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瑾让下人挨个打探这些官员的举动，看看大家的想法和态度。

    半月过去，李成瑾把莫叔还有衙署的官员叫来询问情况，除了知州、通判、县令、秘书郎、县主簿等官员。

    苏绽穿上男装跟着楚随，低眉顺眼的在角落里旁听，听听那些人有什么具体建议。

    这一听她又发现了一件趣事，这几个地方文职官员，高到凉州知州、通判、小到秘书郎，虽然是从小读书，但是仕途都没有离开过凉州，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跟洛都那些人谈吐见识相比，水平高下立见。

    只有通判是通过科举分到这的，这从六品官都当了快十年了，知州都换了两任，但好在这些人都为了发展家乡和尽心尽力，没有什么私心，对当地的情况也很了解，提的建议也十分有用，尤其是那个贾通判，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着实有两把刷子。

    他提出了地方存在问题和苏绽想到的很相近，交通闭塞、消息不灵通、物流滞后是他们最大的难题，这样的后果导致了商业不发达。

    还有就是没有青年才俊愿意到这穷乡僻壤来。

    如果不是他年轻时候不会为人处世，得罪了当权的人也不会被贬到凉州。

    当时镇国将军看他颇有才华，提拔他当了通判，没几年将军去世，秦王接位，他也不好厚脸皮去要官要职，所以就这么坐在冷板凳上。

    他还想到土地要因地制宜，莫叔都觉得说的很不错，频频点头。

    没几日，佟知州求见李成瑾，他开门见山说自己岁数大了，想要卸任。

    可是就这一个儿子无官无爵，放心不下，都是老两口早年耽误了他，说着说着提及愧对祖先的话也出来了。

    又推荐贾通判饱读诗书，适合接替自己的位子，又提出想给儿子争个像样的前程。

    识时务者为俊杰，能急流勇退的都是智慧的人，不留恋权利和名誉，更是一般人难以达到的高度。

    自己不用参与到这新的改革中去，看出通判有真才实学，成全了他，又扶持自己儿子一把，又保全了自己的体面，可谓一箭三雕。李成瑾欣然应允，又说了很多场面话。

    年底吏部考核的时候让通判当知州，让他儿子当主薄。

    说做就做，李成瑾给皇帝上奏折，说秦王妃照顾有加，身体比起以前稍有好转。

    又提到西疆交通闭塞，百姓目不识丁，想在各州府组建商用驿站，用于货物运输，后面附了详细计划，从建多少家到运输什么物品说的清楚明白，又把奏折抄送户部。

    天气越来越冷。

    大西北能喘气的活物都选择缩在最暖和的地方。

    即使这样，李成瑾还是在腊月前把任务布置下去，让各地尽早计划商用驿站，等到解冻就开始施工。

    他要让整个西疆物流恒通，再往洛都、南楚、越地、蜀地等地方派遣商队进行买卖。

    商用驿站的事情告一段落，苏绽又开始走街串巷，过起了逛吃逛吃的生活。

    邱原小朋友作为水仙的铁杆小弟，小道消息灵通，十次有□□次能跟着他们。

    虽然因楚随的羡慕嫉妒没少遭白眼，但谁能阻拦不屈不挠守株待兔的殷勤小伙呢。

    他现在对凉州的大街小巷很熟悉，又会这边的口音，长的又人畜无害的，在他们队伍里很是受欢迎。

    莫叔也夸邱原是个有韧劲的孩子，这半年每天天不亮起来蹲马步，打拳，还会大声读书，有不懂的都会标注起来，耐心的询问。

    不得不说，对于读书这件事，他的悟性很很高。

    苏绽知道了，有意栽培他，跑腿付钱的小事都让他做，就是为了让他学会跟各种人打交道。

    有时候看到书摊上有卖一些地方风俗或地理历史的书，她会买来送给邱原，只为给他开阔思路，不被八股的传统逻辑束缚。

    这日苏绽又看见这羌狄的小姑娘，她们在同一家羊汤馆吃饭，现在天气寒冷，她们在这长期帮工，抵饭钱。

    她也认出了苏绽，半年她们在街上碰到好几次身上香香的“男子”。

    她们很是勤快，一屋子的客人她俩忙进忙出的身影。

    苏绽几个人吃完饭，走的时候赏了她一颗碎银子，她也不扭捏，欢欢喜喜的收下。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说到粮食，听闻最近这凉州富商马氏，正被城内百姓议论纷纷。

    相比于程氏药行的统一好评，马氏粮行就有点褒贬不一了。

    当前最大的槽点莫过于马老板人过半百，遇到了真爱，奈何这真爱是实打实的娼妓出身，但也架不住马老板独宠她一人。

    这马老板原先也是个种地的，父母给他娶妻不久后就去世了，他与发妻白手起家，靠倒卖粮食奋斗了三十年，垄断了凉州及周边所有的米面行业。

    作为凉州三大富商之一，在凉州城里也是首屈一指。

    这就要说说大夏的制度，这个时代粮食都是老百姓自产自食，或是用来交税。

    早些年，这俩夫妻就跑远些地方从农户手里买人家多余的米，再运到凉州这样缺粮食的地方去倒买倒卖，这样挣了第一桶金，后来就开了粮行，有需要或不需要粮食的就来他这里买卖，他赚中间差价，几十年下来粮行开的大了，也遍布凉州周边。

    后来因为他和怀化将军七拐八拐有点亲戚关系，慢慢就揽过来了军队的粮食生意，自然一时风头无量。

    因为他经验老道，又有家底，做生意让人放心，起先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没想到前几年，娶了个这个小妾，由此开始了一连串的变故，把自己家弄得鸡飞狗跳。

    听闻这小妾也是个人物，细皮嫩肉，妖艳多姿，跟西北彪悍的娘们不同，天天给这个富商灌迷魂汤。

    这老牛吃上嫩草，幻化第二春的马老板把小妾宠的无法无天，五十大几还生了个儿子。

    这下更是变本加厉宠着那女人，小妾慢慢有恃无恐，不但把妻子生的两个儿子挤兑到外面，美其名曰求学，几年不让回来，还天天吹枕边风，说发妻岁数大，没什么文化，人老珠黄，不适合管生意。

    趁机把自己的两个兄弟招呼过来，一个管家，一个打理生意。

    兄妹几个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道士，每天给他求仙成道，马老板现在日日守着小老婆小儿子，不闻其他。

    小妾这两个兄弟就是两个地痞无赖，斗鸡走狗，打架群殴，吃凉凌弱，无恶不作。

    偏偏那马老爷，精明了一辈子，被这姐弟几人哄骗的，真正的鬼迷心窍了。

    仅过了几年，马氏粮行的粮食的质量就开始变差，价格贵、质量次。这怀化将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军队吃这样次米，他在中间收取孝敬。

    他是镇国将军的老部下，虽然随着年岁渐大，变得爱贪便宜，但毕竟也没真闹出事，也不好直接处置他。

    李成瑾身体不好，管不了那么宽，他就更有恃无恐，搞得其他人怨声载道的。

    她一路听着八卦，正要去看看，刚到马氏粮行就听见一阵哭声，还有叫骂声。

    她没有进去，而是问过路的人来龙去脉。

    原来今年秋天的粮食收下来后，马氏粮行出台新办法，不用老百姓拉米来粮行卖，而是他们派车去装车，再签一份合约，老百姓三日后来马氏粮行取卖米银子。

    眼下正是一对老夫妻在这哭骂，原来是这马氏粮行趁着这三天功夫，拉来了许多小石子兑在粮食里面，说收上来的米是次米，按照次米的价格给他们算价钱，老百姓想理论可是合同白纸黑字写着，很多农民不识字，又没有证据，只能认栽。

    被骗的哭天喊地的，可是普通农民没什么实力和胆量闹大，多数人这么不了了之。

    “那这些兑了石子的米最后都给士兵吃啊？”冬梅震惊的问道。

    那人说道：“反正也吃不死人，那么大石子大家都能看见，挑出来扔了吃呗，还能怎么办。”

    “这么不入流的骗局，有点文化的人都不可能上当，可恨的是他还把这些米卖给军中，说是如今的百姓都会算计，以次充好。”水仙气愤的说道。

    “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知道怎么回事就行，这来来往往人多，我们回去再说。”苏绽嘱咐道。

    他们几个正说呢，见东家让下人把那对老夫妻打出来。

    秋菊和冬梅想上前阻止，苏绽没让，小不忍则乱大谋，生生忍住了。

    回去苏绽就跟李成瑾说了，李成瑾也觉得匪夷所思，让暗卫调查这个事。

    暗卫把马氏粮行和老百姓的契约临摹一份，最终涉及的数量和钱数，没想到竟有数十万两之多。

    苏绽连续几日出府去马氏粮行附近溜达，发现不断有百姓找来，有的苦苦哀求，有的哭天抹泪，但最终都是被赶出来或打出来。

    李成瑾把凉州知州叫来，让他速查此事，如有属实严惩不贷。

    富商被叫到官府挨了板子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心头肉和两个小舅子干得丧尽天良的事情，打算把他们交给衙门。

    没想到三人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毒死了富商，被官差抓了个正着。

    他们又让府里人把两位公子接回来，可怜那两个孩子一直漂泊在外，连父亲的最后面都没见到，被接回来时，粗衣布鞋，蓬头垢面，他们那老母亲被那小妾欺负，加上思念儿子，家遭横变，每日哭泣，双眼都瞎了，母子三人抱头痛哭，场面好不可怜。

    佟知州因为要让位也难得硬实一回，把小妾三人当众斩首，又把百姓被骗的钱如数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