在远程指挥着小鹦鹉再次把那些红布盖回竹筐上后，许念搂着它离开了帐篷。

    “谢谢你啊，小家伙，表现的很棒。”

    看着小鹦鹉完成任务后乖巧抬头的模样，许念忍不住亲了亲它毛绒绒的脑门，以示奖励。

    “晚安，快点回你主人那去，我也要去睡觉了。”

    12狂欢嘉年华

    嘉年华的第五天，许念是在嘈杂的喧闹声中醒来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又有人出事了，快速从不甚舒服的被窝中坐起，却发现帐篷内还在的玩家们神色如常。

    她问：“怎么了？”

    叶竹西不知道去哪了，米川坐在不知道谁的床铺上，离她不算远，见她醒来，指了指她身后的门帘外，“突然来了好多游客，应该全是NPC。”

    许念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仿佛一夜之间他们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帐篷外人来人往，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穿着颜色活泼的服饰，面上洋溢着笑容，和马戏团的嘉年华氛围相称，使得玩家们在这过去四天感受的安静就像只是做了个梦。

    马戏团的餐厅今天暂停营业，门口放上了一块牌子，让大家去享受散落在马戏团各处的免费小吃摊。

    爆米花、炸至金黄的鸡腿鸡翅、热狗、松饼、热巧克力奶等等，许许多多既适合嘉年华，也不需要坐下就能食用的小吃的香气飘荡在马戏团的上空。

    别的规则不清楚，至少在马戏团里，食物是绝对安全的。玩家们摸摸饥饿的肚子，稍稍放下了对游客NPC的防备，在小吃摊拿了一些食物。

    许念混迹在人群中，收获不多。这些突然涌入马戏团的游客NPC，如几天前工作人员说的那样，看起来就只是本地的居民，他们对马戏团很熟悉，了解所有表演，又乐此不疲地享受着这里的欢乐。

    路过剧场那顶帐篷的时候，许念看见了一张很大的彩色立牌。上面不仅写满了今天一整天的惊喜演出时间，还标明了今夜二十三点的烟花之后，血色马戏团依旧会继续嘉年华的狂欢，直至新一天的凌晨一点。

    这段宣传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上面说马戏团的所有员工和动物都会加入这场狂欢。

    这会儿的惊喜表演和动物有关，许念远远听见大象响亮的声音后，立刻转身朝着昨晚才悄悄潜入过的帐篷走去。

    不知道小鹦鹉是不是有什么追踪模式，许念才刚刚走到门口，又一次遇见了看起来已经在这等她很久的它。

    许念盯着它的眼睛看了几秒，却分辨不太出来透过这双眼睛是否能看到了某个人。

    “走吧，正好需要你的帮助。”

    她主动伸出手，示意小鹦鹉飞到她手臂上。现在是白天，帐篷边人来人往的，并没有员工注意到有一个人和一只鸟溜进了空无一动物的马戏团帐篷里。

    有了昨晚的配合，今天不用多说，小鹦鹉已经理解了许念的意思。它再次努力地叼起比它身形大上许多的红布，露出数量看不出什么变化的几筐红苹果。

    但许念却发现了不对劲：“嗯？”

    她仔细又嗅了嗅，的确没有闻到那股算不上好闻的酸涩嗯酒味，只有沁满鼻尖的苹果清香。而且，因为少了那种腐烂气味的混淆，苹果的香气更加馋人了。

    确认是苹果出现变化后，许念没有多停留。她敢肯定自己一定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线索和信息。而这个线索，可以将丢失的那本童话书和频繁出现在马戏团各个角落的“苹果”串联起来。

    她怀疑大象笼子里的腐烂气味，只会在马戏团每晚多出来的这一个小时里出现。并且，只有在举办嘉年华的这段时间里，血色马戏团的一天才会有二十五个小时。

    这才是烟花气味不同的另一层含义。

    许念将目前所搜集到的有用信息仔细回忆了一番，决定再回第三天参观过的那个展览室一趟，那里是整个马戏团里唯一拥有大量文字存储的地方。而之前因为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即使他们人多，但是并没有办法完美阅读完所有文字。

    找信息这种事人多更有效率，但许念暂时找不到叶竹西和方舟他们的身影，只能先朝着展览室走。

    一个眼熟的身影一蹦一跳地出现在了人群里，贝妮黛娜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更好的融入来来往往的游客，穿着有别于前几天，今天是喜庆的红色调。

    红色的面料上闪耀着亮片，用糖果发绳扎起的俏皮小辫，整个人有生命似地随着步伐弹跳着。她就像一误入人间的小公主，天真而单纯。挂着甜美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快乐的小女孩。

    就连她的那只会说人话的小白鼠，都扎着一个红色丝绸的小领结，看起来趣味十足。

    除此之外，许念突然眯起了眼睛，贝妮黛娜的手上紧紧抱着一个粉白的贝壳。

    那个贝壳很大，在盛午的阳光照耀下，散发着晶莹的珠光，像是洒满了细密的珍珠粉。

    贝妮黛娜看见了许念，她朝着这边走来，炫耀似得挥了挥手上的贝壳，“这是戚许送我的新书，是海湾的贝壳做的哦。”

    经她这么一说，许念立刻想起昨天晚上，戚许哄小孩般许诺要再送一本童话书给贝妮黛娜。

    等等，童话书？

    “你是说这个贝壳是本童话书？”

    “才不告诉你。”贝妮黛娜吐吐舌头，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捂紧了白鼠的嘴巴，生怕它说漏什么。

    但她的反应已经给了许念答案。

    刚刚还有些迟疑的她立刻朝着展览室的方向跑去。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展览室并不开放给游客参观，唯一的一扇门还上着锁。

    这里并不开放，所以四周经过的人并不多，许念站在展览室的门口一筹莫展——她记得展览室的四面都是没有窗户的，这意味着那是个全封闭的空间，除非有谁来替她打开面前的门。

    背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是高跟鞋的声音。许念提防地转过身。

    戚许依旧踏着初次见面时的黑色尖头高跟鞋，不过换了一身缀满细闪的红丝绒礼服。一字肩设计，肩颈线条宛若天鹅那般漂亮，白皙圆润，衬得那酒红色纹身更明艳。阳光倾泻而下，流淌过她身旁，刹那间，戚许身上盛满了光芒，她整个人美得高傲具有锋芒。

    戚许宛如天使下凡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位游客小姐，看起来您好像很需要帮助，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

    惊喜胜过惊讶，许念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习惯了，在这个马戏团里，有一个几乎无处不在的戚许。

    戚许眯起眼，神色戏谑：“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应该还有一些东西需要结算。”

    “许小姐，你的胆子倒是很大，居然指挥我的鹦鹉帮你做事？还不止一次。”

    虽然听起来像是兴师问罪，但戚许的语气却并不是这么回事。许念的心跳差点漏了一拍，看着戚许的神情，嘴角却有点克制不住地想上扬。

    很突然的，许念的左手被戚许轻轻握住，向来绅士的马戏团团长，在这位“冒犯”了她鹦鹉的游客手背上，落下一个吻手礼，作为收取来的补偿。

    许念还来不及感到惊讶，就觉得自己被亲吻过的手背如着火般滚烫了起来。

    她忍不住朝吻落下的地方看去，却发现那里绽放出了一朵墨红的玫瑰，像是一个精湛的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