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江柔睁开眼,天旋地转,入目便是破旧不堪的房屋,不等她惊讶,一个妇人走了进来。
布满皱纹的脸能隐约瞧见几分旧日的美来,可或许是连日的操劳,如今只剩下一脸苦相;粗布衣衫还打着不少补丁,一幅农妇打扮。
她嗫嚅着开口,“妮儿,别怪娘心狠,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会不心疼……”
听着妇人的话语,一段记忆互的进入脑中,江柔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更加不堪重负,不等听完话便又一次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黄昏,昏黄的日光沉沉的透过老旧腐朽的窗户洒在身上,江柔失神的想着,是了,自己已是大梁朝的江柔了,一个为了凑足哥哥娶亲的银两,即将嫁给村里已经死了两任妻子的富户做继室的可怜姑娘。可那个可怜的姑娘在得知这事后,便被那看的到头的痛苦将来折磨的投了河。
一滴泪不由自主的流落,似是原身在哭着自己短暂且凄苦的一生。江柔擦了泪,却在心中坚定的想着,她不会认命,她会带着原身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她绝不会困在这村中,过着一眼看的到头的日子。
“妮儿,醒了便喝点粥吧。”江母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碗,一边说,一边暗暗的打量着江柔的神色,见没了前几日的决绝,松了一口气。
江柔拿过那碗稀的跟清水似的粥,急急喝下,才压了腹中的灼热。“娘,我想通了,我会嫁的。”她低低的说。
“好,好,想明白就好。”江母赶忙附和着,“那蒋家也算是富户,你嫁过去还是正头娘子,那蒋老大虽是岁数大了些,却是个会疼人的……娘也不会害了你。”江母说着说着,似乎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就走了。
江柔在心中冷哼一声,说是富户也不过是勉强能吃得饱,一年到头来,除了过年,也能吃得几回肉,便算富了。正头娘子不过就是个名头,照旧要干着家里上上下下的活,且那蒋老大已有两个前头留下的已是成年的儿子,怕是蒋老大一死,自己便要被扫地出门了。
原身的家人大抵是这个时代农户最为常见的缩影了,他们心中是有几分心疼女儿的,可一与那传宗接代的儿子相比,他们的选择无需质疑,为了儿子能够娶上媳妇,女儿的牺牲微不足道。他们心中或许会有些许愧疚,但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便会了无踪迹,等到那时候,他们便会毫无负担的再次催着女儿补贴家中。
江柔将原身的全部家当理在一处,不过几百文,加上几身旧的不能再旧的衣服,还有几方绣花了的帕子,可再旧,原身也将这洗的干干净净,认真的缝好每一处。
看着细密的针脚,与那帕子上精美的图案,江柔想着或许可以去镇上当一个绣娘,凭着原身的记忆与手感也能绣出不错的绣品,且大多时候不必出门,也不易被找到。
一大早,江柔帮着江母准备早膳,一早上都与此前一样,仿佛对几日后就要嫁入蒋家再无怨言。“妮儿,快去给你爹和大哥送饭,这一忙起来就到了那么迟,他们该饿了!”江母叮嘱道。
江柔赶忙应到:“好嘞!娘,我顺便去山上采些野菜,晚些时候回来!”趁着江母不注意,进屋拿了一双鞋,几方帕子和存了许久的钱,她不敢多拿,怕家里人发现她逃了,就赶忙跑去给爹跟大哥送饭。
“爹,大哥,我给你们送饭来了。”江柔站在田埂处喊道。江父和大哥匆匆赶来,看着江柔挽着篮子,问道,“这是要去做啥,还拿着篮子?”
江柔本还怕他们不问,一见不用自己引导,就笑着说:“我想着这时候野菜正鲜嫩,便想着去山上采一些,也算是换换伙食。”见江父和大哥点了头,就往山那边走去。
到了山上,许是野菜真的长得不错,不少孩子和未出嫁的姑娘在山上,见江柔还要往深处走去,一个姑娘喊住了她,“江柔,再深就别去了,我爹说山里面还有狼呢!”
江柔回道:“我知道,不过现在还是大中午,见不着狼,我也不往深处去,只是去寻个野菜长的好的地方,采的快些,早点去帮我娘做饭。”那姑娘与江柔并不相熟,只是向来心善,见江柔晓得了,也不再言语,免得一番好心,却讨了人家的嫌。
江柔向深处走去,她记着山里头有处峭壁,陡得很,出了不少人命,却应着峭壁不仅陡,也没有下去的路,连尸都没有人能收,家里人只能寻着崖边残存的破碎的布料,立个衣冠冢。
可现下这处地方却为江柔提供了脱身的机会,江柔四处望了望,见没人便丢了一只鞋,假作踉跄中不甚跌落,将衣袖在尖石上用力一刮,留下些许布料,再狠心把手臂一划,以便让来寻人的村民们看到血迹,坚定自己身死的念头。
她细细思考,想着虽有可能留下什么遗漏的地方,但这地方死过不少人,看着这幅场景,就算有什么疑虑,也会信上七八分。
再者,意外跌落也没有人会报官,没有专业人士的查看,必是无人怀疑的。倒是这地方看不见尸体,也算省去不少麻烦。
做完这些,江柔顺着另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向县城赶去,一路上她低着头,匆匆赶路,索性这时节正是农忙,也没有多少人在路上走着,也是巧,未撞着人。待离了村,她才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路上也可能遇到村里的人,加之一个人在夜里赶路太过危险,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城中,江柔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崎岖不平的山路,炙热的日光,无一不是在拖住江柔的脚步,可一想到慢下来的代价,她只能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前走去。在往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这一日,她都复杂万分,那苦那累在年复一年中早已烟消云散,只记得是竭尽全力的逃,才逃出了自己既定的命运。路上也有零星几个人走过,幸运的是都不是相识的人,自然也没有暴露未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