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恪咳了咳,“不用你,我自己来。”
凌华指着自己问道:“我是谁?”
明恪不解其意。
“我是贴~身~侍~婢。”凌华拉长声音,“负责衣~食~住~行。”
明恪:……
凌华将热水倒入铜盆,脱去明恪鞋袜,把脚放了进去。
水温适宜,明恪并无不适。只是凌华手抚过的地方,似有电流相触,一股酥麻直冲头皮。偏她一双手如游鱼般狡黠,明恪呼吸急促起来。
凌华拿出上辈子无数次进按摩店的经验,这儿按按那儿捏捏,十分注重用户体验。
“客人您满意不?办卡的话满一千送三百,泰式加钟两百八,养身加钟三百。”说完附赠一个“媚眼”。
明恪“蹭”得一下站起来,话也不说,就这么光着脚,急匆匆上了三楼。
凌华举着湿漉漉的手,望着他的背影,只觉莫名其妙。
等凌华收拾好上了三楼,明恪还在净房里没出来。
凌华皱眉,该不是蛋汤面出问题了吧?她扬声问道:“拉肚子了?”
明恪闷哼一声,“别进来!”
凌华无语,你拉屎我进来干什么。
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要为领导方方面面考虑周到。凌华把从二楼提上来的鞋放到床边,站在榻上看着被褥思考:古代铺床怎么铺?四四方方摊开?裹成蝉蛹?
最后,缺乏上岗培训的新手员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一床裹成茧,一床拉开盖在表面。
凌华满意地拍拍手,冲着净房方向说道:“床铺好了,我去睡了哈。”
等了会儿没听见明恪答话,凌华出了里间去外间小套房睡下不提。
……
凌华其人,别的优点没有,睡眠质量好算得上一个。从小到大,无论遇到多烦心的事、住多糟糕的环境,她都能睡得着。
在未名居松软的床铺上,自然是一夜好眠。
凌华睁开眼,痛痛快快伸了个懒腰,正舒服得不行,坐起来瞧见屋里的明恪,差点吓得叫出来。
“你坐这儿多久了?”
明恪淡定喝了口茶,“半个时辰。”
“怎么不叫我?”
“昨夜唤了你三次,今早唤了两次。”
凌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突然反应过来,“晚上你叫我干嘛?”
“叫水。”
“叫水?真拉肚子了?”
明恪猛然将茶杯放下,“起来把身契签了。”说罢起身下楼。
从昨晚开始明恪就怪怪的,凌华有时候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灵光一闪,凌华拍脑门道:“这孩子是青春叛逆期吧!”
起床洗漱妥当,凌华签好卖身契后,慢悠悠下了一楼。
“被叛逆”的明恪刚好用完早餐。凌华挪过去拿眼瞥他,见确实没什么反应,坐下来乘碗粥吃起来。
未名居外一群人忙活着,凌华好奇道:“干什么呢?”
正巧小川子进来禀报,“殿下,牌匾挂好了。”
明恪用完早饭就拿着本书看,此刻眼也未抬“嗯”了声。
凌华嘴下不停,吸了口粥后凑过去,“什么牌匾?”
明恪老神在在,“你要给‘未名居’改名,我便吩咐做了块‘□□花’……”
“噗……”凌华没忍住,一口粥喷到了明恪身上。
小川子眼瞪得铜铃大,霎时间愣在当场。
明恪咬牙切齿道:“这是顾大家的孤本!”
凌华忙扯来帕子去擦,“对不住对不住,我真不是有意的。”越想越觉得好笑,她忍不住道:“你确定要用‘□□花’?”
“凌!华!”
凌华忙掏出身契,“签好了!你让我签,我马上就签好了!”说罢恭恭敬敬递上去。
小川子终于回过了神,拧了帕子整理明恪的衣物,眼神不自觉瞟到桌上的孤本。
顾大家的书存世极少,皆为精品。这本孤本陛下本已赐给徐贵妃,后来殿下夺得围猎榜首,亲自向陛下求赏而来。殿下本就是爱书之人,对此书更是珍之重之,收放取纳从不假于人手。
此时这本稀世的孤本沾满饭粒,孤零零地躺在桌上。而他的主人正双手捧着一张平平无奇的卖身契,看到落款处眼带笑意。
小川子恍然忆起还在宫里时,干爹杨大监与自己说的一番话。
“小川儿,贵人的宠爱时有时无、时深时浅,有时情比金坚,有时镜花水月。咱们做奴才的,只管伺候好正主就是,那些附带的,不必上心。”年幼的小川子听得似懂非懂,顺着杨大监的视线望去,是御花园里天启帝和徐贵妃相偎相依在一起的身影。
及至小川子年岁渐长,他咂摸到了一点那番话的真意。
可是现在的小川子心生困惑:殿下这样对凌姑娘,仅仅只是宠爱吗?
明恪将身契叠好放入衣襟,“我去更衣。”
凌华巴不得他赶紧走,连连点头。
那头明恪和小川子上楼换衣裳,这头凌华吃完了早饭。
闲着无事,凌华去花海里乱逛,发现了不少隐藏景点。小半个时辰过去,日头高了起来,凌华才发现自己这个贴身侍婢不怎么贴身。她正打算回“□□花”,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一名陌生男子。
那人逆光而来,远远的看不清面容。凌华抬手遮阳,眯着眼瞧。待得来人走到近前,她眼珠子都直了。
男子年岁不过二十上下,身高目测接近一米九。相貌虽说在凌华见过的美男子里排不进前几,但也是英俊周正。最难得的是那副身段——宽肩窄腰,猿臂长腿;挺拔的姿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习武之人,再加上略深的肤色和生人勿进的气场,凌华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他路过凌华,目不斜视,眼风都没扫一下。
凌华对美人的初印象总是无比宽容,她不仅没觉得被忽视,甚至还想发出土拨鼠尖叫:好酷!
就这么发花痴的功夫,男子已然走远。凌华掐了一把脸,醒过神后发现他去的方向是□□花,忙跟了上去。
凌华紧赶慢赶,还是没追上人。到了□□花门外,她累得直喘气。
小玲迎出来,“姑娘你咋了?”
凌华扶上她的手顺气,“刚那型男呢?”
小玲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凌华说的谁。
“那位是殿下的贵客,往二楼去了。”说着靠近凌华,压低声音,“‘行男’听起来怪怪的,仔细一想还蛮符合哩,嘻嘻嘻。”
凌华抛过去一个“你很懂”的眼神,喘匀气后,上了二楼。
明恪等人在棋室里,香荷在一旁奉茶。
凌华进去后,香荷便退了出去。
明恪和“型男”对坐在巨大的玉质棋盘两侧,齐齐看着棋面,这架势,是在下棋?
这怎么下?这棋盘大得站起身来都观不了全局,难道真要人抱着棋子在棋盘上走?
凌华想象了一下明恪撅着屁股放棋子的画面,恶寒地打了个冷颤。
好在凌华的疑惑立刻得到解答。
明恪说道:“左三上十。”
凌华正垫着脚找对应的位置,明恪所执的白子已经被“型男”一掌掷了出来,不偏不倚,落地声极小。
凌华:wow,是功夫。
再定睛一瞧,原来白子黑子都放在型男那边,敢情明恪下这棋是声控。
刚才一切发生太快,凌华没来得及看清。现下瞪大眼睛盯着黑子,就等着型男再出手。
一刻钟,又一刻钟。凌华眼睛都瞪酸了,也没等到下一步棋。
“茶。”
“嗯……嗯?”凌华回神,发现明恪要添茶,便去茶室拎着茶壶回来。
明恪看着凌华添完茶就愣在那儿,无奈叹口气,“客人也要的。”
“哦哦哦。”凌华巴不得近距离观察美人。瞧瞧人家的胸膛,胸肌一定不小,她打赌,腹肌一定也是八块。
看得高兴,茶不小心溅出来两滴,凌华上手抹了抹。
型男脸上终于有了多余的表情,他皱了眉头,问明恪道:“就是她?”
声音不同于明恪的清朗透彻,有些沙哑低沉。
明恪正用茶盖撇去茶沫,闻言点点头。
凌华:什么意思?明恪背后蛐蛐我了?
又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黑子的下一步棋还没落下来。
凌华早等得不耐烦,去窗下榻上坐着,昏昏欲睡间,听到型男开口。
“今天下到这里。”他站起身,“心情好多了。”说罢转身走了。
凌华一头雾水,转头对明恪道:“是我出问题了?还是你们有病?”
明恪起身重新倒了杯茶,坐到凌华身旁,“他是忠勇候杜沉,军功赫赫,深得父皇皇兄器重。”
“所以呢,跑这儿来坐半天,他很闲啊。”凌华神秘兮兮,“难道是想走后门?”
“侯府典了一名侍妾,二房的郡主甚是不喜,他心里烦闷。”明恪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不是朋友。”
什么侍妾郡主的,男女关系听着就很混乱。凌华对杜沉的初印象瞬间降到负分,冰山男渣起来更冻人。她的关注点换到了另一边。
“你们这还不算朋友?你哎,皇子哎,陪他坐了一上午。”
明恪摇头,“他瞧不上我不思进取的心态,我亦不喜他冷漠偏执的性格。我们平日里并无私交,只偶尔对弈这盘残局。”
明恪见凌华噘嘴,好笑道:“你要是想下,我也陪你坐一上午。”
凌华猛摇头,“谢了,我既没有耐心,也不会飞棋子。”
明恪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