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不后悔。”
月颜知道自己听不到完颜弘钰的回应。
像穿过山谷的风,纵然有万般不舍,这阵风是留不住的。
宫里的大总管来了。
前来通报的侍卫急惶惶的。
宫里的大总管一向嚣张,从来不等通报便登堂入室,可恨之极。
“郡主,一切可收拾妥当了,需要老臣帮忙吗?”来人谄媚一笑。
“大人,当真就如此着急。”完颜弘钰轻轻甩袖,坐回椅子上,轻蔑地看着眼前气焰嚣张的人。
总管揣度着完颜弘钰的神情,应对自如道:“太后娘娘玉体抱恙,心中挂念着月颜郡主,说不定见了郡主后,娘娘的身体就能恢复一半。”
总管搬出了太后,完颜弘钰无言以对。
月颜打断了这场对峙,她低眉微微一笑:“王爷,既然太后娘娘有诏,我自幼受娘娘照拂,娘娘抱恙,我自然该去陪伴。”
按照宫规,宫里的大总管是皇帝跟前的亲信,外人无权呵斥,否则就是无视皇室权威。且当下梁王随时可能发生政变,恐怕这些人早已被他收买。月颜担心会对完颜弘钰不测,所以打断了他的话。
“说的是啊,还是郡主明事。”
月颜深吸一口气,背对着完颜弘钰轻声道别:“王爷,我走了。”
完颜弘钰起身,看着她离去,从窗外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一阵风吹来,院里的海棠花又落了一地,窗户被吹得咯吱咯吱地响,下人要来关窗时,他大吼:“别关。”
心中怒火中烧,双手紧握成拳,还是抑制不住那股愤怒,完颜弘钰一把推翻了桌子。
研好的墨汁洒了一地,污了他最爱的那副山鸟画。
风吹乱了他从前写的一叠字,一张纸被吹落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的时候,看到了“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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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见月颜回头,那是完颜弘钰最后一次见她,只剩背影,纤弱却坚定的背影。
那黑色布袋里放的是军符。
那年,世宗攻打中原,一念之差造成战略失误。
乌律义将军自知当时已经打不过敌人,便偷偷留存了一支精英部队保护家人。为了让皇帝平安回京,为了女儿有一个安稳的将来,他孤身上阵,换取了世宗皇帝和家人安全撤退的时间。
月颜进宫后,自然明白此事的轻重:如果被人发觉,就会安上叛国的罪名。
她周旋于宫内宫外,筹了大量的钱财安置士兵,给他们土地和房子。将领们感念她的善心,允诺如有变动,军符便能重新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再次为乌律家效命。
她把自己最后的筹码给了完颜弘钰,孑然一身回到宫里,独自面对前面的艰难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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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弘钰听完旧日跟随在乌律将军身边的副帅说完这些事情,一杯一杯饮着酒,不知何时能醉。
城外村庄的月亮真是好看,月光爬上海棠树的枝头。
寂静的夜,只听见蝉鸣聒噪,不觉感叹又过了这么多年。
这个叫长桥的村子是月颜给将士们修建的居所,完颜弘钰眼中不谙世事的单纯女子,居然有这样的魄力,他果真从来都不了解她。
又想起上元节在城外的莲花池,他站在亭子里等她放灯,她倾着身子把一盏盏花灯推入河里,忽然问他:“世子,你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完颜弘钰只是摇摇头,月颜笑靥如花。
同她并肩站着,他们面前是一轮明亮的月,她说:“我希望,能和我的心上人修一座房子,门口开一块地,种些花花草草。还要有一个小水塘,养几条鱼。嗯……最好还能养几只兔子,如果能养两匹马就最好了。你喜欢海棠树,我要在房子周围种满海棠树。”
月颜想象的模样,大概就是完颜弘钰此刻眼前的情景吧。
她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不过,她带不来她的心上人。
完颜弘钰发现门口还有一株树苗,便问侍卫:“这是什么树?”
侍卫回答道:“大概是凤凰花的树,郡主不久前亲自来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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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颜进宫好几日了,外面的人不能进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任谁都怀疑里面有蹊跷,可是大家忌惮梁王,只能忍气吞声,默默等着。
完颜弘钰坐在海棠树下喝着陈年桂花酿,香气弥漫,并不属于这一时刻的惬意。这几日,他一直在思考对策,到最后,决定利用月颜留给下的军符。
成败在此一举,如果她能安然无恙,他便娶她为妻,给她一世安定,哪怕对她无意,也绝不负她一往情深。
夜已过半,人扶醉,月倚窗。
梁王为人自负,此时他手握重兵,目中无人,是个好时机。
完颜弘钰日前派人往宫里送了封假情报,不出所料,被梁王的人截获。梁王急功近利,迫切地想要杀掉他,不惜向皇帝进言挑拨离间,正中皇帝下怀。他不等全盘策划就匆忙赶来抓完颜弘钰,而完颜弘钰也甘愿入瓮。
他示弱,梁王才会更得意忘形。
完颜弘钰选择与太子结盟。太子虽然势单力薄,胸无大志,可谁不想登上皇帝的宝座呢?他与完颜弘钰有兄弟情分,借完颜弘钰的手除掉梁王,百利而无一害。
他们商议在宫外布置好人马,来个调虎离山之计。