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你还好吗?”里西轻轻垂下眼帘,用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为一株蒲公英遮住了难耐的烈阳 。他轻轻合上双眼,似是在与植物沟通,少倾,碧绿的眸子忽的张开,还带着一丝盈盈的惊讶。里西犹疑的迈出了脚步。

    跟着指引,他走到了森林的边缘。敏锐的嗅觉让他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是野兽之间厮杀时的血腥气。

    里西的瞳孔骤然紧缩,在光影的映射下,几乎成了一条细线。他放缓脚步,小心的接近地上的一坨黑影,直到走近,他才看到那是个什么东西,是一个人,一个浑身血污的人类幼崽。

    里西从未接触过人类。哪怕是他们飞速发展,他也只是在暗中驱逐那些对森林不怀好意的人。这突然出现的,便让他感到了几分惊惶和不知所措。出于对生命慈悲的本能,里西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他。那人的模样便折射进了他的眼眸——小崽子的皮肤白白的,却被一层又一层的血污和泥土所覆盖,半长的乌发有些凌乱的纠在一起,软软的趴在脸庞上。粉色的唇瓣有些干涸,能看到微微皱起的嘴皮,一双眼紧闭,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也许是出于神明的慈怀,又或许是命运的安排?里西鬼使神差的将这个人的幼崽拖回了他的山洞。

    之后该怎么办?以里西对人类浅薄的认知并不能帮他解决眼下的问题。他伸出手戳了戳幼崽的脸颊,没反应。浅色的眉毛又微微蹙起,他心想“动物这个样子是死掉了吧?狮子就总是会把这样的孩子扔掉的。”可里西又觉得他没有死,因为他依旧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生命的气息。自然界万物都有它们生存的规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很明显,眼前这个人类幼崽并不在这些规律之内。里西盯着眼前的人,越发觉得它像一朵枯萎的小花,至于为什么是花,当然是因为他长的好看嘛“花是要喝水的吧?”里西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做了他随手折下了一片巨大的芭蕉叶,轻轻一挥,叶心便聚满了露水,闪着清透光亮的色泽。里西将叶尖对准了那片淡粉的唇瓣,小心的让露水滋润着干涸的双唇,那双唇便渐渐恢复了湿润。

    他还是没有醒。里西看着他浑身的血污“动物都是不喜欢鲜血的。”里西伸手将他身上覆盖着的布料全都褪去,他还没有见过这种奇特的料子,好似和他平时围在身上的植物纤维制成的不太一样。人类幼崽的身子十分单薄,虽然白皙却有着随处可见的淤青和浅浅的血痕,肋骨藏在薄薄的肌肤之下,显出有些硌人的痕迹。里西采了几片曲树叶,用溪水沾湿了,轻轻的擦拭着人类幼崽的身躯,就像母狮子给小狮子舔毛那样。擦到伤口处,似是牵动了痛觉神经,他的眉微微的皱了一下。里西认为,照顾人类幼崽可比照顾小鹿小狮要难多了,可不需要他这么费心思了。但作为一个活了不知有多久的精灵(他自己认为)必然是孤独的,哪怕有世间的无数生灵作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有着和他相似的身体构造,相似的五官,同样都没有遍布全身的毛发,没有发达的,可以着地奔跑的四肢,就让他生出了一些没由来的亲切。里西“随手揪着身边的草叶,溢出的汁水染上了它嫩白的指尖,一股脆生生的香气溢了出来。他垂下那双漂亮的眸子,煽动着银白的睫毛,目不转睛的盯着沉昏的人类幼崽,似是在寻找一些更加新奇的地方。里西俯下身子,用鼻尖轻轻嗅了嗅幼崽的颈窝,就像是小猫轻嗅它的孩子,血腥气已经淡了些许,一些别样的气味却钻入了他的鼻尖,那闻起来不像是他闻过的任何一种东西,但也是香香的。里西就这么守着他,期间又喂了他几次露水,直到日暮西沉,动物都回了自己的巢窠,植物也都拢起了自己的叶瓣。在自然界不存在着人类一般丰富的夜生活,太阳落下,就代表回巢,休息,安睡。只会有那昼伏夜出的猫头鹰蛇和刺猬才会睁开双眼。里西靠着石壁,并不想着什么。可他却没有来的睡不着觉,他只好爬出山洞,将自己拱进湿润的泥地,抬头仰望着深蓝的星空,感受着森林里生物们夜里低低的呢喃私语。恍惚间,有几颗星落了下来,化作了身边的萤火虫,一明一暗的在空中扑腾着。里西伸手拢住了几颗,盯着他们萦绕在指尖,为指尖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辉。

    蝉鸣成了他的摇篮曲,泥土成了他的温床,而夜间花朵的芳香成了最好的催眠药,他便在他的母亲怀中陷入了安眠。

    黑暗中,一双湛蓝的双眸猛地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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