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华不知道明恪突然又抽哪门子风,认真考虑了下,说道:“玉佩要还你吗?”
明恪冷声道:“不必。”
凌华点头,“那行,就做侍婢。”
明恪一甩袖,转身大步离开。
凌华长舒一口气,躺下后阖上眼,心中无事很快就进入梦乡。
屋外,小川子刚把一众人等打的打罚的罚,瞧见明恪出来,上前交待道:“殿下,闹事的都领了三十板子。领头的是大丫鬟阿德和厨房杨婆子。”
“为首者杖毙,其余发卖。”
小川子心下一凛,乖乖,这位姑奶奶当真得罪不得,这回自个儿要倒大霉了。
于茂上前来问道:“殿下,香荷如何处置?”
小川子忙道:“香荷是姑娘亲近之人,只吩咐打了十板子。”
于茂插嘴,“还有个小丫头,跟姑娘很是投缘。”
“都送到她身边去。你领二十板子,于茂亲自打。”明恪说完提步就走。
小川子苦着张脸,对于茂道:“于统领,你可得放放水,我还得伺候殿下呢。”
于茂在尽忠职守和人情世故间纠结了一下,最后郑重表示,“我尽量。”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到底是异世之魂,凌华相当重视自己这条小命,身体无不适后又将养了四五天。
如此距离上次和明恪见面,已有小半月。
这天小川子来了别院,到得后院时,凌华正和香荷小玲等人搓着叶子牌。
“川公公有何事?”凌华眼也未抬,她快胡牌了。
“哎哟姑娘,殿下有旨意,您停下听听?”
香荷甩出一张西风,凌华眼前一亮,“胡了!”
小川子眼风一扫,香荷小玲等人会意,起身退到远处去。
凌华盘算着今日战绩,发现赢了一钱多银子,心里高兴,便不与小川子计较。
“什么事,说吧。”
“殿下的意思,让您去皇子府随身伺候。”小川子掏出一纸文书,“这是身契,您即刻签了,随奴同去。”
凌华仿似兜头接了一盆凉水,目瞪口呆道:“身契?”
小川子惴惴不安,殿下的吩咐他不能不听,这位姑奶奶又得罪不得。他小心翼翼开口道:“皇子府的规矩,没签卖身契的奴仆皆不可用。不过您放心,殿下体恤您,让您签的是活契哩。”
凌华蹭得一下站起来。她闹着不做明恪的妾,就为了一个自由身,如今签了卖身契,还自由个屁!这绝对是报复!干!也怪自己大意,怎么忘了还有卖身契这回事!
凌华咬牙切齿,“明!恪!”嘴里叽里咕噜骂着脏话。
小川子埋头装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凌华深呼吸几口气,接过身契文书,对小川子道:“带路,我去皇子府当着他!的!面!签!”
小川子讪讪陪笑,冲着香荷小玲招手,吩咐二人断后收拾行装后,引着凌华离了别院去往皇子府。
***
明恪作为帝后最宠爱的儿子,所居之处宏伟华丽,是整个京城最引人瞩目的府邸。
整座皇子府大致分为前中后三庭,其间夹杂亭台楼阁、花园幽径。
前庭以会客议事为主,居中探骊院,乃天启帝亲笔提名,源自“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骊龙颌下”,寓意对爱子的珍重期许;围绕探骊院散落诸多小院,由钦天监取星辰之位布局,蕴含八卦易理。中庭主要举办宴会,用于游玩赏乐,一座座精巧细致的阁楼如花蕊点缀在巧夺天工的苍翠中;景致柔美朦胧,与前庭的端庄大气截然不同,倒似将江南胜景搬来了京城。□□乃明恪寝居,数亩之地仅一座三层木楼耸然而立,周遭一片平坦,应四时节令更换花种;于楼上居高而望,入目即是花海,能将大半皇子府收入眼下。
皇子府实在太大,从正门入府,走到□□需得一个时辰。小川子一早就吩咐将偏门打开,他接凌华从中庭入府。
轿辇行过中庭,停在院门处。□□内皆是□□,轿子多有不便,凌华只能下轿随小川子步行。
进入□□,凌华便被眼前景色所震撼。连绵数里的花海,全是鸢尾,紫色花浪层层涌来,人工雕琢到极致的美有种不在人间的不真实感。
小川子在前领路,“四月正是乌鸢盛开的时节,等时候过了,□□的花会更换。姑娘可有喜欢的花?”
凌华默了默,她有点想笑。
小川子没得到凌华应话,也不放在心上。
一路无话,来到寝楼前。
凌华抬头看着“未名居”三字,认真对小川子建议道:“给这栋楼取个名字,就叫‘□□花’吧。”
小川子闻言点点头,“很是应景哩。”
凌华呲着一口大白牙笑。
小川子被她笑得发毛,本能感觉不妙,赶紧把凌华往楼里送,自己推说有事走了。
说未名居不大,那是相对皇子府其他建筑而言。未名居主体是一栋占地近半亩的三层木楼,明恪一人住于此;主楼背后以连廊相连了数栋副楼,是仆从所居之处。
凌华在一楼转了转,发现主要是堂厅书房茶室,从房间窗户推望出去,有一汪小湖。上了二楼,多设了两处卧房。三楼卧房最大,大套小的两个套间,除去照旧的书房茶室,最特别的是玉子棋盘;棋盘做得极大,抵得上一间屋子,棋子都如茶杯大小,也不知道这棋怎么下,抱着棋子在棋盘上跑?
凌华看着拳头大的玉棋子若有所思,以后离开的时候得带走两个。
逛了这会儿凌华有点累了,三楼的小套间倒是能住人。不过凌华觉得自己不能喧宾夺主,溜达回二楼,找了间卧房补觉。
一觉好眠,睡醒已近酉时。凌华推开窗户,落日西沉,橘黄的光洒在脸上,天光里的最后一丝暖意烘得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明恪上楼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凌华温驯得像一只猫儿。彼时的凌华给明恪造成了错觉,她会永远在家等着他。
凌华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道:“晚膳吃什么?我想吃白玉汤。”
明恪不答,走到她身边,“主子面前,奴婢不能坐着。”
“哦。”凌华慢吞吞站起来,“吃白玉汤吗?”
明恪坐到凌华刚坐的地方,垫子上还带着她的体温。
“身契呢?”
“没签。”
“为什么不签。”
“我连妾都不愿意做,还愿意为奴为婢?”
“那就做妾吧。”
“嘎?”凌华被噎住,从衣襟里掏出卖身契仔仔细细看了遍。
“把年限改成一年,我就签。”
“好。”明恪不置可否,随即吩咐道,“去做饭,我要用膳。”
凌华指了指自己,“去做饭?我?你确定?”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随身侍婢,衣食住行一应由你照料。”
凌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哼”了声后“哒哒哒”下楼去了。
明恪扬声道:“你和我一起吃。”
下楼的脚步声更重了。
明恪露出浅笑,他转头看向鸢尾花海,从这看腻的景色里品出了别样的味道。
……
晚膳没有白玉汤,凌华做的她的拿手好菜——蛋汤面。
凌华怕明恪挑剔,特意在他那碗里多加了两个煎蛋。
熟料金尊玉贵的三皇子殿下从头到尾都没有嫌弃,将面吃得干干净净。
在凌华看过来第四次后,明恪忍不住道:“我不是不识人间疾苦的皇子。”
凌华小声嘀咕道:“你要不要看看你住的地方再说这话。”
明恪深吸一口气,怼回去道:“你的厨艺我是了解的,这面已是极好了。”
凌华闭嘴了。
明恪满意了,提出散步消食。
戌时天已尽黑,奴仆们早早便挂上灯笼,□□四周亮如白昼。
明恪闲庭信步,凌华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忙着挑选开得最艳的鸢尾。这是二人入京以来,最宁静祥和的相处时光。
小川子领着香荷小玲过来。凌华很高兴,将刚采的花放明恪怀里,就跑了过去。
“怎么才来?”
香荷福身后回道:“回姑娘的话,川公公教导奴婢们府上的规矩。”小玲也跟着行礼。
凌华皱眉,拉起二人,“什么烂规矩,在我面前还跟以前一样。”
小川子刚想说话,见明恪捧着一束花走过来,又把头低下去。
“你们二人以后跟着凌华,听她吩咐。”
香荷小玲躬身应是,小川子适时道:“殿下,她们安排在副楼?”
“嗯。”
小川子领着香荷小玲下去,走了一段路后回头看,只见明恪将鸢尾花递给凌华,凌华捧着花笑,明恪目光似水看着她。
“唉……”小川子叹口气。
香荷没听清,问道:“川公公你说什么?”
“这府里,要变天喽。”
……
回了未名居,凌华找了个花瓶把鸢尾插好。
一通摆弄后,回头见明恪卧在榻上读书,她问道:“我睡哪儿?”
明恪翻书的手一顿,稳住声音,“三楼。”
“哦。”凌华起身出去了。
明恪放下书,她这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
片刻后凌华回来了,明恪赶忙把书拿起来。
“洗漱啦。”
明恪这才发现凌华端了热水回来,他接过水盆放到一边,好笑道:“倒是乖觉起来了。”
“那是,干一行爱一行,行行出状元。”凌华拧了帕子递过去,“我还要服侍你洗脚呢。”
明恪手一抖,帕子差点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