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暴雨下的人心情烦躁。

    安城警局刑警一队里气氛更是压抑的让人烦躁，大家无力的坐在工位上萎靡不振，整个刑警一队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接连几日的大雨，十六号清早难得的没有下雨，警局刚上班就接到报警中心的电话，说是东城一处旧工厂的后山发生坍塌，在坍塌的泥石中发现腐烂肉块，报案人怀疑是人的肉块便报了警。

    接到电话，陆微马上带着小组人员前往现场。

    陆薇是安城警局刚调过来的刑警一队队长，三十左右的年纪，长相周正，浓眉、眼睛炯炯有神，身姿挺拔，走路微微带风，留及耳的短发，为人谨慎仔细，总能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新思路，擅近身搏击，对各种枪械如数家珍，枪法一等一的精准。调过来不足一月，大大小小的案子破了好几起，颇让一队这些常年受二队嘲笑的一队队员扬眉吐气了好久。

    前往旧工厂的路上，陆微坐在车里观察四周情况，顺便了解关于东城旧工厂的一些基本情况。

    这里原本是东城的老开发区，四周都是工厂和宿舍楼，后来由于城市规划这里的工厂都搬走了，只留下一些破旧的工厂和住宿楼。

    这些工厂和住宿楼后来就成了无家之人的收留地，再后来慢慢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外地工作者也来这里安家，渐渐的在这里形成了颇有规模的人员住集地。

    几十年过去，这里经过了扩建和规划早已颇具规模，到有种老城区的模样，天上电线肆无忌惮的乱接乱拉，各色衣服迎风招展，地上不时看到垃圾。

    陆微看到这样的环境微微皱眉，这样一个人员密集又鱼龙混杂之地若是真的发生命案，就光是排查就够人头疼了。

    车子穿过坑洼不平的水泥路往旧工厂的后山驶去，越是靠近后山路越是难走，颠簸不平还泥泞不堪。

    往前走一段，看到人头攒动，陆微下车拿出警官证挂上脖子，车里毛丽丽，张淼，邓文杰接连下车，手里提着收集物证和痕迹的工具箱。

    几人穿过看热闹的人群走进警戒线，现场有附近派出所民警同志保护和维持秩序，看情况现场没有遭到什么大的破坏，先一步到达的法医梁清晰已经展开工作。

    陆微转头对张淼说:"你去找报案人了解具体情况。"话说完抬脚往法医走去。

    刚靠近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尸臭味，那味道该怎么形容陆微不好说，但她知道若是普通人闻了定是能把三天前的饭菜都吐出来，不过作为刑警，陆微已经习惯了。

    眼神扫过尸袋，袋子被打开，能看到里面高度腐烂的肉块被大雨冲刷的七零八落，一些裸露的人骨上稍稍粘连着人体组织，黏腻的尸液混合着雨水渗透蛇皮袋，在蛇皮袋四周留下一圈明显不似雨水的尸液。

    "梁法医，什么情况?"

    梁清晰褪下手套，摘下口罩，伸手指指一旁，陆微会意的跟上，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梁清晰法医科主任，也是三十左右的年纪，鹅蛋脸，柳眉微笑眼，做事慢条斯理，有一套自己的原则，有一头微卷的披肩发，平时打理整齐挽成发髻用夹子固定在脑后，看起来有些老派。

    工作时，那一头微卷的发便会被无尘帽牢牢遮盖，像梁法医的性格也像工作态度，平时老派温和，工作时严谨，一丝不苟。

    "刑事案件。"梁清晰回答的干脆。

    陆微点头，在她靠近蛇皮袋的时候便知道了，这是一起杀人分尸案了，对尸体她再熟悉不过了，便是高度腐烂的尸块只要她看上一眼，便能分辨这是人还是动物。

    "有什么线索吗？"陆微问。

    梁清晰回头看了一眼，实习法医兼助理曲柔在认真检查尸块，然后摇头:"尸体腐烂的太厉害了，在地下深埋又被雨水冲刷过，暂时没有线索。死亡时间暂不能确定，大概要带回去仔细检查才能有准确死亡时间，尸块没有衣服，也没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我刚才看了一下尸块并不完整，缺少哪些暂时还不清楚，得等回去拼了才知道。"

    梁清晰的潜台词就是告诉陆薇，这个案子不好办。

    两人搭档了快一个月，听了梁清晰的话，陆薇已经能感觉到案子的棘手程度了。

    陆微再次点头表示了解，梁清晰离开，指挥工作人员把尸块运回法医室。

    陆薇转身走到张淼身边，张淼对面站着两位头发花白，浑身脏污看起来年纪不小的老人，其中一位背有些佝偻，看到陆薇过来有些胆怯的低头，往另一位后面稍退一步，看着有些紧张还胆怯。

    看到陆微过来，张淼也是无奈摊手，说:"队长，没什么线索。报案人是这里老住户，住了很多年了，厂子搬走以后他就住进来了，没人赶他走他就一直住着，以前打打散工，现在年纪大了平时靠捡废品维持生活，没有结过婚。今天也和往常一样出去捡垃圾，看到蛇皮袋鼓鼓囊囊以为里面有东西，拉开看到一些肉块，吓傻了，还是常和他一起捡垃圾的人看他脸色不对，细问下才知道这个事，然后报的警。"

    陆薇伸手拿过张淼手中的本子，一目十行的扫过，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又把本子还给张淼。

    “让他们留下手机号，就可以离开了。”

    邓文杰和毛丽丽这时提着工具箱过来，也都纷纷摇头，毛丽丽开口:"队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散乱的脚印，估计也是报案人留下的，现场太干净了，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陆微猜到就是这个结果，连日来的大雨怎么可能还会有线索留下，现在只能在附近先走访调查试试，看看能不能有意外收获，然后等法医那边能不能给些线索，至于尸源，估计没那么快有线索的。

    刑事案件最怕遇到这种没办法确定身份的尸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其它可以证明身份的尸块，陆薇让手下的人仔细的排查后山，看能不能再发现其它尸块，结果一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有。

    事情如陆微一开始预料的那样，排查和走访也没有任何线索，至于蛇皮袋，也只是普通的蛇皮袋，跟本没有查的价值。

    案子发现到现在过去了两天，找不到一点线索，其它尸块也没有找到。

    法医那边也是困难重重。能给的资料也只有，死亡一月有余，根据现有尸块体重及骨骼密度推算，死者为成年男性，身高一百八十厘米左右，体重七十五到八十公斤，年龄大概四十至五十左右，暂看不出有无疾病或是其它病变，分尸的工具异常锋利，且看分尸手法，作案人具有相当专业的解刨理论和知识，推测有丰富的动手经验。

    毛丽丽看着手中实习法医曲柔送来的资料，感觉两眼一黑，哀嚎着看不到破案的曙光。

    陆薇走进办公室，看到手下一副死气沉沉的摸样，面上不免有些发冷。

    “你们都在干什么？国家发工资就是让你们来发呆、哀嚎的吗？人命案子压在头上你们还有时间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喝茶？”

    “旧工厂那边排查完了吗？没事可做了？怎么，最近二队不嘲笑你们了？得意了？松懈了？”陆薇的声音有些冷，说出的话像是巴掌，隔空把死气沉沉的警员扇的脸发烫。

    毛丽丽心虚的眼神四处漂游不敢看陆薇，起身把法医室送来的资料递给陆薇：“队长，这是法医室送来的资料。”

    陆薇接过随手翻看，嘴里叫郭小君的名字：“小君，让你查的最近半年安城及周边市区，失踪的男性人员名单查完了吗？”

    郭小君是一队的文职人员，负责资料查找和收集，是一队电脑方面的技术人才。小姑娘有些腼腆，带着厚重的黑框眼睛，眼睛常年黏在电脑上，不怎么和一队其它人员有语言上的交流，是那种非必要不说话的类型。

    听到陆薇叫自己，郭小君自电脑上把眼睛拔出来，推了推镜框，抬手小声道：“查完了。最近半年安城及周边市区男性失踪人员一共四十一人，安城九人。”

    陆薇“嗯”一声，头都没抬吩咐郭小君：“年龄四十到五十，身高一百八左右体重一百五左右的留下，其它全部踢掉，还剩几个？”

    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不过一会儿功夫，郭小君抬起头来：“三人。”

    陆薇这时从法医给的资料中抬起头：“把三人资料打印出来。张淼让你小组的人带上资料，在带上其他几个兄弟把三个人查一查，什么时候失踪的，有无身体特征，人际关系，有无纠纷，把他们的生物样本也带份回来。”

    “郭小君把东城那个旧工厂查一查，还有旧工厂附近能查的摄像头都查一遍，回头把资料发我一份。”

    ”毛丽丽你一会儿带上组员和我再去趟东城旧工厂。”

    陆薇话落，大家开始行动起来。陆薇脚步一转往法医室走去。

    法医室梁清晰身穿白大褂，头发被无尘帽包裹，口罩遮住半张脸，带着透明眼罩，弯着腰对着解刨台上的白骨研究。

    “梁法医？”

    梁清晰听到声音，直起腰回头，看到是陆薇有些奇怪，顺手摘下口罩：“陆队长？有事？”

    陆薇走近解刨台，“我看到法医科给我的资料，没有明确尸块的数量和缺少部位。”

    梁清晰听到陆薇的话，转头看实习法医曲柔，没有开口说什么，但微蹙的眉头看出对曲柔的不满。

    梁清晰看曲柔的这一小会时间，陆薇人已靠近解刨台，眼神四下扫射，看到陆薇的动作，梁清晰开口问：“找什么呢？”

    陆薇说：“前两天那个碎尸案的碎尸呢？放哪个尸柜里了？那个碎尸梁法医你在帮我好好验验，尽可能的帮我多找些有用的线索，这个碎尸案线索太少，没有准确的尸源，我们现在做的一切调查等于大海捞针，最后还不一定能捞到那根针。”

    梁清晰指指解刨台上的白骨：“这就是你们一队的碎尸。最近只有你们队有刑事案，我们法医科最近接的都是推断死亡时间或是车祸定损等其它的案子……”

    陆薇看着解刨台上的几根白骨，看了一会儿开口：“怎么这样了？”

    “腐肉我看过了，没有什么检验价值，已经全部剔除了。”梁清晰招招手示意陆薇：“你过来看这里。”

    梁清晰拿起一根骨头递到陆薇眼前，陆薇借着解刨台上的无影灯仔细观察梁清晰拿来的骨头，她不知道梁清晰想让她看什么，但她还是仔细的看了。

    梁清晰问：“看到什么了？”

    陆薇有些不确定：“好像有一些细小的伤口？”

    梁清晰点头，小心的放下骨头，转身摘下手上的橡胶手套：“报告里说了，作案人有一定的解刨或理论知识，不排除从事相关职业。”

    “报告我看过，这些我看到了。”

    梁清晰点头，接着说：“你看到的那些细小的伤痕，并不是每根骨头都有，有伤痕的很少，其它的骨头上没有。”

    “什么意思？”陆薇问。

    梁清晰为了陆薇能够很好的理解她接下来说的话，她抬起自己的胳膊做弯曲状，指着自己的肘关节说：“人的关节有关节腔、滑膜、韧带、软骨、肌腱组成，要想准确的解刨不伤害到骨头，这需要大量的练习，刚才的骨头你看到了，只有部分有细小的伤口，其它的没有。”

    陆薇低垂着头，似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不是一个人？”

    梁清晰没有回答陆薇的提问，更没有回答不是一个人指的是什么，她这个人做事谨慎细致，不确定的事绝不开口。

    “这些骨头我还要再做进一步检验，回头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梁清晰留下这句话，转身又回到解刨台前忙碌，陆薇离开解刨室时隐约听到梁清晰训责实习法医的声音。

    “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再有下次，我会向上级打报告调你离开。”

    陆薇觉得好笑，梁清晰这人连训责手下都一板一眼的要打报告，太较真。

    东城旧工厂，派出所民警还在查找尸块，陆薇找到张所长了解情况。

    张所长直摇头，言明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凡事有可能的地方他们都没放过，都一一做了排查，没有找到任何一点尸块，现在他手下的兄弟也还没闲着。

    陆薇看到旧厂区的杂乱景象也是直皱眉，这样一个人员复杂又密集的地方最是耗费人力和资源的，说不定最后还会一无所获，白废力，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真是搞心态。

    陆薇指挥毛丽丽把车上的盒饭和水搬下来，陆薇拿起一盒盒饭和一瓶水递到张所长手里：“派出所的兄弟们都辛苦了，今天我请大家吃盒饭，等案子破了我在请派出所的兄弟们下馆子。“

    张所长也不客气，笑着接过盒饭，回头对后面的一个人说：“和兄弟们说一声，陆队长请大家吃午饭。手脚都麻利点，吃完饭继续排查。”

    那小警员得了命令赶紧跑一边打电话去了，张所长一边扒着饭一边对陆薇说：“陆队长，这旧厂区太复杂了，都是违规建筑，道路更是乱七八糟像迷宫似的，有时候我手下的兄弟前几分钟还在这条巷子里，过几分钟又在这巷子里出现了，他自己还一点没察觉。”

    张所长又指指天上：“都是乱接乱拉的电线，有些衣服就晾在电线上。这里边有些巷子又暗又窄人进不去，要真是丢了什么东西进去还真不容易发现。卫生情况也很糟糕，你看这外边是不是已经很脏了？我告诉你这还算好的，你要是再往后走，就算真有尸臭也不一定能闻出来了。”

    张所长说的情况陆薇越听越皱眉，这样糟糕的地方找到尸块估计也没什么像样的价值，但还是要找，说不定某一块尸块上就有能找到身份的线索。

    陆薇语气沉重的开口：“我知道情况复杂，但这是人命案，我们不能什么努力都不做。还请兄弟们继续在东城旧工厂排查，尸块一定要全部找到。找不到尸源，这案子无从下手，还请张所长多多帮忙。”

    张所长点头，他知道人命案子最重，只是旧工厂情况太复杂，怕是短时间里找不到什么有用的。

    知道张所长这里没找到线索，陆薇带着毛丽丽来到发现尸块的后山，后山没开发还保留着原始面貌，除了发现尸块坍塌的地方，其它地方植被茂盛，树木遮天蔽日，陆薇带着毛丽丽往深处走了一段，不像是有人进出的样子，基本可以排除山深处还有尸块的可能。

    其余的尸块，究竟抛到哪里去了？不可能就凭空消失了吧？

    陆薇也感觉有些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