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言吃了点东西,回到了之前迷路的地方。
重新折返,骑行了大约十分钟,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公交站牌。
还真走错了方向。
他之前应该往偏左一点的路骑行,而不是直着骑行。
后面的路总算没再走错,但暴雨让骑行变得格外艰难,他一度想要放弃,但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到达时,他瘫倒在了福利院门口。
这一路过来,他也不再抱着只是自己住的那一片出事的侥幸想法。
这座城,除了雨声,无比安静。
就好像人类从蓝星上消失了。
福利院大门紧闭,从里面锁着的,外面打不开,他绕到侧后面,那里有一处铁栅栏看似完好,其实底下的焊接是掉了的,可以掰开,这是他小时候发现的秘密。
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老样子,看来前年翻新时没有动这个地方,蓝言顺利的钻了进去。
一路往宿舍区而去。
院长妈妈就住在孩子们寝室楼下,屋子是一居室的样子,外面是她办公的地方,里屋是她歇息的地方。
她总是愿意离孩子们近一些,她说这样有个情况她能及时照看。
她的门即使是夜间也只关起来,不会锁上,这样护工和孩子们随时能找到她。
“院长,院长,您醒醒。”
灯光下,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双目紧闭,烧的双颊黑红,红中隐隐泛青。
蓝言看着这一幕,隐隐不安。
他手里还剩两粒布洛芬,他把其中一粒化了入温水中,慢慢喂给了她。
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或许是他太心急了,毕竟才喂下去没多久。
他又拿着毛巾蘸了冰水,给老人冰敷着。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噩梦,什么时候能醒呢。
换了几条冰毛巾后,还是不见效果,院长妈妈身上依旧烫的灼人。
蓝言焦虑的原地踱着步。
这样下去不行。
送医院?可现在这个状态,医院也成了摆设吧。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往孩子们住的地方走去。
先去了值班室,三个护工中两个在发烧,也是全部叫不醒。
他从桌上找到钥匙,挨个寝室看去。
孩子们都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百多个人中,有一多半的人在发烧,不过有的烧的轻,有的烧的重。
他手里已经没有什么药了,找了找福利院的,发现也没剩多少,根本不够用。
只能先紧着烧的重的灌一些药,就这也不够。
再烧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他重新把雨披戴上。
药店离福利院并不远,是个24小时开门的,大抵是想到接下来要干的事,进店的蓝言有些拘谨,小心的不让身上的雨水弄得到处都是。
他在到达这里之前已经去过银行了,因为网络彻底消失,不出意料的没有取出一分钱。
手机支付也彻底废了的情况下,他只能做一回贼了。
来到存放消炎药和感冒药的展柜前,他分别拿了几大盒成人的和儿童的药品,装了满满一大塑料袋。
估算了一下,价值大概在500左右。
在前台收银处找到了本子和笔,他认真的写了个欠条,压在桌面招财猫摆件下方。
回去后,一个人忙前忙后,挨个给发烧的人冷敷、喂药。
“蓝言,快醒醒,你怎么睡地上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阳光顺着窗户照了进来,蓝言从地上坐起,恍如隔世,眼睛酸涩一片。
“怎么哭了啊,你这孩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林姨,就是太阳太刺眼了。”
“快去洗把脸,院长前两天还在念叨你,等会儿过去看看她,她指定可高兴了。”
“今天几号了?”
“11号啊,你这日子过糊涂了啊?”护工边说着,边端着东西出去了。
院子中的草藤悄悄靠近,卷起她的腿,快速向后方根部拉去。
“啊!!!”尖叫声骤然响起。
蓝言连忙翻身而起,冲出门外,见状拿起旁边的晾衣杆,冲着草藤挥打而去。
草藤被棍子打的蔫了蔫,同时也被挑起了凶性。
甩开了护工,全力向蓝言席卷而来。
双方缠斗起来。
那护工爬起来后,见蓝言快被缠成了茧。
寻觅一番,拿起了屋檐下的电动除草器,按开了开关,冲着跟蓝言缠斗的草藤而去。
草藤在除草器的绞杀下,节节败退。
他俩合力把这根草藤连根拔起,草根下方却看得人浑身冷汗。
只见一只橘猫被植物的根茎根根穿透包裹,血肉模糊。
那是时常来福利院讨食的流浪猫,性格很是亲人,孩子们很喜欢它。
今天早晨它应当也是像往常一样来这里觅食,却被院子里的藤蔓卷上,拉入根部成为了花肥,再也醒不过来。
“蓝言,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你林姨我心里直打鼓。”护工看到那只猫的尸体后,脸都白了,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她当时没有被救下来,是不是现在也跟那只猫一样了。
“今天是13号。”蓝言举着手机。
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这是要末世啊”护工叹道,可见年轻时没少看小说。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早把不少孩子吵醒了,一个个睁着好奇的眼睛,围了过来。
“什么是末世?”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咬着手指问道。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还在襁褓中就被父母抛弃了,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刚睡醒,头发凌乱的在阳光中支棱着,五官清秀可爱,大大的眼睛中是不谙世事的纯真。
“末世啊,没什么大不了,既然醒了,都跟我洗脸去。”护工看着那一双双天真的眼睛说不出来残忍的话,也不愿意多想了,索性招呼着。
清晨五点,城市还在沉睡中,提前醒来的人,却发现世界已经变了副模样。
蓝言挨个查房,发现醒的人都是之前没有发烧的,那些发烧的人还跟昨天一样没法叫醒,他继续给他们喂药、冰敷。
院长的脸色依旧红中泛着青,还隐隐有点发黑的趋势,喂药时有涎水不断流下来。
跟她一样症状的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长得瘦瘦小小,有小儿麻痹症,昨天还只是跟其他人一样高烧着。
现在其他人尚且变化不大,他却有点不太好了。
电话还是打不通,信号还是没有恢复,蓝言沉默的忙碌着,脸上没有了早晨看到太阳的喜悦。
心想,等会儿去医院一趟吧,叫几辆救护车来,把他们拉到医院里看看吧,退烧药、消炎药一点也不见效。
院子里的植物也得排查一遍,福利院里孩子多,省的再发生危险,早晨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
他拿着电除草器,带着铲子,往花坛里去。
孩子们洗完了脸,看到他在除草,兴冲冲的拿着小铲子跟在他后面要帮忙。
他不敢让他们去,不安全。
让他们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去找护工,帮她照顾更小的孩子。
“你们郭姨怎么还没过来,都六点多了。”护工一边给婴儿喂着奶粉,一边说道,她的肚子咕噜噜的叫着在伴奏,旁边的孩子们肚子也应和的也叫了起来。
郭姨是福利院食堂的大厨,平常不住在这儿,每天早晨五点多从家里赶来,十几年了很少见她迟到或者请假。
往常六点前就到了,今天却一直没有见人。
护工尝试给她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才想起来蓝言说过没信号了,她越想越不安,思绪越来越乱,奶粉好不容易喂完。
她想,找院长请假一天吧,回家看看去。
“啊!!!!!丧尸啊!”高频的女声响起,尖锐刺耳。
护工尖叫着从屋中跑了出来。
蓝言就在不远处除草,听到动静拿着铲子就冲了过来,听到动静的孩子们也远远的围了过来。
护工抓住他,尖着嗓子说:“院长她变成丧尸了!”
蓝言的胳膊被抓的生疼,皱了皱眉,想要进去看看。
“你先等等,我给你拿把刀来。”
蓝言没有等她拿刀回来,把铲子横在胸前,推开了半闭的门,看了眼门口的孩子,怕他们进来,把门带上了,然后进入里屋。
院长还是躺在那张床上,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脸上,只见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青中透着黑,涎水控制不住流的到处都是,看着无端的狰狞。
她双眼紧闭,浑身不时的神经性抽搐着,嗓子里不时发出赫赫的声音,苍老的手上青筋暴起,指头乌黑一片。
蓝言反复试探着去摸她的鼻息。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没有呼吸。
他腿软的踉跄了一下,半晌才跑出去,把门从外面关住,靠着门背大口的喘息着。
孩子们围着他,问他发生了什么,院长妈妈怎么了,他久久没有出声。
护工已经折返回来,拿了把菜刀给他,他没接住,刀砸了下来,差点碰到脚,这才恍惚回神。
“弄个链条锁上吧。”平复呼吸后,他捂着脸说道。
随后,让大一点的孩子看着小孩子们呆在一楼大厅里,不要乱跑,他和护工一起去检查其他还没有醒的人。
福利院大大小小的孩子,一共有130多人,光是躺在那里发烧的就有80多号人。
早晨起来喂药那会儿,只有一个孩子脸上微微泛青,现在还没有多久,已经有10多个孩子脸上红的泛青。
最早泛青的那个孩子跟院长呈现一个症状,甚至更加严重,隐隐一股尸臭味,双手在不自觉想要抓挠靠近的人。
两人找来废布,撕成条,把胳膊和手裹好,颤抖着将那孩子挪到了院长室,一并锁在了里面。
其他脸上泛青的孩子,他俩也不敢把他们和其他人混着放一起,干脆把他们单独挪到一起放着。
“那个,蓝言啊,姨本来找院长是想回家看看的,我家里还有个小闺女,现在这样,姨实在不放心啊,这院里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姨就先回去了,这里你就多费心……”护工看着蓝言瘦弱的肩膀,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差不多也是看着蓝言长大的,她在这工作十多年了,看着他从一个被人孤立的孩子,慢慢长成一个单薄的少年,再毕业工作。
福利院每年几乎都有出去的人,能惦记回来看看的却没有几个。
只有他把这里始终当家,把她们当家人,每周都会回来看看,没有一次空着手,挣的工资都花里头了,至今还没谈个女朋友成个家。
虽然这个家里,从他成年后,再没有给他留住的地方了。
“唉,也别担心,国家总不会不管我们的,我就回去看看,一会儿的事儿,等会儿我还回来哈,你先去厨房带着那些大点的孩子做饭,先吃着,别等你郭姨了,她还不晓得什么点过来呢。”
“嗯,我知道了,林姨你路上慢点,小心路边的植物。”蓝言低着头说道,末了还是提醒了一句。
“哎哎,我晓得,你们去做饭吧,别管我,我自己走。”
孩子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天生的直觉,从氛围中感觉到了不妙,都安静的呆在一楼,没有一个哭闹,肚子饿的咕咕叫也没有人喊。
院子中的植物蓝言只大致的看了一圈,还没有排查完,可现在他也不能丢下这群眼巴巴看着他的孩子去继续了。
现在醒着的孩子有四十来个,除去还在吃奶的孩子,还有38人,十岁以上的有13人,他安排6个在这照顾其他更小的孩子,带着其他7个孩子去厨房做饭。
蓝言检查了一下食堂里的食材,还有不少,往常都是周一进货,这两天没有消耗,看样子够大家吃个几天的。
孩子们也经常去给郭姨打下手,一顿饭还算顺利的做完吃完。
其他发烧的就没有那么好喂饭了,用白面混着玉米面熬的稀饭放的不热了,蓝言一个个按照喂药的手法给他们多少灌进去了一点。
一顿饭的时间,又有几个人面色泛青了,原先发青的人中,有三个人没了呼吸,他把这三人也关进了院长室中,接着把面色泛青的挪了一起。
忙活了一通,浑身是汗,昨天在地上睡了一宿身上沾了不少灰,现在和汗混到一起,衣服和身上脏乎乎一片。
他嘱咐孩子们在一楼大厅里呆着,不要乱跑,转身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回了空间,准备收拾收拾去医院一趟。
“你是谁?”蓝言被反剪双手摁在了客厅地上,刚从卧室拿出来的干净衣服撒落一地,对方先发制人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