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套

    （人民公社的时候，村子都叫生产队。队上一般都有一挂两挂马车。每挂车是四匹马，最前面三匹拉套，三匹马后是辕马。前面三匹分别为里套中套外套，它们中里套最重要，全靠它听命车把式（当地叫老板子）吆喝前后左右带着其他马匹走。里套必须聪明，看得懂车把式鞭子晃动来晃动去的意思，也得听懂与呀我呀的吆喝，而且还要长得俊俏，那是老板子的体面。外套马一般是最不受待见的家伙，因为鞭子最容易甩打就是外套的屁股。挨了抽打就拼命拉套，起了拼死拼活的带头作用。后面那匹驾辕的马是最吃力的，必须强壮，抗得住几千斤的载重量的压迫就行。这种运输工具今天估计成古董文物难觅踪影了，只能赘述几句做个注释。）

    那年丰收，生产队有钱了，社员们也多分了点红，全村高高兴兴过了个好年。刚过完年就找来一个马贩子，人特精明，能说会道，不仅懂马还会赶大车，拿着大鞭子啪啪一甩，自豪地说：当了十多年老板子了，深山老林拉木头的活都干过！

    他想在队上落户，说这里生活比他老家强太多了。

    队上看上他一表人才，也正好缺个懂马驾车的老板子。一拍即合。

    一开春就让他去马市买匹马，要辕马。正常的话一个往返5天。他却去了7天还没回来，很多人埋怨老队长不该这么轻信一个新人，说可能携款逃跑了。但第七天的傍晚他把马牵回来了。那可真是匹骏马，大家都啧啧称奇，夸奖他懂行。说典型的龟屁股方嘴巴，刀楞脖子大肚子，不仅看着壮实，关键是将来能下好驹子。他在众人的夸赞中却一脸沮丧无奈，老队长同情地说你骑着马走了上百多里路，累了吧，先回去歇歇。他把缰绳给了旁人，却拉着老队长说。你不忙的话咱俩先借过说点正事。

    他和老队长说了什么，队上很久都没人知道。

    那之后老队长让他当老板子，把这马和那挂车全交给他。他赶大车的确驾驭娴熟，人干活从不偷懒，只是人却变化很大，象霜打了的草，总是有些萎靡不振，再不像过年时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样子了。

    问题还是被另一个老板子发现了。经常问他，你怎么把这新买的马总带着低头缰绳呢？他则支支吾吾地答，这马仰着脖子太毛愣。

    但有一次还是被发现这马对突发事件有惊吓的疯狂毛病。那是拉了一大车山一样高的茅草，下山时对面一辆汽车鸣笛示意小心。这马立刻站了起来。咴咴嘶叫后拉着车狂奔，它是辕马，前面其他三匹也跟着。他的确有两下子，临危不惧，拼死拉住马缰，站在摇摇晃晃的车上用手里的小鞭子噼里啪啦一通猛抽，别人都以为他会弃车逃命，但他没有。

    此后才传出这马他买完后在回来的路上就惊吓了好几次。也是险象环生，所以他晚回来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