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信好。
今夜又在下雨,数不清这是今夏的第几场雨。雨季对我算不得好事,曾有一段时间我极其恨雨天,如今想来源头不过两件事。
其一是不知几岁时一个下过雨后的日子。被母亲要求上山探望地中玉米倒伏情况,雨后的山路难走,那时地上的碎石还未铺上,只余泥泞。我一人匆匆走过,期间跌倒无数次,下山时雨又落了起来,在一个坡上我失了控制,摔得很狼狈,手重重砸在地上。那个时候没有感觉到痛,只有委屈。我一个人坐在林间泥水中哭了许久,最后带着一身的泥回到家。手痛难忍,去看了医生说是软组织挫伤,幸好并无大碍,只是我还是哭了很久,那个时候大概十一二岁。
写到这里时窗外雷声阵阵,有些胆战心惊,生怕雷劈上我,又想雷劈上我。人果然是矛盾的结合体。
其二应是某次收玉米时突如其来的雨。那时我一个人在家中,雨毫无征兆的下。地坝里的玉米很快被雨打湿。那一场雨极大,我端着撮箕,不过一个来回就湿透了。我力气并不大,每次拿不了多少玉米,就一点一点一趟一趟的跑。最后不记得了,只知道那天的泪比雨大。
后来看到雨总将它等同于狼狈,也就不太爱提起雨了。
与雨和解应该是我开始写作后,一开始我写的主要是诗歌与散文,小说并不敢尝试。我主动提起了雨,放过了那些对我而言狼狈不堪的岁月,并不是因为我已释然,而是后来的更多事更加不堪罢了。
我不愿提起,却又时时记得。晚上将睡时总想起,于是更加无法入睡。
提起了雨就该说泪。
我是个爱哭的人,三言两语泪就直下。年前我给自己找了个寒假工,在一家汉堡店上班。因为没车,我向大伯借了他的电瓶车。二姐带着孩子回来过年,由于孩子生病,但车被我骑走,他们便借了我爸的车。那天我上晚班要凌晨一两点才能回去。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我爸给我打电话来,他和我妈正因此事吵架。他在电话中一定要我回去劝我妈。我妈与大伯家关系并不好,所以怪我爸将车借了出去,再加上买车时我爸一声不吭,谁也没说便自己买了,多种因果叠加下,我妈爆发了。我站在店门口听那边的他们歇斯底里说不出话来,他要我立刻马上回去,我说我还要工作,等我下班回去可以吗。他们不管,一定要我现在回去。晚上的路灯在地面上洇出个月亮来,我站在台阶上背对街道,面向墙壁看玻璃都成了磨砂。
第二天他们让我将车还给大伯,说要给我买个电瓶车。我说行,我满怀期待的想我要挑个什么样子的。但第二天我爸依旧像当初买车时那样自己挑好了。我不明白,明明说是给我买的,我却没有选择的权利,而且日后提起还会说你要什么我们就给你买什么。我试图提出我的意见,但没有人理会。我在店里崩溃大哭,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我虽然声带俱全,却是个哑巴。
年后亲戚聚会时,小姨提起这件事成了我一定要哭着求着我爸买那辆车。我在意的不是车,什么样的车我都无所谓,我在意的是他为什么不询问我的意见,就要独断专行定下来。既然都这样了,又为什么要说是给我买的车?
他们说我太爱哭,说两句就哭。我试着去说,但没人会听,只好变成眼泪流下来给自己听。就像写给你的信,我写给未曾谋面的自己,把那些没人听的话写给自己听。
我曾经幻想死亡,但最终以怕疼告终。如今我苟且活着,却如同死去。
雨还在下,间或有雷声。气象台陆续发了几条预警短信,等级从一开始的橙色上升至红色。村上的群里有人说因为河里涨水,某处的路已经封了。看来白日和朋友约好的出行要搁置了,上次似乎也是因雨而失败。想来雨季不好出行,人只好在家发霉,祈祷洪水不要淹到家门口。
阵雨偶有雷电,大抵人生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