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真正的童话书
有了马戏团团长亲自“开后门”，许念成功地再次进入到了血色马戏团的展览室。
戚许没有离开，她和她的小鹦鹉跟在许念身后，也进入了展览室。
“好久没来过了，这展览室还是这么多东西。”
许念来到摆放报纸的长排矮柜前，这次她从下往上翻看，仔仔细细地反复寻找，不放过报纸上的任何犄角旮旯。
戚许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一把椅子，她翘着二郎腿坐在许念的身边，也不做什么，就这么盯着许念的侧颜，看得入迷。
小鹦鹉活泼地落在了一沓报纸上，极为通人性的配合着许念的动作，将她看过的、无用的报纸，一张张叠好，放在了一起。
时间飞速流逝，特别是在这间无人经过、没有窗户的展览室里，等许念眨着酸痛的眼睛，终于兴奋地从报纸堆里抬起头时，帐篷外已是月上枝头。
“我找到了！”
许念转过身，指着手上波多朗城的某份报纸的角落，那里有一则带着图片的报道，兴奋极了。
她在这里找了多久，戚许就安静地等了她多久，此时正不太优雅的打着哈欠，眼瞳却莫名变成了神秘温柔的蓝色。
“波多朗城奇闻板块：在波多朗城近日新一年的嘉年华上，血色马戏团团长展出了她新获得的宝贝——一本由人头大小的苹果雕刻而成的童话书，其工艺难度，精细程度，简直是堪称奇迹！”
展览室里，所有来自波多朗城的报纸都是黑白印刷，但即使是如此，许念也能清晰的看清楚报道上方的配图：照片里，奇闻板块介绍的这本用苹果制作的童话书的外表并不是完美光滑的，那个苹果有一部分已经腐烂，但剩下的部分栩栩如生，一页页雕刻着文字和画像。
“戚许。”
许念终于串联起了一切线索，她说：“这就是你丢失的那本童话书，对不对？”
“通关任务是找到马戏团团长的童话书和偷走书的小偷。”
“真正的马戏团团长不是贝妮黛娜，是你。所以丢失的童话书不是贝妮黛娜的那本《安徒生童话》，是这个报纸里说的这个，用苹果雕刻出来的童话书。”
“偷走书的小偷是大象，他就是曾经波多朗城里的那个盗贼诺克。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大象的，但从马戏团的动物都会说话来看，这些动物很有可能曾经都是人，并且都有罪。”
许念朝戚许摇了摇手上的报纸，那人站起身，第一次在许念面前变换自己眼睛的颜色。蓝眸在轻巧的眨眼间变回了深邃的墨色。
大象原名叫诺克，诺克出生在偏远的波多朗城。他的父母是近亲结婚的表兄妹，也因此，诺克的样貌丑陋、身材矮小，在邻里的嘲笑声中长大。
诺克讨厌别人的注视，也厌恶他人的窃窃私语，他总会忍不住臆想他们是否在探讨他的外表。于是到了后来，他只爱在深夜出门，就像城市地下排水系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波多朗城虽然偏僻，但并不贫穷。因为紧挨着邻国的森林，常年有来往经商的旅人，携带了很多稀有的宝贝。
诺克没有什么可以维持生计的本事，生活贫穷，唯独在一个锁匠那做过一段时间的学徒，别的他学的不好，偏偏擅长开锁。
从一开始入室偷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演变成了盗窃贵物。阴暗和贪欲不断漫延，直到彻底酿下大祸，他成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盗窃杀人犯。
诺克只会在双数日期的时候进行盗窃，他颇为擅长躲藏。最开始犯罪的时候，他曾因为被抓入狱一年。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抓到他的踪迹，波多朗城的人们苦不堪言。
诺克最后一次犯案是在一个盛大的嘉年华夜晚，刚刚获得了最佳马戏团奖的血色马戏团回到了波多朗城，举办了一场为期六天的嘉年华，城里大半的的人都前往参加。那一夜，诺克杀死了一位邻国商人，并偷走了他带来的那枚价值不菲的红宝石。
案件发生在嘉年华烟花燃放的时间段里，漫天的烟火盖住了一切声响。但在那之后，诺克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波多朗城也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盗窃案。
戚许嘴角含着笑意，微微朝许念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许念接着说：“嘉年华第二天和第四天晚上的烟花都带着苹果腐烂的味道，对上了诺克只在双数日期犯案，并且他曾经借着烟花燃放的声音掩盖作恶。
“有工作人员和我说过，马戏团里只有大象吃苹果，而你的那本童话书是苹果做成的，所以是它偷走了童话书，并且把童话书藏在了它的那几筐苹果里。
“烟花出现的时间还暗示了童话书出现的时间，只有在晚上二十四点到二十五点之间，那本童话书才会出现，我们才能找到它，对吧。
“其实那天在贝妮黛娜的帐篷里我们还得到过一个线索，‘童话书不能接触泥土’。我一直以为这条线索就和那本童话书在哪的线索一样，是故意误导我们，或者说因为没有指代清楚是哪本童话书，所以指向的是《安徒生童话》。
“但腐烂的苹果如果落在泥土里，只会加速腐烂，然后消失。”
“所以这条占卜结果也在暗示真正我们要找的那本童话书的特点，即使在发现它之前，很难联系到一起。”
真相确实解开了，时间也很晚了。许念下意识问了戚许现在几点，然后惊讶地发现，她居然没有一点停顿的回答了出来。
虽然早就知道戚许不是普通人，但这一刻，许念还是认真地觉得戚许会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
许念问：“已经要二十四点了，既然童话书我知道在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拿？”
其实她也有私心的，她不会撬锁，要打开大象的笼子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那本童话书看起来比小鹦鹉还大，让它帮忙并不现实。
如果戚许跟着一起去，她肯定有办法轻松进入到大象的笼子里。
但意外的是，戚许摇了摇头：“童话书要交给贝妮。”
许念心想也是，任务对戚许他们这些NPC应该还是具有约束性的。
思考间，戚许又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很荣幸我竟然让你感到如此的信任，作为回报，我会为你喊来贝妮的。”
“如果有任何时候需要我，可以摸这个印记喊我的名字，亲爱的许小姐。”
许念手背上的那个玫瑰花纹虽然不大，但非常漂亮，是最浪漫的红玫瑰。
“其实我更想在你的脖子上留下这个印记的，但怕你不方便呼唤我，就勉为其难地换到手背上吧。”戚许说着又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许念觉得自己的脸颊和耳朵都变得滚烫，她有些不敢直视戚许的眼睛，抬腿要走。
她们像来时那样安静地离开了展览室。虽然已经到了深夜，但因为嘉年华的狂欢，整个马戏团内灯火通明，漆黑的夜空几乎被照亮如白昼。
嘉年华已经进入了最最热闹的狂欢夜，到处都是人。就连平时一板一眼的工作人员也换下了平时的衣服，浓妆艳抹地加入了狂欢。
“我要回到我的帐篷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咯。”戚许摇摇脑袋，走进了人潮之中。
几乎所有的游客都在朝着剧院的方向走，许念踮起脚尖努力在路边帐篷外的宣传栏上找到了信息，“二十四点十二分：狂欢夜终极表演”，下面画了很多动物的轮廓。
这是个好机会！
许念逆着人流回到了他们的帐篷，正好遇上了找了她一晚上叶竹西和方舟。
快速将她的总结和他们讲完后，许念听见了远处大象的声响，还有游客突然的喧哗——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正朝着他们这边移动。
“叶竹西，方舟，你们快想办法拦住大象，我现在去动物的帐篷找到童话书，交给贝妮黛娜。”
许念再次确认了一下墙上的钟，已经二十三点五十九分了，她现在赶过去正好能找到那本童话书。
“你们有人会撬锁吗？”她问。
许念的眼神看向二人，响应她的是叶竹西，她已经从许念的分析中明白了进入大象笼子的重要性，拉起她的手臂就跑。
“方舟你快去找其他玩家，我们俩先过去了！”
14宵夜
所有泥泞小路上都是纵情享受嘉年华的人们，许念和叶竹西费了点功夫才终于来到了动物住的马戏田帐篷。
贝妮黛娜果然很听戚许的话，等许念二人到达的时候，她和白鼠已经在门口站着了，甚至无聊地吹着泡泡糖。
“你来的也太晚了吧？”小白鼠不满。
许念没有搭理它，径直朝帐篷内走去。她挺喜欢贝妮黛娜的，但其实不太喜欢这只白老鼠。
带着叶竹西过来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许念明明看见贝妮裙子的口袋里有串钥匙一样的东西，但她只是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请你自己打开笼子哦。”
叶竹西从她扎好的丸子头里拔出一根发卡，没有花特别长的时间就撬开了大象笼子上的锁。
那几筐苹果还放在原处，许念熟练地掀开了所有红布，那股浓郁的古怪味道终于再一次出现。
之前闻到这股气味的时候，许念都想皱眉。只有这次，她欣喜地和叶竹西一起蹲下，在最角落里的那筐苹果的最下方，翻出了那本巧夺天工的雕刻苹果童话书。
许念把书交给笼子外的贝妮黛娜的那刻，帐篷外燃起了盛大的烟火，比过去四天都要璀璨夺目。
被其他玩家牵绊住的大象也在那刻发出了悲鸣，它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直觉却让它感到害怕。
这是血色马戏团举办的狂欢嘉年华的第五天，烟花不仅在二十四点后燃放，也并没有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原本这一天的烟花就是硫磺酸味的，因为大象发现了游客们的计划，为了不再吃牢饭，第一次打破了单数和双数的规定。
「恭喜游客许念成功找到了马戏团团长丢失的童话书，并交给了贝妮黛娜。」
「恭喜所有幸存游客成功完成通关任务，请好好享受今夜的狂欢嘉年华吧！」
许念和叶竹西兴奋击掌，她长舒一口气，见贝妮黛娜抱着那颗大苹果还站在原地，疑惑极了。
贝妮黛娜看出了许念的疑问，扭捏道：“戚许让我问你要不要和她吃宵夜。”
“你要去的话就自己去帐篷找她，我要去参加嘉年华了！”小女孩说完，转身哒哒跑开了。
在叶竹西复杂、求知欲爆棚的眼神中，许念努力搪塞了两句。没有一丝犹豫地朝着戚许的帐篷走去。
进入副本后到现在为止，所有的玩家能简单洗漱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并没有额外的衣服可以换上。
许念至今都穿着她那身排练话剧穿的白衬衫。
那位真正的马戏团团长在她的帐篷里恭候许念多时，见她探头进来，从沙发上拿起一套熨烫干净的白色西装，递给了许念，示意她去好好洗个澡，放松一下。
等许念从浴室出来后，昨晚才坐过的餐桌前再一次摆满了丰盛的食物，甚至还有一块绵软可口的戚分蛋糕。
解出答案之后许念的大脑一直处在活跃的状态，也没觉得饿，被热水澡释放了神经后，肚子也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那套西装的版型特别适合许念，服帖地包裹住了少女柔韧的身体，材质也很好，并不会过于硬挺，既有设计感又很舒适。许念的第一次西装体验感很好。
“这是宵夜？”
许念坐在了熟悉的位置上，本想大快朵颐。一想到昨天，戚许用餐时的优美姿态，忍不住放缓了自己的动作。
戚许看起来不太饿，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一边将许念想知道的所有东西都缓缓道来。
血色马戏团只有在嘉年华举办的这六天内，会处在每天二十五个小时的时间里，戚许之前说过那面钟是整个马戏团唯一的时间标识倒也没错，嘉年华以外的时间里，那面大钟会被收起来，换上正常的时钟。
“你为什么能直接告诉我现在几点呢？”许念不解。
“因为我是独立于马戏团的时间之外的人。”戚许淡淡道。
马戏团的狂欢嘉年华一年一次，每次一共六天。血色马戏团在不断的轮回，但除了团长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以为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其实永远都是同一场嘉年华。
一周有七天，而马戏团的人永远到不了第七天。
许念刚刚进入马戏团那天，注意到过的一顶旧的红白帐篷，就是戚许的帐篷。只有戚许对这反复循环的狂欢嘉年华保有所有的记忆
——时间在她和她的帐篷上是向前流动的，于是她的帐篷看起来就格外的旧。
就像整个马戏团里，只有戚许清楚地知道，这十五位游客和今天到来的那些本地居民有本质上的不同。
戚许知道他们是玩家，不是游客，她还知道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NPC。
……这算不算NPC觉醒？
正如许念推测的那样，马戏团里的所有动物都曾经是人类，并且都曾经在波多朗城犯下罪孽，所以它们都能口吐人言。但作为惩罚的一部分，他们忘记了自己是人类，没有任何质疑地认为动物也是会说话的。
或者说，它们现在的智商并不足以意识到它们会说话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而每一场嘉年华的开启，通关任务都会随机连接并指向一只动物，进入马戏团的游客会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了解到它们犯下的错。
像大象，它偷走那本苹果做的童话书只是因为它喜欢吃苹果，在成功被游客们抓到后，它会接受来自这个空间给它的惩罚，直到下一次嘉年华开启，另一个动物被选中。
“除了它。”戚许侧过头，朝不远处也在吃宵夜的小鹦鹉抬了抬下巴。
“它就只是一只鹦鹉。”
许念猜到了，“难怪它从来没有说过话。”
“我叫戚许。”戚许突然道，“因为我是寄托着很多人的期许而诞生的。”
戚许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她是在波多朗城的居民的执念和期许影响下出现的戚许。
许念愣了一下，突然有些心疼，从波多朗城的故事不难看出“被寄托的期许”是因为什么而存在。
这意味着，戚许从出现开始，就在不断被悲伤的情绪、可怕的案件影响。
很有可能，她也并没有像其他的普通人一样，享受过一个快乐的童年。
“等一下，但是波多朗的报道里不是有你吗？”许念突然想起什么，“就是那篇报道了你的童话书的那篇。”
“那是血色马戏团团长，谁说一定是我？”戚许眨眨眼，和许念的多愁善感不同，她看起来对自己的出身并没有多少不安和感慨。
展览室里收藏的所有报纸、海报、奖杯奖状，都是血色马戏团过去拥有过的荣誉。报纸里提到的马戏团团长其实是血色马戏团在真实的历史里，曾经的那位团长。
而戚许只是在诞生了之后接管了这个空间，真实的那位团长并没有进入到这个无尽的循环。
许念花了一顿饭的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戚许讲述一切的声音太过温柔，眼眸也格外好看，或许这就是秀色可餐的意思。她不知不觉吃了更多。
临走前，戚许将许念送到了门口，此时已经到了新一天的两点多，嘉年华的狂欢夜已经结束，马戏团内的本地居民游客们也已经离开，马戏团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最后一个问题。”许念问戚许，“为什么是《等待戈多》？”
为什么在嘉年华的第二天选择了表演《等待戈多》这个剧目？
戚许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怔愣后忽的笑了起来，像是在连绵的雨后见到了彩虹，“因为我在等一个人，而我比他们幸运，我等到了她。”
她等到了那个人，所以她也终于可以跟随着她一起离开这里。
“这个送你。”戚许摘下颈间的项链，走得离许念更近，替她戴上。
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锁骨链，银链坠着一块耀眼的蓝宝石。许念换上西装后脖颈处空荡荡的，戴上它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隽，项链在一身素色的西装里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