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

    窗外的蝉鸣喧嚣,热意肆意生长,病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夏犹清蜷缩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额头布满汗水,眼睛上缠着一层白纱。

    他困在了梦境里——

    小犹清四岁那年,被他的爸爸卖给了一个收破烂的老爷爷。

    从夏犹清出生那一年,家里生意的景气越来越差。

    漆黑的夜里,长辈恶意地谈论声和兄弟姊妹嘲闹混杂着。

    “我不是扫把星。”委屈的泪水浸湿了枕头,无人问津。

    小犹清四岁生日的那天,他的爸爸破天荒的带他去游乐园,给他买了小蛋糕。

    爸爸让他坐在长椅上等他回来,小犹清坐了一会儿,想上厕所。

    他就一路小跑去公共厕所,怕去太久了,爸爸找不到他。

    卫生间转角站着两个人,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但小犹清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那是他爸爸,他看到那个爷爷的麻袋里有很多钱。

    他凑近听到那个老爷爷说:“十五万块钱,孩子归我了。”他听到他爸很干脆的答应了。

    小犹清没有冲上去哭闹,上完厕所,回到长椅上坐着,白嫩嫩的手指交握着勒出红痕。

    爸爸回来了,身旁跟着那个老爷爷,他听见爸爸说:"舟舟,叫爷爷。”

    夏犹清没说话就盯着爸爸看。爸爸皱了下眉:“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你先跟这个爷爷住一段时间,爸爸妈妈近期比较忙,等过段时间就把你接回来。”

    听完他爸爸的话,让夏犹清红了眼眶。

    夏犹清从小就聪明他清楚的知道他爸爸不要他了,于是他说:“爸爸骗人,你们是不是不想要舟舟了。”

    爸爸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职业假笑:“怎么会,爸爸过段时间不忙了就来接你。”

    那个爷爷蹲下来,将手中的葫芦事递到小犹清的手中。

    他宽厚的手掌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被神明眷顾的孩子,总得吃点苦,证明自己的价值。”

    老人说的很小声只有小犹清听得见,他听不太明白老人说的话。

    他只觉得老人花十五万块亏大发了,一个四岁的小孩什么用都没有。

    小犹清看了看手中红彤彤裹着糖纸的糖葫芦,咬了一口甜腻腻的,他忍不住又多咬了几口。

    “只要你给我买很多糖葫芦我就跟你走。”小犹清学着老人小声说话。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当然。”

    老人带着小犹清走了几步,小犹清忽然回头喊了声:“爸爸。”

    一直站在原地的青年人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小犹清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老人心里很清楚,或许小犹清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揭穿大人的谎言。

    老人将小犹清抱上了三轮车问:“怨他们吗?”

    小犹清摇了摇头:“他们生了我,就有权利不要我,不是吗?”

    老人对上小犹清那双清澈的眼眸,一时哑口,不再追究这个话题:“我叫楚羿,小家伙记住了。”

    “为什么要买下我?”小犹清坐在三轮车后边吃着糖葫边问。

    “大概是缘分吧……”

    梦里的画面跳转——

    一个雨季,楚羿又捡回来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很乖巧听话,小孩叫落似,楚羿待他不错。

    可直到一天夜里,下了场大雨,厨房里传来很大的动静。

    夏犹清惊醒过来,来不及换上大衣,穿着单薄的里衣就往厨房的方向跑过去。

    “爷爷!”夏犹清看着楚羿被藤蔓缠住,落似握着水果刀往楚羿身上割。

    落似缓缓转头,露出腥红的双眼。

    “跑,给我活着跑出去。”

    楚羿将手上的琉璃扇甩到了夏犹清的脚边:“别把它弄丢了,去报警。”

    夏犹清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琉璃扇转身就跑,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不想跑了。

    雨越下越大,雨水沾湿了他的里衣,脚上小腿根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刮痕。

    但夏犹清不敢停下来,只能咬牙坚持着跑。

    三个时辰后,夏犹清跑进市里,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琉璃扇却是一滴雨水都没沾的护在怀里。

    夏犹清看见了穿制服的警察。

    他冲进了那人的雨伞里,抬起头,撞进那人黑色的眼眸:“我要报警。”

    夏犹清脸色发白,唇没有气色。

    踰淮将自己的警衣披在他的身上,注意到他脚上的伤,一只手将人抱了起来。

    踰淮将人抱进局里:"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拿杯热牛奶。”身旁的同事连忙去准备。

    踰淮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去医院吗?”夏犹清摇了头:“我要报警。”

    夏犹清配合踰淮帮他换衣服,吃了退烧药,吹干了头发,任由替他处理伤口。

    夏犹清将案情一字不落地告诉警察,每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小朋友你还有其他家人吗?我们帮你联系一下。”

    夏犹清静静地坐在冰冷的铁椅上,他的眼眶泛红,略带委屈地说:“我没有家,他们把我卖掉了。”

    对面年轻的男人愣了一下。

    踰淮径直地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温声说:“不怕,这里有很多警察叔叔保护你。”

    小犹清很坚强,被卖了不曾哭过,受伤了不曾哭过,此时却忍不住哭了。

    他用手缠住踰淮的脖子,不肯松手。

    踰淮摸了摸他的的额头,还是很烫,于是将人抱了起来,送去医院。

    小犹清躺在踰淮的怀里挂着吊瓶,迷迷糊糊的听着耳旁的交流声。

    顾炙叹了一口气:“找一家好的福利院吧,他这个年纪有监护人上学什么方便些。”

    踰淮打断他的话:“我想收养他。”

    顾炙勾唇笑了一下:“毛乳未干的臭小子靠什么养他。”

    踰淮今年才刚满20岁,他挑了下眉:“靠钱,不差。”

    顾炙:“……也好,琉璃扇的持有者不简单。”

    踰淮没再说话,夏犹清又下意识的绞手指。

    “ 舟舟,跟我回家吧。"踰淮微微俯下身揉了揉夏犹清的脑袋 。

    夏犹清看着那双发亮的眼睛出神……

    “哐!”一声巨响从病房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夏犹清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他下意识地喊了声:“哥哥?”

    病房里很静,没有回音。

    “小艺小艺,帮我打给哥哥。”夏犹清的声音很软,带着独特的少年音。

    “好的,正在拨打哥哥的电话。”

    一阵忙音过后,响起冰冷的女音,不知道拨打了多少个电话,一直没人接。

    夏犹清心里莫名的慌张,泪水混着血水浸满了纱布。

    隐约间听到护士着急的叫喊声和脚步声,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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