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洞。
昏暗的洞穴内，在屏幕的蓝色荧光照映下，男人原本严肃的表情显得更加冷峻。多张角度拍摄的属于同一个人的照片规则有序地排列在他面前，延伸出的文字注解正在滚动，这一切都反射在那双蓝色眼睛里。
马修·兰登，哥谭本地人，其父母在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车祸双双离世，妻子玛丽·兰登在当地一家金融公司工作，在充满悲剧的哥谭市里也是最微不足道的人物，而他平平无奇的人生在小丑对哥谭大学的贸然袭击之下戛然而止，目前暂时下落不明，奇怪的是他的妻子对此没有做出任何措施。
“老爷，董事会坚持要您参加的会议在十分钟之前就开始了。”
回荡的声音打断了布鲁斯的思绪，他接过阿尔弗雷德手中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
“他们应该已经习惯我的缺席了，不能搪塞过去吗？”
“我可以试试。”
阿尔弗雷德在一旁站得笔直，岁月对这位管家先生的影响似乎微乎其微，他的视线扫过屏幕上的资料，弯腰把控制台面上已经凉透的那杯茶水端了起来。
“但您要知道，那些股东越来越难糊弄了。”
“那些晚宴，有必要的话可以让迪克代我去参加。”布鲁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我已经问过格雷森少爷了。”
布鲁斯闻言从喉间挤出一声短促的“嗯”，紧接着立马把思绪投放到面前这张普通的证件照上。阿尔弗雷德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照片上的男人看上去与以往出现在这张屏幕上的人们比起来简直是毫无特点可言，是在街上看到后下一秒就会忘个一干二净的类型。
“这是之前从医院消失的那个人吗？”
“是的。”布鲁斯调出一张监控的截图，放大到男人在街角转过的身影，“这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这件事跟小丑有关？”
“我还不能确定，阿尔弗雷德。事实上，在小丑上次逃脱之后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这位马修·兰登似乎并不是他会感兴趣的类型。”
阿尔弗雷德又仔细看了看屏幕上的资料。
“这，很反常。”
“从来都是如此。”布鲁斯站起身，拿起头罩低声道，“小丑总是会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切入他的计划。我恐怕，如果这个马修是他新计划的种子，那么我最好快点找到这颗种子。”
“我们这是去哪儿？”
在酒吧见到小丑后，马修表明了自己希望继续合作的意愿，但他要求小丑必须远离自己的家庭，这是他唯一的条件。小丑并没像预料的那么难搞，相反的，马修的条件被轻易接受了，只是小丑想要他跟自己走一趟，于是现在他正跟在小丑身后穿行于整座城市最颓废败落的贫民窟里，还有倒霉的威廉也被要求一起来，三个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坑坑洼洼的地面逐渐深入这片贫瘠黑暗的神秘角落。
“去哪儿？不，兰登，咱们哪儿也不去。在重新开张之前总是需要人手的，所以咱是来招聘的。”
小丑的声音被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踩进泥泞，听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刺耳了，尽管如此，马修仍然怀疑小丑可能要阴他，不过威廉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
最近并没有下雨，但面前还是突兀地横着一个水坑，小丑踩着边缘轻巧地跳了过去，马修也想照做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够灵活，踩住边缘的脚滑了一下，差点整个人都栽倒在水抗里，幸好威廉在后面拉住了他，让他仅仅弄湿了袜子和裤腿，小丑则回过头来贱兮兮地调侃着。
“这里可不是公共浴池，就算你认为是，那也得先脱掉衣服才行，兰登。”
“我们快要到了吗？”
马修跃过小丑的调侃直接询问着，回答他的是跟在身后的威廉。
“就快了，哥们，你看到前面那个巷口了吗？我建议你不管身上带着什么贵重物品都先藏起来，这是个只是跟别人擦肩而过钱包就会不翼而飞的地方。”
看来这里就像是混乱的帮派社区？马修四处张望着，斑驳的墙壁，颠簸的路面，垂直的交界处粘黏着一些不可言说的物质散发着诡异的气味。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威廉所说的那个巷口，小丑停下脚步，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根手杖敲击着石砖，而威廉熟练地走上前去，开始拍打临近巷口第一户人家的门。
“这次，你只用看着。”
小丑一边说着一边百无聊赖地抡着手杖，马修站在他身后，费解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威廉成功地敲开了第一家的门，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探出脸，看到是威廉后反而喜出望外，不过距离太远，马修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见那壮汉重新关上门，没过一会儿，他的脸上多了一张小丑面具。直到这时，马修才认出来，这个壮汉就是当初跟威廉一起的大马丁。
大马丁出门后径直冲他们这边走来，他没有跟小丑打招呼，而小丑显然也不在乎，不过他仍记得马修。
“哦哟，哥们，你还没死呢？”
你们小丑帮都流行这样问候人是吧？马修勉强撑起笑意点点头，大马丁在他身侧站定，跟他一起看着威廉走向第二扇门。
这回开门的是一个小姑娘，年龄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威廉见状蹲了下去，跟小孩你来我往地聊起天，见状，还没等马修问什么，大马丁主动开口了。
“那小孩的父亲是个烂赌鬼，我打赌他现在一定藏在家里呢，只不过是让孩子出来打掩护。”
“打掩护？”
“是的，追债人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并不会对那样的孩子做什么。你要知道，他们收债是为了制造恐惧，而不是制造仇恨，就算这一个不在乎，也总会有被逼上绝路的疯子，那很麻烦。”
大马丁说完这些，视线下意识往背对着他们二人的小丑身上瞥，马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那个大马丁嘴里的烂赌鬼也出现了，同样的，看起来十分高兴。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要给小丑打工吗？还是说这里都是跟小丑志同道合的疯子？马修看着那人戴上面具朝这边走过来，不由自主地低声喃喃自语。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赌徒。”
这次回答的是小丑，尽管他连头都没转过来，却仍然知道马修在想什么。
“兰登，像你这样的人总是觉得罪犯是自甘堕落的，对不？就好像面对一条前途光明的康庄大道不走，偏偏挤进了阴暗的小巷子。你们总是相信那些贫民窟飞出金凤凰的理想主义故事，当然，我不否认真有那样的人存在，但他们只是极其少数的幸运儿。”
他说着，抬起手杖拦住走至近前的那个人，一把扯掉了那副面具，那是一张晚期酒鬼的脸，沾染着显而易见的悲痛，尽管其主人早已麻木了。小丑捏着那人的下巴往马修的方向推去，浓烈的臭味从那张脸的每个洞里钻出来。
“而大多数人最后只能落得这个下场。他们想活命就需要钱，而钱从哪里来呢？告诉他你的钱从哪儿来？”
“是、是……你，老大……”
被掐住下巴的人艰难地把声音送出嘴巴，小丑嫌弃地松开手，紧跟着一脚踹在人肚子上。马修看着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嚎叫，小丑却用手杖强行扳过他的脸又压低他的脑袋，让两人可以近距离地对视。
“这就是你需要知道的第一件事情，亲爱的兰登，这座城市才是逼迫我们成为这样的罪魁祸首，他们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曾经我也是，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拥抱哥谭的黑暗面。这从来不是光明的城市，而飞得太高就会看不见低处的渣滓。”
小丑说完再次背过身去，马修站在原地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一切。他并非是哥谭本地人，对这座城市的了解也仅限于漫画闪过的几个镜头，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哥谭的罪犯们总是如此猖獗，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漫画的需要，蝙蝠侠需要打击犯罪，因此犯罪层出不穷，毕竟谁会对着虚拟世界较真呢？但此时此刻，他看着从地上缓慢爬起的痛苦的身影，脑海里发出了第一句质问：哥谭本该如此吗？
随着威廉敲响更多扇门，聚集在他们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马修虽然瘦弱但好歹有身高优势，不至于被挤得不见人影。他粗略数了一下目前已经有二十左右的人了，而威廉在朝这边跑过来，恐怕愿意过来的人已经全部在这儿了，但还远远不及自己第一天来到这儿时看到的人数。
“这是新地址。”
小丑从口袋里抽出一些卡片扔向人群，举着手杖就像是一个话筒那样。
“还是老规矩，你们懂的。明天下午，我要在那里见到你们每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马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衣领子往外走，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果然，小丑还需要更多的人手。马修一路被拽着扔到不知何时停在街口的车后座里，小丑则坐上副驾驶位，开车的那人他并不认识，恐怕也只是小丑的一个打工仔。
“开快点，我已经迟到了。”
小丑嘟囔着催促司机，猛地弹射起步让马修狠狠撞到了后脑勺。
“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游乐场。”
小丑的音调比起刚才兴奋了不少，马修莫名觉得这样听起来更顺耳一些。
“我需要你来帮我设计一些东西，利用你的蝙蝠知识，兰登。”小丑一边说着一边透过后视镜紧盯着他，“你最好不会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